“你……是谁?”
赵易的话一出,那个女人扭曲的脸上挂满了绝望,她望着赵易,满脸哀求,不对称的嘴唇上下张合,发出嘶哑的声音:“我,不是鬼,我是来求你帮忙的。我……知道你帮不了我,但是遇到你三次了,我……要求你……”
她说的语无伦次,双手无措的揪着裙摆,看起来很紧张,大概是由于脸的扭曲变形,声音也变得扭曲,听起来恐怖又诡异,赵易有些不舒服。
杨壕丹忽然蹿了出来:“不能让她进屋!赵易,这种事你不能再管了!”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当时摔死在他的车前,后来出现在监控视频里。她既然跟淘淘扯上关系,肯定是一类人!都是怪人!
不得不说,自从经历过淘淘,杨壕丹的接受能力完全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见到这个死了两次又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他竟然能够理性分析利弊,还要将执迷不悟的朋友拉回来!
最终,赵易还是让这个女人进屋了。
她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的吃点了原本属于赵易的那份早餐,只留下赵易和杨壕丹面面相觑,眼神交流:这是饿死鬼吧?
女人吃完之后,垂着头,有些羞赧的理了理身上的裙子,默不作声。
杨壕丹毫不客气:“喂,吃完了就说说你是谁,怎么会又死而复生?!”
她抬头,毫无光亮的眼睛看向杨壕丹,之后又转头看向了赵易,缓缓开口:“你们知道咒术吗?”
赵易一愣,杨壕丹也一愣,随口骂:“我就知道跟淘淘脱不了关系。”他脸色极差的看向那女人:“你认识淘淘?”
女人摇了摇头,那表情坦然,显然说的是实话,她不认识淘淘。
“继续说。”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易忽然开口,示意杨壕丹别打断。
那女人望着赵易,叹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继续说:“咒术,是一种法术,能让人被诅咒,我就是一个被诅咒的人。”她抬起头,眼睛无光,神情绝望:“每一次,我只有七天寿命。每一次的第七天,我就会以各种方式死去,又在午夜正子时活过来。我不停的死,不停的活,一直这样……”她猛然提高了声音,激动的叫了起来:“其实我不害怕死,真的,我一点都不怕死!可是,我害怕的是……想死的无助,我是求死不能!”
赵易忽然开口:“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我能帮你什么!”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为了你,让我成为杀人犯?”赵易抱臂反问。
“这两个七天,我都是死在你面前,我相信,这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一定能帮我的!”那个女人仰着头,眼中带着希望,目光灼灼的望着赵易,好像他是一个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赵易忽然冷笑:“所以你想当然的跟着我?”早晨买早餐的时候,他看见的那一抹深蓝色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从那个时候,她就一直在跟踪他。
女人又垂着头,默不作声,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已经孤独的在这个世上死了一次又一次了,任何人的脸色和说的话,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赵易虽然觉得这个女人挺不讨喜的,但终究很可怜,他说:“我不可能杀了你。你死了,我会是杀人犯,这就是现在这个社会的现实。我不知道你活了多久,死了多少次,面对多少种绝望。但我就是个普通人,我没有能力帮你。”
女人倔强的不说话。
“前天,你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手里拎着一只巨大毛笔的女孩子?”赵易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做无用功,虽然偶尔冲动,但做事都有目的。刚才他之所以让她进门,就是为了问出这句话。他要知道,他那日所见的淘淘,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听他这么一问,那女人浑身一颤,本就扭曲的声音更加的飘忽:“当然,我当然遇到了,那就是茨扬陶家的人啊,那就是对我使用了咒术的家族,茨扬陶家笔墨咒术,我永生都不会忘记!她……是要看着我一次次的死!”
这话一出,赵易和杨壕丹脸色全都变了。淘淘是茨扬陶家会笔墨咒术的人?这么说来,倒真的很有可能,淘淘只是她的化名,她本人很可能姓陶。
杨壕丹忽然出声:“淘淘不是那样的人,她不可能忍心看着你一次次的死!”他和淘淘虽然相处的时间短,但淘淘其实就是个半大孩子,偶尔撂下两句狠话,其实有点张牙舞爪的,不可能忍心一次一次的看着别人死。
赵易把杨壕丹拉进卧室,低声和他商量:“淘淘跟那女人肯定有关系,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杨壕丹冷笑,指着卧室门外:“把她赶出去,我们就当不认识淘淘。”虽然淘淘本性不坏,可是他可不想跟她们扯上关系。
“我想找到淘淘。”赵易眼睛低垂,闷闷出声。
“为什么啊?”杨壕丹不免的激动,他想不明白赵易究竟图什么啊!上次说是为了弟弟赵斐羽,这次又是什么关系都没有,怎么就又要往里面陷呢。
赵易忽然抬头,看着杨壕丹,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走,我们去套套这个那女人的秘密吧。”
“啊?!”
“走吧,我总觉得她没有和我们说实话,她来找我,肯定另有目的。”
两人出了卧室,却发现餐桌前空空无人,房间的其他地方也没有,那个女人不声不响的走了,凭空蒸发一般。
由于这件事的邪乎程度,杨壕丹表示,一定要跟赵易共进退。赵易对他这种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很佩服,但是不得不说实话:“这个女人都失踪了,这件事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结果,你要在我这里住一辈子?”
“不会的,淘淘既然出现在这里,他又知道那些古怪的事情,这件事肯定没完!”杨壕丹语气难得的正经一把。
赵易却换了个角度想:“既然七天一轮回,这个女人还会死一次,我们有机会找到她。”
————————————
彭云罗走在人头攒动的马路上,身上还是那件深蓝色长裙,长及脚踝,服服帖帖的贴在她的身上。上面干涸的血渍竟然像是有了脚似的,以常人不能觉察的速度慢慢的汇集,留下的痕迹从一大片一大片变成一块块点状,全都沿着女人身上血迹干裂的伤口慢慢的钻进她的身体里,最后完全消失,深蓝色长裙恢复如新。她惨白的皮肤也渐渐红润,裂开的伤口缓慢愈合,歪曲的五官,扭曲的脸颊慢慢归位,毫无异样,完美如初。
“妈妈你看,那个姐姐好漂亮!”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一手拉着妈妈,一手指着刚刚从她身边经过的蓝裙女人,笑的天真浪漫。
女孩儿妈妈无奈劝到:“囡囡乖,别用手指指着别人,不礼貌。”
“哦。”小女孩儿似懂非懂的收回手。
彭云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雪白的肌肤,柔滑细腻,五指覆上柔软嫩滑,像是能一把掐出水似的,她的唇角弯了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笑容。两颊陷下去的两个小巧涡旋,似乎暗示着,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此刻心情还是不错的。
与此同时,一栋临山别墅内,震耳欲聋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扎着高高马尾的小姑娘,趿拉着一双大头青蛙棉拖鞋,裹着被子从偌大的别墅的楼梯上跑到了沙发前,捡起被她随意扔在沙发上的手机,笑盈盈的接了电话:“亲爱的淘淘大美女,给本小姐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啊?”
“纪盈,彭云罗去找赵易了。”
“咚”的一声,纪盈的手机直接从她的手里滑落到了地板上,白色的机身躺在纯黑色的地板,颜色对比分明。她转头望向别墅大大的落地窗外,黑影憧憧。
在架着铁网别墅围墙的院子里,四处摇晃的,正是陆瑜江培养的一群血尸。距离下一个七天轮回,还有三天。赵易不仅托了陈锐良帮他找人,还动用了很多往日不愿的用的关系,查来查去,到最后却依旧毫无线索。杨壕丹一直对这件事情很不赞同,他持反对意见:“你说那个怪女人不来找我们,你去找她做什么?”
赵易却平静的给他分析:“那个女人能死而复生,如果我们找不到她,她很有可能再一次死在我们面前,而且很有可能是以被害者的姿态,而我们很可能就成为了杀人犯。”
“那女人能干出这种事?诬陷你是杀人犯?她至于吗?”
“不是我想法恶毒,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我总觉得她对我另有目的。”赵易混了这么多年,有些时候,直觉是相当准的。
“可是,你找到她了,她不是更能诬陷你了吗?”
“至少我要知道她是怎么诬陷的,总比不知道何时背后有人捅你刀子强的多。”
“赵易,你跟我说实话吧,你要找淘淘,是不是为了那个叫什么纪盈的?就是跟你相亲的那个假的白瓷珠?”这几天杨壕丹一直在想,赵易的一举一动究竟为了什么。
其实,赵易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那天晚上,他在人群中看见淘淘,忽然就觉得他和纪盈的事,应该还没完。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易总算得到了关于那个女人的消息。
杨壕丹对于这个消息特别积极,拿着别人递给赵易的那叠材料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不可置信的出声询问:“这个七天就死一次的女人叫做彭云罗?真名假名?”
赵易抻着脖子,瞧了眼资料最上方的姓名那栏和旁侧的一寸照片,又转头端起一杯热咖啡,灌了一口,才谨慎回答:“不知道。”
一个女人七天死一回,死后还能复活,以此为前提,不出意外的话,想活个几年几百年都不成问题。名字和年龄,实在是最靠不住的信息,但也不保准人家就是用的真名是不是!所以,赵易是真的不知道。
杨壕丹却皱眉,自言自语嘀咕了起来,放在他眼前的那杯咖啡,他连碰都没碰,显然是沉溺进去了。
赵易抬腿踢了他一脚,下颌指着那杯热咖啡跟他说:“土豪蛋,天冷,把咖啡喝了,资料给我看看。”让土豪蛋喝咖啡是假,想再看一遍彭云罗的资料是真。
赵易低头看资料的时候,杨壕丹捧着咖啡杯也没喝,不知道正想什么想的出神。忽然,他出声问赵易:“既然这件事又涉及到咒术,我们要不要再请个能人异士来出谋划策?”
别说,经过这么多事,杨壕丹现在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去说这些诡异的事情了,甚至比赵易还淡定。
赵易蹙眉,思索了半晌:“上一次,你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淘淘的?”
“诶?”杨壕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愣住,后来才说:“我一个朋友认识的人,姓李,人称李先生,会算命,平日里算命还挺准的。他说让我们拿足够的钱,去淘淘开的那家店找就成,结果一进门就找到了淘淘。”他回忆了一时当时替他找淘淘的那个朋友,又说:“我那个朋友说了,淘淘不是他找到的,像是命运安排好等在那里的,他一问,淘淘就同意了。”
赵易一直沉默的听着。
杨壕丹继续说:“后来,淘淘和纪盈失踪之后,你拜托我去找当初介绍淘淘的人,我那个朋友又去找李先生了,李先生却说,他只是会算,并不认识淘淘。后来,我不放心,又亲自去见了一次李先生……”
说到这里,杨壕丹突然不说了,赵易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有些不悦,开口询问:“后来呢?”
杨壕丹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无奈的摊了摊手:“我没见到李先生,据说李先生匆忙的搬家了。”
“搬家了?难道是躲着我们?”
杨壕丹点头又摇摇头:“我觉得他是躲人,但不是躲着我们。我问过和李先生有些交情的人,他们都说李先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次我去找李先生,因为没找到扑了个空,在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走进了李先生的公寓。”
李先生住的地方,是个独门小院,地处城市的郊区,旁边的住户不多,三五家而已,附近也并没有大块的农田。杨壕丹那次是开车离开的,他刚把车倒出来,就看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大大的黑色兜帽把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
杨壕丹留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接开车离开,反而下了车跟了进去。李先生的家,之前的门是关着的,他并没能进去。这一次,门开了,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本担心和那个人碰个照面,却直到走进了屋里都没有看到人。
屋内唯一的门能推开,隔着门板能听见了一些声响,窸窸窣窣的,不像是人,像是什么东西爬行。杨壕丹没敢直接开门,而是伸手将门嵌了一个缝,从门缝里往里面看。
这一看不要紧,杨壕丹的心差不点跳出来。
十几平的内屋,四周铺满了白蛇,桌子、炕上、墙上挂着的年画上,满满压压的,到处都是。抹了水泥的地上,凌乱的散着之间进来的那个人的黑色斗篷,黑乎乎的摊在地上,还不时的有白蛇从里面爬出来。
杨壕丹关了门,立即就跑了出来,直到现在,他讲给赵易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是少了什么。可是少了什么呢?杨壕丹默不作声的坐在原地想这个问题。
赵易也在专注的思考,嘴里念叨着两个字:“白……蛇?”
“我知道少了什么了!”杨壕丹猛地一拍大腿,赵易原本在想事情,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挑眉看他,却不出声崔。
杨壕丹却恍然大悟般,不管不顾的说:“你说,李先生的屋里爬满了白蛇,我当时看的浑身发麻就开车跑了,现在我才想起来出了什么事。”
赵易配合他:“出了什么事?”
杨壕丹详细的解释:“当时李先生的屋子里,有十平米左右,但是屋子里面却没有窗户,所有的灯光来源都是头顶上的一根这么长的荧光灯。”他一边说一边比量。
赵易明白他说的那种灯,就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荧光灯。
杨壕丹却说:“我几乎是跟那个穿斗篷的高个子前后脚进去的,如果他想离开,根本就不可能。可是,那间屋子里,就是少了那个人!”他越想越恐怖,最后声音尖锐:“那个人……那个人会不会被那群蛇给吃了?!”
赵易眉头紧锁,没想到杨壕丹临时想起的这件事又牵扯到白蛇。如果真是同一群白蛇的话,那么是邹航峰死了有其他人养白蛇,还是说另一种可能?
想到另一种可能,赵易的心情就不好了。另一种可能就是,邹航峰没有死。他若真的没有死,岂不是还要丧心病狂的去取纪盈的血?
他这边满腹担心纪盈的状况,那边杨壕丹已经被自己那套“那人被白蛇”吃掉的想法下了一大跳,随即又开始猜测:“赵易,你说,如果那个高个子的人是被白蛇吃掉的,那么介绍淘淘的李先生是不是也凶多吉少了?”
就在此时,赵易的手机响了,手机的默认铃声没有任何鲜明的个人特点,很符合赵易这个人。他拿过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他从未见过的。按下接通键,很陌生的声音隔着话筒传来,是一个男人。
“赵易赵先生,你想找的彭云罗在以下这个地址,我只重复一遍,请您记好。”
“你是谁?”赵易立马心生警觉,直接追问。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很淡定,言语没有一丝的波澜:“我是你们刚刚谈论到的李先生,你一定会相信我的话。”
“你!”赵易立即认真的几倍,才缓缓说:“李先生,可以见一面详谈吗?”
“见一面就不必要了,你们找到彭云罗,接下来都会顺利发展的。”李先生的语气还是不变。
赵易怕他突然挂了电话,急忙追问:“白蛇又出现了,邹航峰没有死?”他记得杨壕丹说李先生会未卜先知,这个问题是他至关重要的问题。
“他活着。”李先生回答的斩钉截铁,又说:“彭云罗与邹航峰没有关系。”
赵易脑里忽然灵光一闪,急忙追问:“李先生,去你屋子披着斗篷的人就是邹航峰吧?”
李先生低声一笑,倒是老实回答:“不是邹航峰,是他的白蛇,一群白蛇披了斗篷而已。”
听到这个答案,赵易和杨壕丹的心都咯噔一下子,蛇竟然能扮成人形?也就是说,那间房子里,并没有什么被蛇吃掉的人。
赵易硬着头皮追问:“您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电话里忽然传来了李先生的笑声,很和煦:“我看得见,在未来,你可以拯救她。”
赵易:“……”电话里只传来挂断的“嘟嘟”声,反拨回去,却已经被冰冷的女声告知是空号。
全程,杨壕丹一直静悄悄的听着话筒,直到赵易挂断电话,他才小心翼翼的问:“赵易,我们该怎么办?”
“去找彭云罗。”彭云罗住进城东新开发的一个小区,由于楼盘小区还没有盖完,在这里买房子的人大多数还有入户,她是整栋楼里唯一的住户,当然,是别人不知道的那种住户。
她把已经洗干净的深蓝色长裙又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对着零星布着污渍斑点的玻璃窗户照了照,其实只能看清模糊的影子,她却满意的笑了,笑的发自内心。
彭云罗天生丽质,长得很美,她对自己的外貌一向是最满意的。
她从眼前的那扇窗口隔着玻璃往下望,没完善好的各种设施的小区园内,只有几盏扯着电线布置的白炽灯,昏黄的灯光不算亮,却充当着路灯的角色。只是,从彭云罗的位置,只能看见乌黑黑的一片,看不清凌乱的小区里究竟有什么。
乌黑的一个暗影里,一只脚硌在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脚的主人一个不稳,差不点就崴了脚脖子,她低声的咒骂了一句:“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坑坑洼洼的!”一边说着,她一边仰着头,挨个瞧着眼前几栋高层电梯楼,从零星的散发的灯光的几户窗户里面慢慢寻找,右手握着的那根巨大的毛笔也被她抬了起来,包含墨汁的笔尖一户一户的指着对面的窗户,好像这样做,她就能隔空看见窗户里面的场景似的。
喜欢村野诡谈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村野诡谈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