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乐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在瓦岗寨被人叫做大王,好容易当了几年将军,这会儿又被人当做大王,还是唐军士兵,他厉声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们是什么人?”
几名唐军士兵这才发现对方不是宋金刚的军队,而是北隋骑兵,他面面相觑,都呆住了。
孙长乐不想和他们啰嗦,他见矿工到处乱跑,便下令道:“各旅帅率部归拢矿工!”
三千骑兵立刻分解成三十支百人骑兵队,向四面八方奔去,他们大喊道:“我们不是乱匪,是北隋骑兵,大家不要害怕!”
一遍遍的大喊终于有了效果,惶恐万分的矿工们终于发现对方不是宋金刚的军队,而是北隋骑兵,他们惊惧之心消减,纷纷调头向矿工大营奔去,大部分人在营地内都有自己的财物,他们可不想在混乱中丢掉了。
半个时辰后,三万矿工被聚集在一片广阔的空地上,孙长乐跳上一块大石,雄壮的声音在矿工上方回荡,“请大家不要害怕,齐王殿下很快便到,他不会为难大家,大家暂时可以回家,矿山可能要暂停一个月,然后会继续运转,到时便是给北隋朝廷干活,愿意回来继续干活者可加五成的工钱,不愿回来就在家中务农吧!我们绝不勉强。”
三万矿工就像炸了马蜂窝一样,窃窃私语声大作,大家感兴趣的是加五成工钱,现在他们每月六贯钱,如果加五成,那就是每个月能拿九贯钱了。
有人高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家耐心等待,大约一个月左右,到时会有募工消息,现在战争要爆发,大家赶紧回家吧!”
众人听说战争要爆发,都纷纷向南面的奢延水逃去,也有几千人逃去县城,他们的妻儿还在县城。
这时,一名鹰扬郎将低声问道:“将军为什么不把这些矿工留下来,以免被敌军所用。”
孙长乐摇了摇头,“这是大帅的命令,我们只管执行。”
另一名将领指着奔向县城的几千矿工道:“我们可以派弟兄扮作矿工跟随他们混进城去,可以里应外合,一举夺取县城。”
孙长乐笑着拍拍他肩膀道:“等你看到儒林县城,你就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了,况且我们的目标不是儒林县城,而是朔方郡的一万八千唐军。”
孙长乐并不急于赶去儒林县城,他要给守城大将一点时间安排报信。
这时,郗士陵已经从逃来的矿工们口中知道,杀来的骑兵不是宋金刚的军队,而是隋军,更让他惶恐万分,他当即派出几名骑兵火速赶往百里外的岩绿县向段德操求援。
与此同时,郗士陵又写了一封鹰信,向长安报告矿山已被隋军占领。
中午时分,张铉率领两万大军浩浩荡荡抵达了儒林县,并在儒林县城外扎下大营,数百名斥候被派往朔方郡,监视段德操的一举一动。
......
儒林县是一座小县,城池周长不过十二里左右,人口最初只有数千人,但随着赤铁山的开发,县城人口已达两万人,县城虽然商业繁荣,但同样也拥挤不堪,道路狭窄且坑洼不平,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
而维护着县城安全的城墙则远远谈不上高大坚固,只能用破旧低矮来形容,很多段城墙已经出现了坍塌的先兆,城墙上宽达一尺的裂痕随处可见,所以孙长乐根本不屑于派人进去潜伏,这样的城墙用投石机一击即塌,没有半点里应外合的必要。
不过就算城池唾手可得,隋军也没有攻城的意图,两万三千军队驻扎在县城北面,而县城南面不远便是滔滔的奢延水。
张铉骑马站在一座山丘山注视着数里外的县城,他们站在半山腰,能清晰地看见县城内的情形,旁边孙长乐指着县城内一座巨大房子道:“那里就是仓库了,里面大概有七百万斤生铁,两百六十万斤铜锭,甚至还有数万两黄金,是从去年十月到今年的全部产量,据说是宋金刚的军队封锁了奢延水而无法运送去长安。”
张铉沉吟片刻,回头问褚遂良,“长安生铁存量还有多少?”
褚遂良躬身道:“回禀殿下,根据最新情报,长安少府寺生铁还有九十万斤,铜只有三十万斤。”
张铉冷冷道:“这点铜铁存量,李渊可输不起啊!”
“大帅的意思是说,段德操一定会来救援?”
张铉点了点头,“就算刀山火海,他也必须来!”
段德操是庆州总管,他奉命率领两万唐军在灵武郡剿灭梁师都残部,去年十月以来,梁师都在河西、陇右一带招募了三万军队,但在年初的几场战役中连续被段德操击败,梁师都只剩不足万人龟缩在郡治回乐县内,凭借回乐县城墙的高大坚固死守。
就在段德操准备一股作气荡平梁师都时,李渊的圣旨到来,令他暂时停止攻打梁师都,立刻赶去雕阴郡保护赤铁矿山。
尽管段德操遗憾万分,但圣意不可违抗,他只得挥师东进,进驻朔方郡郡治岩绿县,距离赤铁山不足百里。
也正是段德操的到来,使得准备率军进攻儒林县的宋金刚手下大将吕崇茂军队不得不停止北上,驻兵在奢延水以南,这是因为段德操的驻军位置极为微妙,一旦吕崇茂大军渡河北上,唐军就会立刻攻其后背,截断他的退路是,使得吕崇茂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已对峙二十余天,此时段德操还在等朝廷的命令,他将配合李高迁的南面主力,南北夹击宋金刚军队,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到了岩绿县。
大帐内,段德操负手站在地图前,久久沉思不语,而一旁跪在地上报信的军士泣道:“将军,儒林县城池破旧,不堪一击,守军只有三千人,一旦城破,积累的铜铁黄金都将成为隋军的战利品,我家将军再次恳清将军出兵救援!”
段德操今年约三十四五岁,长一张方脸,身材高大魁梧,十分威猛,他常年在西北和羌胡作战,战争经验十分丰富。
他也知道隋军已攻下河套,由于信息不便,他没有来得及北上救援五原郡,更重要是,朝廷没有给他支援五原郡的指示,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时,段德操心中充满了疑惑,隋军为什么会忽然南攻雕阴郡,按理,隋军应该先攻下灵武郡,占领整个河套才对,难道张铉在暗中支持宋金刚,阻止唐军南北夹击延安郡的宋金刚吗?
跪在地上求救的报信军士已经是第三个了,段德操始终按兵不动,让郗士陵要急疯了,连续不断地派人去催促段德操出兵。
这恰恰是段德操怀疑之处,以隋军的兵力攻下儒林县易如反掌,但已经两天了,隋军却迟迟不动,明显是在围城打援。
虽然朝廷给他的指示是保卫赤铁矿山,保住仓库铜铁,但直觉告诉段德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隋军的真正目标很可能是自己而不是矿山,这让段德操心中有点踌躇,自己该不该率军东进。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至大帐前禀报:“启禀将军,朝廷紧急鹰信送到!”
段德操一怔,立刻喝令道:“把鹰信给我!”
士兵上前,将一管鹰信呈给了段德操,段德操这才发现信筒居然是金黄色,他大吃一惊,这是圣上的手谕啊!
他连忙拆开信筒,取出一张细绢,上面只写了一行字,下面还盖有天子印章,果然是天子手谕,只见上面写着:
‘敕令庆州总管段德操将军,即刻率军救援儒林,保住库存铜铁,击败敌军,不得有误,钦此!’
段德操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时,旁边副将梁礼低声问道:“将军,该怎么办?”
段德操低低叹了口气道:“圣旨已下,我还能怎么样,必须出兵!”
他随即对报信兵道:“你速去禀报郗将军,我亲率大军将很快杀至,让他坚守城池,不得大意!”
报信兵喜极而泣,连连磕头,告辞去了,段德操又对梁礼道:“隋军围而不攻儒林县,很明显是围城打援,就等我们去救援,这将是一场硬战,必须格外谨慎,我率一万三千军先行,你率五千军在后面押送粮草,但一定要当心隋军偷袭,尤其在过横山之时要格外小心。”
梁礼点点头,“请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会谨慎从事。”
段德操又令士兵带上五天的干粮,这才率领一万三千士兵向儒林县奔去。
岩绿县和儒林县之间隔着一座长数百里的大山,这一段叫做横山,山上便是巍巍长城,奢延水从大山中穿流而过,唐军就沿着奢延水北岸行军。
就在段德操出兵半天后,副将梁礼也率五千军押送着辎重粮草队向东进发,战争不仅需要粮食,还需要兵器补给,比如箭矢以及刀矛补充等等,要用充足的物资才能保证军队作战获胜,作为身经百战的大将,段德操极为清楚这一点。
梁礼押送着近千辆大车沿着奢延水北岸缓缓而行,他们十分谨慎,不断派斥候去前方巡视,防止前方有埋伏。
奢延水也就是无定河,发源于朔方郡南面的崇山峻岭之中,流向东北方向的岩绿县,穿过横山后又转向东南,最后从雕阴郡南部注入黄河。
尽管梁礼十分谨慎小心,但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异常,穿越大山河谷也没有遭遇到隋军伏击,使所有人松了口气。
出了山口后地势便逐渐平坦,走了十几里后,便是柔缓的高山草甸,穿过大片树林,北方一座横亘的大山就是赤铁山了,再走五十里便可以抵达儒林县。
由于天气十分炎热,后勤队伍行军速度不快,中午时分,军队在河边休息,千辆大车在外围围成了一个圆圈,士兵们则躺在圆圈中的草地上休息。
这时,梁礼隐隐听见了雷声,不由抬头向天空望去,天空一片碧蓝,烈日炎炎,耀眼的阳光照射得眼睛都睁不开,哪里有半点下雨的迹象,梁礼心中十分诧异,这是哪里来的雷声?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骑兵疾奔而来,大喊道:“隋军骑兵杀来了!骑兵杀来了!”
吓得唐军士兵纷纷起身,梁礼大喊道:“立刻列阵!”
但已经来不及了,两里外的树林内冲出无数骑兵,俨如山洪爆发一般向他们铺天盖地杀来。
这支骑兵足足有七千人,由虎贲郎将罗成率领,实际上,南下雕阴郡的隋军共有三万人,其中两万步兵、一万骑兵,骑兵中三千人由孙长乐率领,作为前锋南下。
而另外七千人则是奇兵,从西面穿过赤铁山山谷,埋伏在森林内,罗成的任务是进攻段德操的后军,摧毁唐军的后勤辎重。
此时,七千隋军骑兵如脱弦之箭,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向南面的五千唐军杀去,瞬间便冲到了三百步外,战马不停,继续向前疾冲。
由于隋军骑兵来得太快,五千唐军根本来不及完成整队,梁礼见形势危急,也顾不上整队了,大喊道:“放箭!”
一部分唐军张弓搭箭向洪流一般冲来的唐军骑兵射去,箭如疾雨,近两千支箭矢从空中射下,隋军骑兵纷纷举盾相迎,但还是有不少骑兵被箭矢射中,翻滚倒地。
“将军!来不及了。”一名校尉对梁礼大喊。
梁礼心中快要绝望了,骑兵前锋距离他们已不足百步,滔天的杀气迎面扑来,大地在震动,狂暴的马蹄卷起的黄尘几乎要让他们窒息了。
“杀上去!长矛顶上去。”
梁礼喊声刚落,只听轰一声巨响,东面几辆大车被隋军骑兵撞飞起来,紧接着北面的大车也被撞翻了,强大的隋军骑兵终于杀进了唐军之中,无数唐军士兵呐喊,举矛冲了上去,两支军队在奢延水北岸展开了激战。
这是一场军力不对称的战争,七千骑兵对阵五千步兵,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将唐军阵脚扯乱,使唐军士兵无法结阵,只能单兵和骑兵对战,步兵远不是骑兵对手,不多时,唐军士兵便被杀得节节后退,败相已现,眼看唐军士兵即将崩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