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队的人来齐了，他们看见那水泥石台里的一对灰色的灰烬，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跟醒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得太细。

　　一顿敲敲打打，那水泥石棺就被拆开了，地下也没有盗墓小说中描述的那种四通八道的隧道，就是普通的地基罢了。

　　之后就是下水改道铺路，醒子说的那些专业的东西，我也不太懂。

　　白霜不认识王一鹏，见他不请自来的样子，有些讨厌他。我悄悄跟白霜说，其实这个人才是这火锅店真正的老板，其实我也只是个替他看场子的人。

　　她听完，冲我吐了个鬼脸，也就不说什么了。

　　我给他到了一壶茶，他抿了一口就放下了，随手抓起旁边竹筐里的瓜子儿嗑了起来。

　　“你怎么想起来要扩店了？”王一鹏突然问我。

　　我也坐下来，抓了一把瓜子儿磕着。

　　“这店面太小了，生意好的时候，外面经常有人排一两个小时也等不到位子，刚好隔壁这冒菜店不做了，盘下来也不用花太多钱装修，直接弄弄就好了。”

　　王一鹏喝了口茶：“唐小圆，你还是不太懂做生意。”

　　我笑了一下：“我副专业修的是市场营销，你想跟我说饥饿营销吧？”

　　“原来你知道啊？”

　　我拿起一个茶杯，也倒了点儿茶水进去：“那不就是套路营销吗，虽然短时间能见效，但是我总觉得吧，套路走多了，套住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又给他添了点儿水，我继续说道：“做生意，应该跟做人一样，多讲点儿心，这样才是长远之计。”

　　听了我的话，王一鹏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随即他冲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我心里却有很多话想问他，那边工人们挥汗如雨地干活儿，不时有客人过来问今天开业吗？

　　白霜跟他们做了解释之后，还送了他们每人一张代金券。

　　看着架势，我估计这店十天之后都不一定能开业，于是叫白霜去对面的打印小店里，赶制了几百张满百减三十的优惠卷。

　　这样一来，那些因为没有开业而走掉的客人，也算是得到了一些补偿，下次也还会再来。

　　“周老师跟你很熟吗？”我突然问道。

　　在这里，我客人没有说马殷，其实我是在试探王一鹏，不想他听了我的话，马上说道：“你说的是那个鬼差马殷吗？他只是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罢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一鹏嘴角又上扬了一下，颇有些得意地看着我，又道：“这二十多年，其实他一直在找一样东西，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王一鹏越说越得意，他翘得二郎腿，双手操在一起，定定地看着那几个正在施工的工人。

　　过了一会儿后，他突然赞叹道：“这店你做得不错，挺好……你新炒的那些火锅料，刚才我闻了一些，味道其实不错，交给你，我果然没看错人。”

　　我当时脑子有些乱，也实在是听不出他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的是他说马殷在找什么东西，还一找就是二十年，看来这样东西一定对他非常重要。

　　就在这时，我听到白霜的声音从门那边传过来：“姑娘，不好意思，我们店这几天装修暂不营业，这是我们店的代金券，等正式营业那一天，你拿着过来吃，满一百减三十，上不封底。”

　　白霜的声音非常客气，但对方似乎并不买账。

　　“我不是来吃火锅的，我来找人。”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很秀气。

　　我朝门那边看过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正跨过台阶走进来，皮肤很白，头发齐肩长。

　　白霜快步挡在她面前：“你找谁啊，这店都还在装修，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怎么会有你要找的人呢？”

　　那女子停下来，睫毛微微上扬，有些西北异域风情。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这个女孩儿非常面熟，我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她，但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要找的人，是你们店的员工！”女子看着白霜，声音很低却很用力。

　　这话听得我心里莫名一紧，赶紧走上前去，我正要问什么的时候，那女孩儿突然叫了我一声：“唐老板，你好。”

　　我愣了愣：“你认识我？”

　　她点点头：“是的，我们见过。”

　　女孩儿的眼睛闪着光，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唐老板，你忘记了，上次我跟田医生一起来的，你们店里一个员工去世了，当时田医生检查说他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但是后来……”

　　听她说到这里，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儿就是当时跟田医生在一起的那个小护士。

　　怪不得我觉得她很面熟，当时只是匆匆见过她一面，她长得像个维吾尔族的女孩子，眼睛大大的，像两颗葡萄一样又黑又圆。

　　见我想起她来了，她冲我笑了一下又说：“唐老板，我是来找陆凡的。”

　　我一怔，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王一鹏，他应该也听到这女孩儿说的话了，目不斜视地看着我们，神情很严肃。

　　我问那女孩儿：“你找陆凡做什么？”

　　她微微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问我陆凡在哪里。

　　看她的样子似乎很急，于是我跟她说他昨天晚上就不见了，具体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她听了之后，眼睛一下子黯淡了很多。

　　失望之余，她转身就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在后面叫住了她：“你是怎么认识陆凡的，你找他到底干什么？”

　　女孩儿犹豫了一会儿，我拉着她在一旁坐了下来，她喝了一口茶后，气氛比刚才缓和了些，她才跟我说起了她跟陆凡之间的事儿：

　　这个女孩儿是医院的护士，叫小娜。那天她跟田医生接到通知后，一起坐车来的火锅店。

　　她是个实习护士，才刚刚踏入社会，对一切都很好奇。那天晚上田医生跟刘三在争论醒子的情况，她就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收什么，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无所事事。

　　吧台上放着一些薄荷糖，这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

　　火锅油碟里面有生蒜，很多客人在吃火锅店的时候，非常喜欢这个味道，但是吃完之后，总感觉口腔中有一股辛辣的意味。

　　所以，绝大多数的火锅店，在吧台都会准备一些薄荷糖，这样客人在离开结账的时候，一般都会抓一颗嚼在嘴里，那生蒜的异味便能得到缓解。

　　那天晚上，小娜实在是闲着无聊，她随手就抓起盘子里的薄荷糖吃了起来。

　　一颗又一颗，女孩子吃起东西来，没个准，不一会儿，一盘子薄荷糖就都被她吃光了。

　　在吃完最后一颗糖后，小娜吐了个舌头，她看着空空的盘子，竟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能吃，悄悄地就把盘子推到了一边。

　　那边刘三还在跟田医生争论什么，她实在是觉得太无聊了，左右看了看，闻着那火锅的香味，实在是有些流口水。

　　她从小就是一个吃货，特别是对火锅，简直是没有抵抗力的。

　　站了一会儿后，她觉得自己又饿了，禁不住又左右看了看，想找点儿什么吃的，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刚才那放着薄荷糖盘子的地方，多了一盘辣卤鸡爪。

　　那鸡爪子黑亮黑亮的，上面裹着一些子弹头辣椒干，一圈污红色的汤汁围在盘子上，看起来实在是色泽诱人。

　　虽然努力地压抑着，但是肚子里的馋虫像是要爬出来似的，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抓起一个鸡爪子就啃了起来。

　　这鸡爪子实在是太香了，她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卤味，几口就下肚了，一些骨头来不及吐也都嚼烂了咽下去了。

　　吃完一个，她又抓起一个啃，就这么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不知不觉地，一盘鸡爪子也吃光了。

　　打了个饱嗝，她不准备再吃了，就在伸手去扯纸巾的时候，却看到桌子上又多了一份油炸红塘糍粑。

　　在川渝，红糖糍粑是吃火锅的标配，粘稠的红糖淋在油炸过的糯米糍粑上，那种软糯酥香的口感，能完全中和火锅的辛辣，所以这是一份必点的小吃。

　　此刻，那红糖糍粑正冒着热气，红糖熬得异常粘稠，一点点黄豆粉裹在糍粑与红糖之间，那口感光是想想就让人垂涎三尺。

　　油炸过的糍粑很烫，旁边居然贴心地配上了一双筷子。

　　小娜拿起筷子，二话不说就吃起了糍粑。

　　刚炸好的糯米确实烫口，小娜的舌头一下子被烫住了，她赶紧放下筷子，大口喘息了几声，哈哈吸了几口气。

　　舌头上应该被烫起了水泡，她到处找水喝，就在这时，一杯冰冻可乐就递了过来。

　　根本来不及看清是谁递过来的，小娜接过来就大口地往嘴里灌。

　　冰爽的感觉在她的口腔里蔓延，被烫伤的舌头一下子缓解了许多，她放下杯子的时候，这才看清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三十来岁的样子，文质彬彬，微笑地看着她，脸色很白。

　　“你是谁？”小娜问。

　　男人答道：“我是火锅店的员工，我叫陆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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