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姓氏的,就算是他活得非常卑微,但是他也会对自己的姓氏视若珍宝。
在我看来,这运城的圣人涧镇的吕氏,十有八九不会错的。
送走了戴月之后,我就开始等胖子。
胖子是下午三点半才回来的,一回来我就看他脸色不好。他进了会客室之后,蔫头耷拉脑的提不起精神来。我明白,这一定是感情进展不顺利啊。我也没好意思问,干脆就直接说要和老李去一趟运城,让他在家里守着葡萄园和荣宝斋。
胖子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王宁从一旁端过来一杯水,递过去说:“喝杯水吧。”
胖子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水拿起来喝了。
我在想啊,这是表白被拒绝了?到底啥情况啊这是!
我这时候试探性地问:“我倒是觉得,田小满还是挺不错的。”
王宁也在旁边说:“是啊,我也觉得不错,虽然少一只手,但是人家有超级大脑啊。人家的工作也好啊,为国家做了很多贡献。”
胖子哼了一声说:“那有啥用。”
王宁坐在了胖子身边说:“到底怎么了嘛。”
胖子这时候叹口气,往后一靠说:“田小满离过婚,家里还有一个女儿。我刚才送她回家了,她女儿都三岁了。”
我哦了一声说:“这是有点麻烦啊。有女儿其实倒是没什么,主要是这孩子有亲爹。”
王宁说:“我觉得没什么吧。”
我说:“这个和丧偶不太一样。丧偶的话没有什么,离异的差别就大了去了。假如胖子和小满结婚了,两个人带着孩子一起生活。每个周末,孩子的亲爹都来这里探望孩子,这就太恶心了吧。你就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在那边有说有笑吧。尤其是孩子,一到周末就盼着亲爹来接她去游乐园玩。见到亲爹就扑进怀里亲昵,这会很别扭的。”
胖子点点头说:“是啊,我真的不在乎有孩子,我也愿意对孩子付出爱,但是我不能忍受的是,我抚养长大的孩子管别人叫爸爸,最后我肯定是啥也不是,不落好不说,还要憋一辈子气。你想想,孩子和亲爹出去玩,亲爹问孩子,你后爹对你咋样?骂不骂你?打过你吗?要是他对你不好,和爸爸说,爸爸替你做主。你们说,这恶心吗?”
我叹口气说:“还是算了,胖子,别跳这个坑。千万不要把自己想得有多么豁达,我们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胖子叹口气说:“也只能这样了。这女人带着孩子倒是没什么,最关键的是,……”
胖子摇摇头说:“算了,不说了。我回屋去躺一会儿。”
胖子走后,王宁也叹了口气,看着我说:“这女人带着孩子是不好过啊,你们想的也对,这搁谁都接受不了。要么就让孩子在外婆家生活好了,每个周末让孩子母亲去探望,胖子不参与孩子的抚养和长大就好了。”
我说:“这对孩子就太残酷了,还是算了。这个真的不合适。除非孩子的亲生父亲死了,否则是无解的。”
“有些狠心的父亲,经济上再拮据一些,就不会给抚养费了。不给抚养费就没有探视权了。胖子和小满结婚之后,搬次家,他就找不到了。”
我摆着手说:“不太可能,田小满找的对象不会是个连抚养费都给不起的人,同时,对方一定也是高级知识分子,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孩子的。不要想这件事了。”
王宁撇撇嘴说:“只是觉得可惜,好不容易胖子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这样就放弃了。”
我拉着王宁的手说:“随缘,莫强求。不然只会更糟。胖子懂这个道理。”
王宁点点头,然后说:“我觉得还是应该深入了解下,毕竟能喜欢一个人不容易。”
第二天凌晨我就开车和老李出发了。
老李一只眼睛已经彻底瞎了,他又不喜欢戴眼镜,所以那只浑浊的眼睛让人看了非常恐怖。不过他不经常出远门,在黑狐岭这个地方,大家都习惯了。
但是这次出来就不一样了,我干脆把我开车的墨镜让老李戴上了。这蛤蟆镜戴在老李的脸上,怎么看怎么滑稽。老李对着镜子照照之后,说啥都不戴了,说:“我就是个独眼龙,这有啥关系。谁要是觉得我难看,就别看我。”
我把眼镜拿起来戴在了自己的脸上,一边开车一边说:“老李,你和吕大宝最近还有联系吗?”
“开始的时候还写过信,后来就不联系了。各自有各自的家庭,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没啥好联系的。”
我嗯了一声说:“可不是咋的,同学情,战友情,甚至是兄弟姐妹的亲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的。”
一路上我和老李随便聊了起来,老李说葡萄园起来之后,需要的人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想号召一批年轻人回来,先回来个十个八个的,帮着他管理葡萄园。这样守家在地的,日子比在外面打工要顺心很多。
我自然是同意的,我说:“老李,你说明年一定能开花坐果吗?”
老李说:“那是肯定的啊,明年就是第三年了,一定就坐果了啊。我只是好奇,你这么大投入弄个葡萄园子,啥时候能赚回本钱来啊!”
我说:“我有我的打算,老李你就只管干就好了。钱的问题,我想办法。”
我们是早上五点出门的,吃的喝的都带齐了,我一直开了十一个小时,总算是按照导航到了北吕村。
老李肯定是找不到战友家了,导航把我们带到了北吕村的村委会,在这里的树荫下蹲着一排的老头子,老李下车之后就凑了过去,询问吕大宝家的位子。
有个老爷子用手一指说:“那不是大宝嘛。”
随后这老爷子喊了句:“大宝,有人找你咧呢。”
那边站起来一个老爷子,满脸褶子,穿着老军装,弯着腰。眼睛花了,伸着脖子看着老李,老李笑呵呵也不说话,就让他看。这老爷子看了足足有三十秒之后笑了,上来就给了老李一拳,说:“李大爪,他妈的是你小子啊。”
老李哈哈一笑说:“你个老小子还没死呢啊,还认得我啊。”
“你死我都死不了。走走走,快回家。”吕大宝拉着老李就在前面走了。
我开车在后面跟着,走了不远,我们看到了一个老院子,院门很老了,但是翻修过,还是很结实的。我把车停在了门口,一下车,吕大宝看着我说:“李大爪,这是你儿?”
老李说:“这不是我儿子啊,这是我的老板啊。这次就是他找你有事情啊。要不是他带我来,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你了。”
“走走走,回屋,回屋。”
我拎着路上买的一袋子水果进了屋,把水果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坐在了炕沿上。听着这老兄弟俩聊天。聊得热火朝天的,我也插不上话。
大概五点钟的时候,吕大宝的妻子回来了,一回来知道家里来了客人,就立即去准备饭菜去了。看得出来,这老两口非常恩爱。
屋子虽然老旧,但是一尘不染,由此看得出,这家的女主人是个正经过日子的好女人。要是有儿子,就要娶这样人家的姑娘。一户人家,你只要走进去就能看出这家人的精神风貌,家教门风。
他俩聊得开心,我就在屋子里看照片。这些照片镶嵌在一个相框里,挂在墙上。挂着的大多数都是老照片,在墙上挂了一排。我从一头看向了另外一头,看到最前面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这是一张黑白照片,已经发黄。看样子得有个六七十年那样了。
我指着说:“吕大爷,您这照片上的道士是谁啊?”
吕大宝在那边笑着说:“这是我五爷啊,我爷是老三,这是他的五弟。以前是个道士,后来闹革命的时候,把他家给抄了。他之后就不再当道士了,娶了妻子,生了孩子。”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说:“怪可惜的。”
吕大宝说:“没啥可惜的。我这五爷爷整天神神叨叨的,喜欢给人算命,就没算准过。凡是谁家闹了鬼了,他就会跑去免费给人开坛做法,但是就没有好使过。我小时候还记得,南吕村有个妇女闹了黄鼬,我五爷爷拎着桃木剑就去了,到了就一顿操作啊。结果被这妇女扑上来,把脸都给抓破了。我五爷爷落荒而逃。都成了笑话了。这都怪我太爷爷,说我家祖先是吕洞宾,这降魔道法都是吕洞宾传下来的。结果呢,干啥啥不灵。我那太爷爷的衣钵是要传给我大爷爷的,我大爷爷不要,我二爷爷也不要,我爷爷也不要,我四爷爷也不要。主要是那时候国家不允许搞这些歪门邪道的,谁也不敢要。那时候我五爷爷年纪小,我太爷爷就哄着我五爷爷接了这个衣钵。五爷爷接了衣钵之后没多久,我太爷爷就去世了。”
我哦了一声说:“五爷爷人还健在吗?”
“早没了,不仅五爷爷没有了,五爷爷家的我堂弟早早就肺癌死了。现在就留下个二十岁的孙子,整天不务正业,神神叨叨的。靠着招摇撞骗生活,家族的人看他可怜,逢年过节的会给他送些吃的。这孩子每天就研究奇门遁甲,搞什么八卦阵法,整天就想着降妖除魔,匡扶正义。”吕大宝说,“这都是我太爷爷造的孽啊,留下啥玩意不好,给这孩子留下一本破书,看得走火入魔了。”
外面吕大宝的妻子一边做饭一边说:“快别提那孩子了,真可惜了。那孩子人不错,也有一把子力气,但就是不去打工赚钱。现在见到谁都说自己的祖先是吕不韦,说要不是我们的祖先,就没有今天的天朝。还说吕不韦是姜子牙的第二十三世的孙子,自己是吕不韦的重重重重七十二代孙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这样下去啊,去不上媳妇啊,打一辈子光棍吧。五爷爷那一脉,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点点头说:“这吕不韦啊,还真的是姜子牙的后代。对了,你们有家谱吗?”
吕大宝一听就急了,说:“哼,要不怎么说气人呢,太爷爷把衣钵传给了五爷爷,同时家谱也就传给了五爷爷,五爷爷死后传给了我堂弟。我堂弟得了肺癌,没有钱,和兄弟们借钱也借不到。你也知道,救急不救穷的道理,这得了癌症,多少钱都不够填的大坑,死后给儿孙留下那么多的债,那就是造孽。大家商量好了,不借给他钱。他一气之下,把家谱二十万给卖了,谁都不知道。钱花完了,人也死了,家谱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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