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忘舒很快明白,雪玉龙不可能真正受伤,他所瞧见的,不过是莫幻真施加的幻像而已。而他之所以能很快冷静分析,只因莫幻真的幻术,针对的并不是自己。
但雪玉龙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了,他不但能看到手臂被斩,甚至于连断臂之痛也是感受无疑。就算他心中有所怀疑,也很快就会被所谓的事实打败。
世人就算道听途说,都极可能信以为真,如今亲眼瞧见,又是亲身感受肉身痛苦,又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秦忘舒在欢喜之余,也深深被莫幻真的幻术所震惊,世事真真假假,究竟是靠什么来判断的?是靠常识推断还是亲身经历。
五观风刀明明是微未之技,以雪玉龙的境界修为,怎样也不可能伤于此项法术之中,但瞧那雪玉龙绝望震惊的表情,可见所谓常识在“事实”面前,其实是不堪一击。
这世间又有何术能抵御莫幻真的幻术,若莫幻真有朝一日成为对手,自己又该如何挣扎求存?
幸好此刻虽是无计可破,但莫幻真目前仍是友非敌。
莫幻真又传讯而来,道:“忘舒,我原担心幻术骗不过雪玉龙,幸好他为了抵你一刀,只好全神贯注,这才被我幻术所欺,他既然已入我幻术之中,那就只好任我宰割了。”
原来那幻术若想欺人,亦是很不容易。
莫幻真这番话说的极快,显得心情甚是兴奋,她虽是境界高明,修为深厚,但雪玉龙这样的仇敌终落已手,激动之情也是无法抑制了。
秦忘舒道:“不知幻真如何处置此贼。”
莫幻真笑着咬牙道:“他既落在我手中,我总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莫幻真话音刚落,雪玉龙身边就多了一道身影,瞧其面目,赫然又是一位雪玉龙了。
秦忘舒大感奇怪,就算雪玉龙身在幻境之中,认不出其他人也就罢了,又怎能认不出自己?莫幻真幻化出另一位雪玉龙来,岂不是立时让雪玉龙瞧出疑点?
然而那雪玉龙瞧见对方,神情虽是警戒,但并不是如何惊疑。喝道:“你是何人,也敢来此搅局。”
那幻影亦喝道:“我是雪神宫护法雪玉龙,你又是谁?”
雪玉龙面上露出奇怪的神情了,叫道:“我是,我是……”瞧他神情,竟是忽地想不起自己来了,竟急得满头大汗。
幻影道:“你这人吞吞吐吐,意欲何为?你究竟是谁,速速报上名姓,雪玉龙手下不斩无名之士。”
雪玉龙脸色涨得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秦忘舒正是奇怪,耳中传来莫幻真的大笑之声,“忘舒,你瞧此事是否有趣,此人竟连自己的名姓都想不起来了。妙极,妙极。”
秦忘舒本来也是笑意盈盈,忽觉莫幻真的笑声大有颠狂之意,他忙喝道:“幻真,莫要迷失了本性。”这一喝之中,已动用新学来的大悲咒了。
那大悲咒原有断除迷茫的神通,莫幻真被秦忘舒运足真玄,猛力喝来,好似钟鼓在耳边齐鸣,实有醍醐灌顶之效,她心中一凝,激动的心情总算渐渐平息,片刻之后,方才柔声道:“忘舒,今日若不是你,险些被这幻术的反噬了。”
秦忘舒虽不知幻术玄奥,也知莫幻真对雪玉龙动用的,必然是幻术中的至高绝计,若令雪玉龙深陷幻境之中,那就要让雪玉龙完全迷失,但此术着实厉害,在雪玉龙迷失之际,莫幻真也是差点被幻术反噬了。
秦忘舒沉声道:“幻真,听我一言,此战过后,千万莫要再施幻术,此术藏时间法则,那是天地间最厉害不过的法则了,我等凡夫俗子修行此术,可不是逆天而行?”
莫幻真默默无言,也不知是否听得进去,再去瞧那雪玉龙,已与幻影斗在了一处。
二人斗得极是激烈,但只怕永远也胜不了对手了。
只因一道真身,一道幻影本是境界相同,功力相若,且又是心意相通,不斗到双方法力耗尽,哪里能分出胜负来。
而这世间最强的对手,莫过于自己了,雪玉龙既入幻境,唯有耗尽体力,不死不休了。
秦忘舒叹息一声,道:“幻真,那破域之术,修得如何了?”
莫幻真道:“虽被雪玉龙干扰,总算也是不辱使命,你可速离此处,免得水域破灭之后,伤及到你。”
秦忘舒道:“既然你安然无恙,我也该去寻何九星去了。”
莫幻真道:“雪玉龙既在此现身,风苍龙怎会不来,由此瞧来,此战虽因四海宗而起,其实双方却是酝酿已久了,你我不过是其中的两枚棋子罢了。”
秦忘舒暗暗点头,莫幻真不愧曾是一殿之主,深知宗门相残的残酷,风苍龙与五大宗主只需要息尚存,又怎肯甘心被三大世家夺走一切,风苍龙想的是报仇血海,五大宗主想的则是夺回原有的权势地位,因此这场战事定然是残酷之极。
四海宗与七剑宗之争,不过是给了双方一个最好的借口,此战由藩宗之争,变成重阳宗与九星宗之争,其后就会酿成五宗与三大世家的东穹之战,战局变化之奇,已非秦忘舒所能左右了。
秦忘舒道:“依幻真这样说来,难道是何兄在利用我不成?”
莫幻真笑道:“有意无意,真真假假,谁能辩得明白。你莫不是不甘心做他人的棋子?”
秦忘舒道:“世事本如棋,你方弈罢我登场,究竟是棋手还是棋子,原就难以分辩。”
莫幻真嫣然笑道:“原来忘舒比我想得还要通彻,只是你需想得明白,此战是五宗与三大世家大战,虽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身在第一线的修士只怕难以幸免。”
秦忘舒笑道:“在我瞧来,此战虽是扑朔迷离,但真正的对手,绝非五宗与三大世家。”
莫幻真奇道:“若不是五宗与三大世家,又该是谁?”
秦忘舒笑而不言,揖手道:“忘舒先去何兄处瞧一瞧,何兄那里战局变化之奇,想来绝不亚于这场幻境之争了。”说罢化为一道金光,就此遁去数十里了。
就在秦忘舒与莫幻真联手对战雪玉龙之时,步云宗里已是风声鹤唳。
步云宗据有五山,占地千里方圆,宗门大小弟子,实有千数之多。只是以人数而论,虽有大宗气象,但宗门中的大能修士,却着实不多。
步云宗五山原是环绕为一处,前山名叫步云山,后山则叫施雨山,另有三山居中,为左山,右山,居中者则为脊山了。
五气既然环抱一处,灵气亦是大同小异,任一座山峰,皆可算是仙修士的洞天福地了。奈何步云宗虽占五山而开宗立派,却因宗门被三大世家打压,怎能寻得出色弟子,如今人丁虽旺,但着实缺少继往开来之士,于极盛之际,反倒显现出衰败的气像来。
此刻步云宗千云弟子,皆离了清修之地,仗剑而出,紧守各处要地。
忽听钟声大作,惊得五山之间鸟禽纷飞,有人大叫道:“有人闯进步云山了。”
其实那钟声就是从步云山传来,山中修士但凡稍加留意,自然不难听出,那声大叫其实甚是多余了,由此瞧来,步云宗修士内心已级惶恐之极。
一名守在脊山的修士闻听钟声,正想冲出脊山,却被同伴一把拉了回来,低声道:“老弟,你我守在此处既可,何必上前送死?”
那被拉回来的修士恍然大悟,道:“多亏老兄提醒。”却又担心道:“宗规有训,闻警者务必上前,退后者必斩不饶,我若怯敌不前,岂不是违了宗规?”
同伴笑道:“老弟,你也是甚是实心,我等奉旨守在此处,可是太上宗主亲自交代的,那宗规难道大过太上宗主的法旨去?任谁来责我,我也有话回他。”
那修士笑道:“此言极是了。”顿了顿,又道:“老兄,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本是四海宗与七剑宗之争,最多将重阳宗与九星卷进去也就罢了,怎地我步云宗反倒禁卫森严起来?”
同伴嘿嘿笑道:“你怎地还瞧不明白,七剑宗与四海宗之争,不过是挑开个口子罢了,没这个借口,五宗与三大世家如何用力?难道不声不响就打将起来?”
那修士道:“就算五宗与三大世家相争,又与我步云宗何干,此事真正想不通了。”
同伴只是摇头,道:“你等只知闭门修士,不闻山外之事,到最后可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我步云宗比不得九星宗,那是三大世家的铁盟,正因为我步云宗与三大世家不算亲厚,又与五宗绝不了联系,一旦大战将起,我步云宗必然是双方争夺的中心了。”
那修士想了半晌,总算有所明悟,不由欢喜道:“这么说来,我步云宗左右逢源,反倒能从此战中赢得好处了。”
同伴苦笑道:“既然是左右逢源,还是两头受气,在下也是心中茫然。”正说话着,那钟声又起,细听钟来方向,却是来自左山了。
二修听到此钟声,皆是大惊失色,难道步云山的修士片刻间就被对手攻破,如今对手已至左山,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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