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男人缩在地上，他的身子抽缩地像个风箱。

　　伸出手朝我想要得到我的帮助，我就这么看着他嘴角吐出的恶心黑色液体，董明和烧烤摊的老板依旧笑着看向我们，丝毫不为所动。

　　男人的身体继续抽搐着，骨头像是软了一样，身体完全贴在地上。

　　他的头还是微微抬起，最后看了我一眼后，眼睛突然往前一鼓，整颗眼珠子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那两颗圆球一路朝前，在我的脚边停了下来。

　　他的瞳孔向上，还是看向我，眼球圆圆的，让我一阵发寒。

　　那一边，他的身体像是融化了似的，像一张皮摊在地上，犹如一个软骨人。

　　虽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男人还是努力地朝前移动，像一只蛆虫，朝我一点点爬过来。

　　我站在地上，看着他没有骨头的手，慢慢贴上了我的脚背。

　　那软乎乎的感觉，就像毛毛虫在皮肤上移动，身体立刻布满了鸡皮疙瘩，一脚将他的手踢到了一边。

　　被踢开的男人，又开始移动，他的手不断朝四周摸索着，滚落在地上的眼珠子，还在四处看着。

　　就在这时，另一双手抓住了男人的肩膀，猛得将他一提，男人的身体就像一块布似的，从中间一对折，然后再拉着两头再次对折。

　　如此往返了很多次，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小团，随后那双手一揉，就将它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球。

　　我想起了董明之前在网吧抓鬼的时候，也将它们揉成了这样的黑球，难道这个细长眼睛的老板，也跟董明一样，有着某种特殊的身份。

　　细长眼睛的烧烤老板，盯着手心的这个黑球，脸上还是那股难看的笑。

　　回头看了一眼烧烤架旁边的董明，跟对方示意了一下后，将那颗黑球扔给了对方。

　　董明正从架子上拿起一串肉，也没有朝这边看一眼，只是一伸手就将那黑球接过来，顺势放在了身上背的布袋里。

　　吃了一口肉，董明皱了皱眉头，他冲细眼老板道：“你这花椒面是面粉吧，有一点儿麻味儿吗，做餐饮的着料只要一作假，立马就能吃出来！”

　　“我这花椒面可不假！你别给我胡说八道！”细眼老板朝拍拍手，他看了看地上的沾着的那些黑色污水。

　　那些黑水黏糊糊的，实在是有些恶心，这个时候要是有客人来吃东西，看一眼这环境，肯定马上就扭头会走。

　　细眼老板找到了一些用过的炭灰，将它们扑在地上，再扫了一下，地面就干净了。

　　那男人之前坐着的那张桌子，上面的河粉还有一半没吃，细眼老板将它连同盘子一起扔了，随即他抬眼看了看我，冲我呵呵一笑：“刚才吓着了吧，快坐下，我马上给你上好吃的！”

　　他的笑让我感觉非常不舒服，这个人我一眼就不喜欢，觉得他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邪气，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常人。

　　我很少吃夜宵，就算真是晚上出来吃，我也觉得不会光顾他的生意。

　　我看了一眼董明，他还在那边自己调配着味道，一边做一边埋怨细长老板的东西不好。

　　这人居然也不生气，只是说：“最近钱难挣，生意不好，东西也就卖得少，花椒面是一早就打好的，放得时间长了，自然就没有什么味道了。”

　　他这样的解释，董明显然是听不进去，两人又争辩了一会儿，之后细眼男人便端着一盘子肉菜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那一盘烧烤说实话，看起来确实蛮有食欲，多半都是肉，虽然闻起来香味扑鼻，我却一点儿食欲也没有。

　　一想到刚才那样的场景，就好像是胃里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就在这时，我的脚边有什么东西滚过来，低头一看，又是那两颗眼球。

　　它们还跟刚才一样，在看着我。

　　我头皮又是一麻，想要把它们踢开，一只脚突然伸过来，将其中一个用力一踩，再抬起脚来的时候，那已经成了薄薄一片了。

　　另一只眼球想逃，董明一手就抓起了它，让后猛得朝对面街上的垃圾桶扔过去。

　　那垃圾桶离我们这边桌子，足足有个二三十米的距离，而且又是大晚上的，他居然能一下子投准，有如神助的感觉。

　　抽出桌子上的纸巾，董明擦了擦手，拿起一串肉递给我：“快吃吧，虽然味道不怎么样，肉质还是挺好的，我都替你尝过了。”

　　接过肉串，上面是肥瘦相间的，看来细长老板很懂得烧烤。

　　全瘦吃起来太柴不香，太肥又过于油腻，这样的肥瘦搭配才是烧烤最好的吃法。

　　每一坨肉的中间，都穿着一段青椒，炙烤的时候，夹着肉香，脱水之后更加脆爽。这是二荆条青椒，在辣度上偏小，吃它的人，更看中的是厚实的肉质。

　　拿着肉串，我的心里却一直想着刚才那个男人，在我对面的那张桌子，就是刚才他吃东西的地方。

　　虽然现在已经打扫干净了，但我还是一点儿食欲都没有，明明很饿，那肉串就在我嘴边，我实在是吃不下去。

　　董明跟细眼老板倒是很开心，两个人似乎已经很熟了，一边吃着烤串，一边大口喝着啤酒。

　　夏天是烧烤的旺季，其他的几个摊子上客人很多，甚至还有人排队买来打包带走。

　　但细眼老板这边却除了我们一个客人都没有了，刚才那个男人，哦不，是男鬼，还被他弄成了一团球。

　　这烧烤摊看起来也不差，而且味道嘛，我对吃夜食不是很挑剔，也吃得少，虽然还没吃一口，但那些菜的色泽都还挺不错的。

　　被的摊子老板挥汗如雨，忙得热火朝天，正在抓紧时间挣钱。可这边呢，老板已经无聊地跟客人一起吃东西了，他的心也真大。

　　想想我那个火锅店，如果是这样情况，估计我都难受得经营不下去了，哪儿还有心情跟客人吃东西聊天啊。

　　见我不怎么吃，董明问我怎么了，我说上火，吃了怕胃里难受。

　　细眼老板想一下：“要不我给你炒个饭，怎么也不能让客人饿着啊，说出去，我黄炳还混不混了？”

　　我正要说不用了，黄炳已经起身又去了炉灶那边，董明吃着肉冲我挤挤眼：“唐小圆，你坐好吧，这人是我哥们儿，够义气，把朋友看得比什么都重，他要给你炒饭，你就由他去吧。”

　　我看着董明问道：“你十来岁就进半阴了，这才从里面出来没几天啊，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铁哥们儿的？”

　　他嘴角一扬，没有立刻回答我，将手里的啤酒喝光了后用力把罐子捏成了一团，往街对面一扔，那东西很顺利地又掉进了垃圾桶里。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才刚出来。不过……”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眉头一挑：“我在半阴里，就不能认识朋友了？”

　　我一愣：“半阴里？”

　　我不太相信董明说的话，半阴里，阴差阳错我也进去过几回，那里面要不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要不就是荒凉之地，像黄土高原一样贫瘠。

　　要说能在那个地方交上朋友，估计比不带氧气面罩攀登珠峰还要困难吧。

　　这个董明，我真的很不了解他，之前那个面具人，虽然身份特殊，但他想干什么，就算不跟我说，我也能猜出来几分。

　　但眼前的这个他，我还真的不太了解，到底在那半阴里，他发生了什么，遭受了什么。

　　而且，刚刚他还跟我提到了那只老鼠，我敢肯定，就算不是那只一直跟着我，眼睛像芝麻粒一样的家伙，也绝对跟它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这年头，也真是的，老鼠成了精，居然能欺负到人头上来。

　　前段时间不是流行一句话吗：站在风口上，猪都能上天。我觉得应该这么说：时机一到，老鼠都能当皇帝！

　　我心里这么嘀咕着，董明已经又拿起了一串肉：“对半阴里，这个过程很复杂，一会后我会跟你慢慢说。”

　　我又问：“我看他刚才捉鬼的手法，跟你是一样的，你们都是被那只老鼠精……”

　　“是！”

　　不等我问完，董明就回到了我的问题：“其实黄炳跟我的遭遇很像，也是进了半阴就出不去了，只不过，他比我早。”

　　说到这里，他特意朝黄炳那边看了一眼，那人正忙着给我炒饭。

　　我看见他抓起一个鸡蛋，没有像我们一样打开在碗里搅拌，直接捏碎就扔进了窝里，手一甩，蛋壳就扔在了垃圾袋里，整个动作非常熟料一气呵成。

　　煤气灶上的火很足，这是路边摊定制的燃具，一般家庭是没有这么大的火候的。

　　只见他飞快地搅动着锅铲，隔着一段距离我们看到锅里的翻转，但他那种姿势，绝对不亚于五星级酒店的名厨。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下子想起了大强。

　　就是我刚去“山城胖子”火锅店工作的时候，那个专门负责晚上给鬼做菜的大厨。

　　这年头只是一晃而过，董明的一番话把我拉了回来：“唐小圆，你知道他多大岁数了吗？”

　　看着灶台那边的男人，我道：“大概三十来岁吧。”

　　“三十来岁？”董明阴阴一笑：“算起来，他应该一百多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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