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素眉俯瞰后山丹房,疑问丛生,感叹自己看不懂。程自远望望天际隐隐透出的光亮,担心时间不早,说:“十七天后,一切见分晓,现在还是回去吧。”
楚素眉看看紧闭的丹房大门,此刻热烟消散,鸣叫静止,四周除了山野里的虫鸟唧唧,一片沉寂,只得吁口气:“也好,看样子矛龙的确不在这里。”
绕着丹房飞一圈,倏的腾起,一路呼呼奔回琴城吴村。
临别,楚素眉嘱咐程自远小心另两个假冒者,看护好剩下的小孩,以防其中的元凶被别的阴鬼恶人劫去,有急事扯发丝三下唤她。
程自远连连答应,心里突然感觉很滑稽:为了找元凶,原本吸血害命的阴鬼居然要小心保护生命,保命是为了害命,害命须先保命,目的跟手段割裂,又很奇怪地统一!
不过,不管怎么样,起码暂时他跟这女鬼统一战线了,何况,哎,自己也巴望炼成大丹,回到七年前……
一夜安静地过去。
次日大早,莲真匆匆赶来,满脸恼怒而无奈。茹米失踪整整一天一夜,村民各处查寻无果,让他焦灼万分。
只得再次在祠堂里念咒烧符,戴上傩面,挥舞桃木剑,往房间各处巡游、驱斥、贴避邪符箓等。一番忙碌下来,摘掉傩面,已是热汗淋漓。
“阴气深重啊!”他感叹,“我吴家躲难至此,避世而居,几百年来隔绝人祸,却要时时与阴鬼共处,是何道理?”
感叹声在空荡的厅堂回旋,高墙上,祖先画像应声轻抖,似乎把他的叹息延续到无比幽深的远方。
快到中午,吴水明下山采购孤儿用品的摩托车驶来,车上下来陈娜和小虎头。两个病号昨天出院,经过一路颠簸,面色发白,精神委顿,由吴水明、晶晶搀扶着进屋。
程自远也跑过去帮忙拿行李,搬各种用品。和陈娜四目相对,表情都有点异样。
程自远问她恢复得怎么样,陈娜说还好,就是一路劳累。顿一顿,终于还是忍不住提起那一晚程自远前去探病的事情。
程自远口舌讷讷,说自己并没有亲往,只是梦中经历而已。
陈娜大惊,说明明看见他前来,医院的医生护士、仙都观的法师都可以作证,还有那天早上她打电话给莲真询问他的情况,怎么会是做梦?
莲真沉下脸说:“这事我也觉得奇怪,据小勤说,程老师那一夜叫醒她顶班,说是梦见你陈老师,十分想念,要连夜步行赶去探望。”
程自远赶紧说:“没错,我叫醒小勤后,就觉得身子忽忽悠悠飘起,一路飞过高山陡坡弯曲道路,当夜就到了医院。”
他心想,我可没说谎,的确是飞过去的。
胡姥姥撇嘴道:“当然得飞过去了,呵呵,从吴村到洲府上百里路,光吴村到雅答堡这一段四十里山路,开车也得走到天亮,到洲府怕不得第二天下午啊?”
“可是程老师会飞吗?笑话!”吴水明抹把额头的汗水,说。
胡姥姥说:“是啊,那就一定是楚素眉这个恶鬼作法,利用程老师心里的执念,驱动他的魂魄身形赶去医院。”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晶晶眨眼问。
“目的很简单啊,”胡姥姥冷哼道,“就是想对小虎头下手!”
“姓楚的想下手,可以自己去,为何要拖上程老师?”吴水明问。
胡姥姥咧嘴冷笑:“啊哈,这都不明白?那个乡巴佬生前穷酸得很,大概跟我差不多,从来没有去过洲府,哪里认得路?怕是连医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程老师是去给她指点的,毕竟他读过书,至少比那死鬼自己熟悉。”
程自远心里一动,看着胡姥姥,想这个老太婆不知不觉竟说对了一部分真相。
吴水明、吴晶晶连呼:“喂,你不在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胡姥姥哼一声,气鼓鼓地斜瞥一旁沉默的莲真,口气很是不平:“你问问他吧,我为了让他相信楚素眉的事,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还叫人跑去黄家堡,搞来她的遗像、牌位,把她生前的脾性爱好经历摸了个遍,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恶鬼,可是道长他,他就是不听!”
莲真翻翻白眼,苦笑:“这能怪我?我特意观察过她,明明就是大活人!我要拉她跟你对证,她不肯,说那遗像牌位是你嫉妒她,故意咒她,假造的;要你去跟她对证,你也不肯,说什么不愿和一个恶鬼同事当面扯破脸,怕报复。我在中间,难做人啊,说句实话,你们两个生死就聚不到一块!”
小虎头这时扭过头,定定地看着胡姥姥,突然叫:
“鬼鬼鬼!她就是鬼!”
胡姥姥瞪他一眼,骂:“小畜生,被楚素眉吸魂夺魄了?我看你是人鬼不分,无药可救!”
莲真也制止:“小虎头,不准乱说,胡姥姥是人,大活人!”
陈娜抱住他说:“要尊重老人家!”
小虎头低头不语。
胡姥姥眼睛酸红,对莲真带了哭腔说:“看看,看看这些被恶鬼勾过魂、吸过脑的小孩,个个半人半鬼,我,我冤啊!”
莲真不耐烦地挥手:“好了好了,小孩懵懂之语,何必较真。”
当夜陈娜和吴晶晶值守育儿室,程自远想要劝陈娜到隔壁好好休息,陈娜摇头说自己恢复尚可,离开多日,理应尽早上岗负责。
程自远心里怏怏的,干熬多日,却还是独自回隔壁卧室,读书兴味索然,干脆早睡。
半夜,急促的敲门声再次把程自远叫醒。黑暗里坐起,刚要问是谁,门外传来呼叫:“自远,是我!快快醒醒,出来!出事了!”
隔壁哭叫连连,脚步杂沓。
程自远慌忙开灯,竟然是亮的。开门,陈娜披头散发,两目焦灼,告诉他小虎头不见了。
两人跑回育儿室,只见晶晶眼圈发红,正安抚几个惊醒哭闹的孩子。小虎头的床空着。
吴晶晶告诉程自远她模模糊糊听到窸窣声,醒来,发现房门打开,小虎头不见踪影,想出去寻找,又怕,只得叫醒陈娜,再叫醒他,一起想办法。
茹米还没找到,再丢一个,可怎么得了?陈娜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程自远也急了,操起一根拖把、一个手电筒出门,一路往厅堂、后厨查找。
陈娜死活要跟着,只叫吴晶晶守在房里。
一路黑寂,连风声都停歇,连树草里的虫鸟都止住了喧闹,仿佛全都预料到、看到什么,不敢出声。
开灯,光线昏黄,愈发加深了古旧宅院的幽邃,仿佛那曲曲折折的走廊变成了一个无底的深洞,正把光线,把他俩不断往里吞吞吞;
厅堂里,平日瑟瑟轻颤的祖先画像此刻也格外安静,安静得反让程自远头皮发麻,似乎此时此刻那几十个老祖宗也一齐消失了。
黑暗深处来了更加强大的莫名之物,正以更加阴险的耐心监视他们、引诱他们、等待他们……
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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