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弃道:“这世间山川最具灵性,若把它比做一个人,这山石就是他的骨骼,泥土就是他的肌肤,山泉就是他的血脉了。故而那臣川的走势方位亦是有理可循。如今谷口之外阴风四走,难以靠近,我等只好在这山腹中寻出一个条来。”
盗幽听这话觉得耳熟,记得秦忘舒亦曾说过类似的话,心中便有几分信了,道:“林道友,山腹之中如何寻出路来?若是一条死路,却该如何是好?”
林天弃道:“便算是死路,只需用心寻去,也定然会柳暗花明。”
曲止水也是将信将疑,可此刻除了相信林天弃的殊事,也是无计可施了。林天弃便领着众人向前,或停或行,众人皆听林天弃的吩咐。说来也奇,本来那谷口阴风肆虐,谁也不敢靠近,可林天弃好似能事先能算准阴风出没,一路行去,竟没遇着一股阴风。
盗幽虽不知林天弃寻路的本事,可光是这避风的手段,那是就超常人了,心中油然而生敬佩之意。
曲止水道:“林道友,你怎地就能算准阴风出现的时机,及时避过了?”
林天弃道:“那大地厚土最仁慈不过,若有阴风吹来,必会示警。风中夹带泥土,味道就略有差别。修士修了灵识,对其他五识就忽略了,却不知眼耳鼻舌身这五识各有妙用,若不知利用,岂不是可惜。“
盗幽道:“林道友此言提点的是,我等修士六识比常人敏感的多,原是天地的厚赐,若是不知利用,可不是辜负天地厚德。“
林天弃便向众人指点这辩味识险的妙处,众人依法用来,果然好用之极。原来每次阴风乍起之时,空气中的泥土腥气便重,众人便要事先闪避了。
越近谷口,阴风越是一阵紧似一阵,好在众人既修了这辩味先知之能,竟是轻轻松松,就来到谷口了。
那林天弃瞧见谷口风势奇大,也不进谷,忽地将身子向下一沉,众人随他沉到山脚下的密林之中,林天奇伸手向前一指,道:“此处必有洞穴了。“
众人抬头去瞧,只见面前草木掩饰,哪里能瞧出三五十丈去。但一步步向前行去,拔开杂草,果然就露出一个洞穴来。
曲止水便是一阵欢呼,道:“林道友果然厉害。“
林天弃摆了摆手,抢先了入了洞穴,沈天钥手中持了油灯紧跟在后,盗幽则是断后。
那洞穴果然能容人行得,若有那狭窄不堪行之处,林天弃祭出法剑随手切削,就替众人开出路来。如此一路行去,竟渐渐深入山腹之中,而脚下一直湿漉漉的,时有山泉之水流过。
盗幽至此对林天弃寻路的手段已是五体投地,能发现这个洞穴已是一奇,知道这洞穴可以行路,更是一奇。这山峰在林天奇瞧来,简直就如同掌上观纹一般。
然而在地下行了三十余里之后,前方却是没有路了。沈天钥用手中油灯照来,除了来时的路,三面皆是石壁,瞧来厚重之极。便是想钻山而过,也不钻该从何时下手了。
沈天钥转向林天弃道:“师弟,怕是没有路了。“
林天弃微微一笑,走到三面石壁边分别瞧了瞧,道:“我等脚下泉水不干,那分明还是有路的,此处有山石堵塞,就好似人生了病,灵脉被堵住了。这伏阴山万里方圆,自然也是无数小疾在身。待我寻出一条路来。“
就将手中法剑飞起,冲着一截石壁猛地向前一刺,“轰“地一声,就将石壁上打出丈长的道路,林天弃御剑向前,此剑削石如削腐木,自是极速向前,等打出三十余丈去,忽听”哗啦“一声响,一股冷风自前方吹来,果然是将这石壁打通了。
曲止水拍手笑道:“妙极,妙极,果然被林道友打出一条路来,林道友既有这手段,我等再也不怕寻不到路了。“
盗幽道:“此刻我等是否已算是入山了?“
林天弃道:“这伏阴山的地势甚是奇特,乃是呈浑圆之状,一圈又一圈,此为九龙盘山之状。我等已接近突破第一道屏障,若想真正寻到核心处,还不知要遇到多少障碍。“
盗幽道:“敢问林兄来此,所为何事,莫非也是想来抢夺仙稻吗?“这话虽是缓缓说来,语气甚是平淡,这位林天弃境界虽不算高,却也是绝技在身,若亦是来抢稻种的,秦忘舒与自己可就多了一个对手。但就怕林天弃不肯直言。
林天弃慨然道:“自然是为盗种而来,那仙稻若果然如传言中那般,岂是天下苍生的福祉?天弃不才,又怎容此宝落入私人之手,定要千方百计,护得许姑娘周全。“
盗幽见林天奇如此坦率,不由一奇,此人眉间虽蕴杀气一道,却是正气凛然。而瞧他如此坦率,分明亦是执拗之性,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是永不回头了。
盗幽道:“林道友莫非与许姑娘有旧?”
林天弃道:“天地生下许姑娘这样的大才,那许姑娘便是世人的福星,林某就算此生未曾与许姑娘一见,却肯替许姑娘捐了这条性命去。盗兄,你来此山,又为何故?”
盗幽却不回答,而是道:“林道友果然愿替一位不相干的人捐得性命,你可肯发下誓来?“
林天弃面前一变,道:“若为天地苍生,这条性命又算得什么?”当下用手向脚下一指,道:“林天弃今日指土为誓,若是临危退却,不肯为许姑娘捐躯,天弃身葬街市,永受万人践踏。”
盗幽听他誓毕,不由的热血沸腾,此誓着实是说的极重,那修士若肯发誓,便是大奸大恶之徒,也是要忌惮三分,轻易不敢违誓的。
他忙道:“不瞒林道友,许负心与在下交情非浅,我与一位朋友,本来要护送许姑娘入齐,寻地试验稻种,若等到稻种种出,便在齐都稷学宫之中公布此稻机密,哪知却在昌源镇被人劫了去。”
林天弃喜道:“盗兄既与许姑娘有旧,那可再好不过,我本担心就算见了许姑娘,她也不肯信我的,如今有盗兄在此,便省去许多麻烦了。”
盗幽道:“许姑娘若知道林道友一心为公,自然也是欢喜。”
林天弃转向曲止水道:“曲姑娘母女来此,又为何故?”
曲止水不由得神情一慌,道:“我本是不肯来的,只因拗不过母亲,这才来到这里长长见识。”
林天弃道:“在下问的是令堂之志。”双目如刀,就向曲止水逼将过去。
曲止水低下头去摆弄衣角,又哪里敢答,但她纵是不说,林天弃也明白了八九。
林天弃森然道:“曲姑娘,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但稻种事关苍生性命,怎容落入私人之手。许姑娘既有心在稷下学宫之中公布机密,那是一等一的大好事,无论谁阻许姑娘行事,天弃都要与他拼命了。”
曲止水神情大恐,忽地“哇”地一声,又哭将起来,沈天钥忙将林天弃一扯,嗔道:“你这直性子就是不改,曲姑娘怎能做得了她母亲的主,你拿这样的重话吓她,羞也不羞?”
林天弃倒也听劝,声音便转柔和,道:“曲姑娘,刚才若有言语冲撞之处,还望海涵,曲姑娘若与令堂重逢,还请好生劝她,与天下人争利,怎会有好结果。”
曲止水虽是泪眼蒙胧,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心中犹是不解,问道:“那稻种为何就夺不得?”
林天弃知她识浅糊涂,便也不焦不恼,耐心地道:“如今各大仙宗夺这稻种,不过是为一己私利,只需稻种在手,再扶持一位国君,不出十年,必可足食足兵,天下谁是他的对手?那仙宗挟持一国,又怎会有好意?无非是借国君万民之手,替他收获诸般资源罢了。因此若这稻种落入一人一国之手,不过是一国一宗得利,他国百姓却要为此付出无数性命。以曲姑娘瞧来,此事该不该管。”
曲止水原以为这稻种如同法宝一般,哪知此宝非寻常法宝可比,竟是关乎天下百姓的性命,不由得呆了。她想了一想,道:“此宝果然是不能由一人一国占据的。”
林天弃顿时展颜笑道:“曲姑娘通情达理,想来令堂也如你一般。”他虽是虬髯满面,可这露齿一笑,却也是令人心折。
盗幽心中暗道:“若是林天弃见了郑三娘,不知能不能说出这话来。”
众人沿着林天弃开中的道路向前行去,仍是由林天弃在前引路,到了另一处洞穴之中,便觉得气息一暖,地面亦是干燥了许多。盗幽道:“林道友,你刚才说有水便有路,如今脚下无水,又是怎样的说法?”
林天弃道:“此洞气息之中,带有木叶清香,那自然是已通外界,至于足下无水,倒也不奇,盗兄瞧这洞壁,皆是玉质莹然,此玉名叫黄聪玉,属性为火,但有青聪玉处,自然是滴水也无。”
盗幽听到一个玉字,不由想起妫传容交待的两宝一池来,脱口道:“不知此处能不能寻到青冥玉。”
林天弃道:“盗兄要这青冥玉,莫非是用来养魂?黄聪玉冥,相伴而生,既有黄聪玉,还怕寻不到青冥玉?”
盗幽喜道:“正是为了养魂,此处若真有青冥玉,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忽见林天弃举步向前,抬掌向洞壁上一削,仙家手掌,自然切石如泥,林天弃手中就多了一块物事,朝着盗幽一晃,道:“这就是青冥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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