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长老被气跑这句话的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小道士,话音刚落,扭头就看到冯师兄直直盯着自己,脸色极为难看,慌忙改口道:
“孔长老走了……”
尽管他百般遮掩,想替那位临阵逃脱的长老挽回点尊严,场间任何人都知道长老是无法忍受这般胡闹,一气之下甩手而去。
这时场间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就是望剑堂堂主孙秋书,同其他几位堂主交换意见,他点头示意,剑术评定继续进行。
然而四次凝聚气息,又四次收回气息的穆剑虹不乐意了,他一步跳下法坛,向孙堂主行礼。
“弟子请求弃权,请堂主另择他人!”
听到首席弟子这个决定,内门弟子不淡定了。
孔长老被气跑,他们管不着,现在穆师兄也气得放弃试剑人资格,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以往穆师兄总是一副繁华过眼云烟,俗世不动我怒的高人风范,现在还没出一招半式,就要求放弃,看来他心中的气闷一点也不比长老差。
但是对于这个理由,倒是合乎宗门规则。
以往剑术评定时,作为试剑者,内家弟子也经常会临时换人。
就拿这次来说,原本确定的徐、冯两位道士,就是临时改换,并不需要通知他们本人。
“好!”
孙秋书表示同意,正准备指派他人,徐道士毛遂自荐,要求上台,没有任何考虑,这位修为在大剑师境的长老再次表示同意。
卓藏锋站在法坛上,微笑望着胖乎乎的大师兄等人,看他们都是一连焦急之色,反而抬起剑,当空挽了几多剑花。
孔长老被自己气走,这本在意料之中,师父曾经说过,这个视琴如命的“七修”之一,脾气不大好。
但是对于穆剑虹的退却,却决不在意料中。
他暗暗感叹,有时候一箭双雕并非刻意为之,譬如这次……
正在得意猜想,徐道士早已飞越到高台上,长剑抖动,洒下一片剑光。
“师弟,请!”
这家伙上来,必然没安好心。
卓藏锋看他亮剑等待自己出招,知道不能再故技重施,青锋剑顺势直刺。
这一招使出来到还算规整,能看出天剑宗剑法之意,只是比平时出剑速度慢了许多。
果然是这般境界?徐道士长剑轮转,瞬间将自己隐藏在剑光之中。
有十二位堂主观战,总比在孔长老面前教训对方容易的多,徐道士想着,长剑越转越快。
他这是在故作潇洒,剑势绵密,如同孔雀开屏,绚烂之极,然而剑上元气也是引而不发,并不攻击。
他在等待,等待卓藏锋挺剑攻来,然后以剑锋上旋转时流泻的剑气,震飞对方手中之剑。
这种出剑方式,不以进攻为主,看起来像是歌姬的剑舞,但其中暗含的杀招,场间这些内门弟子,以及十二堂主都心知肚明。
这叫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然而卓藏锋并非他守株待兔的那只兔子,他极快滑开一步,早已退到太极图之上呈现白色的阳面,而徐道士正巧踏在黑色的阴面之上。
按照规定,只要外门弟子能坚持六十招,就算获胜。
所以徐道士必然不会给他更多喘息时间,一旦看到他退却,自己第一招落空,立刻左脚在太极图上阴位轻点,凌空跃起,一剑飞刺。
穆剑虹心气高傲,面对境界低微的同门师弟,不会主动进招;徐道士却不同。
他惦记着赵堂主受到的惩罚,想起自己无缘无故就丢失一枚丹药,这一腔怨气,都要发泄出来,定然不愿意错失眼下大好的机会。
台下弟子眼看他出剑凌厉之极,不明内情之人都想到,定然是这个外门弟子方才惹怒了孔长老,徐师兄才攻势迅猛,想早点结束剑评。
徐道士想着先震飞他的长剑,然后发出一道暗劲,使对方受到内伤,至少令他数年时间不能修行。
眼看飞速刺去的剑就要迎上对方青锋剑,但是突然间,那柄剑竟然诡异地消失了。
等徐道士回过神来,猛然想到,第二招也就这么浪费了。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料到,这个修为极低的家伙竟然能避开自己长剑。
其实卓藏锋在避开对方长剑之时,用的正是夫子当初在药山殿排列的太极法阵。
天剑宗剑法阴阳相生,并无绝对的阴阳之分,虽然两人一人踏在阳位,一人踩在阴面,所用的剑法出自同一宗门,都是简单的基础剑法。
但这法坛乃是天然形成,后经过宗门历代修行者不断磨练,再绘以太极阴阳图案,上面元气充盈,灵气外泄。
想着夫子在桌椅中行进如飞,那条行进路线都在脑海中泛起,卓藏锋巧妙运用这些无处不在的灵气,在电光石火间躲开对方长剑,迅疾退却。
然后发觉自己退得太快,隐隐有高手风范,故意脚下一划,装作差点摔倒的样子。
这样给在场所有人都造成一种错觉,这是误打误撞,并非他真有这个实力。
其后,就靠着这一招,总是在惊险中避开对方剑势。
徐道士隐隐大动肝火,难道这剑术极差的家伙竟然懂得太极图上的奥妙,能看到其中蕴藏的元气?
其实他心中的疑问,正与场间十二位堂主,以及许多内门弟子相同。
卓藏锋不用考虑这些,青锋剑不断变换招数,正是这几日精心修炼的天剑宗基础剑术。
只不过为了隐藏真正修为境界,此番使出来,比平时慢了不知多少。
若单以剑法招式而论,无论他出剑部位,还是出招之时的着力点,除了刻意的表现的动作僵硬之外,其他人还真是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用的是纯正的天剑宗基础剑法,若不提剑上的元气,以及出剑的速度,单单以剑招而论,还算满分。
此时又过了十招,徐道士依旧无法成功震飞青锋剑,甚至在他飞快的剑招之下,两柄剑都没有互相交击一次。
这让志在复仇的这名内家弟子心头火气,连连出剑,一剑比一剑更快。
卓藏锋越来越瞧得清楚,随着两个人剑势不断使出,那法坛之上的元气越来越浓,而脚底下的太极阴阳图竟然隐隐出现一道金色光圈。
他是剑道谪仙之体,这般奇异的天地元气从小见了无数次,蓦然间明白,两个人发挥出来的剑气并没有消散,而是逐渐凝聚在太极图中。
此刻他只是一味躲避,总是在对方长剑堪堪击在剑身之上时,略显笨拙躲避而过。
而徐道士心里越来越感到焦灼。
他的剑如同一只苍鹰,而卓藏锋的剑就是被苍鹰追击的麻雀。
苍鹰飞扑而来,伸出铁爪,伸出尖利的鹰嘴,意图将麻雀撕碎,然而总差了那么一点,徒劳半天,甚至连麻雀的羽毛都没有抓到。
法坛下一名弟子高声报数:“第五十五招。”
这意味着再过五招,若能支持下去,台上的外门弟子就成功晋升为内门弟子。
徐道士眼看机会不多,只怕私仇未报,反而让这个境界低微的家伙成功晋级,那丢人就丢大了,不由得有些慌乱。
在这交手的时刻,他根本没有机会细想,这个外门最差的小师弟,是靠什么能支撑这般长久。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徐道士准备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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