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远远瞧见那神将身影,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杨氏家学渊源,果然非寻常门宗可比,便是这守山神将一人,可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然而瞧向何九星,何九星却是神色凝重,无悲无喜。秦忘舒不由奇道:“杨氏既有守山神将挡住诸修,何兄还有何担心之处?”
何九星叹道:“忘舒,你有所不知,杨氏守山神将以山阿为身,以热血为魂,端得的是厉害之极,但这神将一举一动,皆要耗费杨氏弟子精血魂魄,那神将身上中了一刀,就好比杨氏弟子也中了一刀,虽不至于肉身受损,但那刀剑及身之苦却是一样的。说来是神将当山,其实却是杨氏弟子众志成城。想那杨氏自苍穹未建,就已傲立于世,如今被逼到这种田地,怎不令人揪心。”
秦忘舒这才明白杨氏守山神将御控之法,心中亦是感叹,道:“原来如此。”
这时玉真子已定下神来,喝令五宗修士向前冲杀,五宗修士虽是胆战心惊,但玉真子法旨既下,谁敢不从。那玉真子手中金杖乃是五宗各出一件法宝打造而成,见此杖如见宗主。
一时间空中法宝无数,光芒万丈,杨氏守山神将虽是身比山阿,似乎也被摭掩住了。
就见那神将不慌不忙,将手中大剑举起,缓缓划了个半圆,正是杨氏不传之秘大化神功,那大剑划出的半圆,就是世间至高无上的守御神通,无论对手动用怎样手段,都可大化而之。
故而那法宝虽多,灵压沛莫能御,但在大化神功面前,都不过是蜻蜒撼石柱罢了。
反倒是众多法宝触到大剑,无不是光芒黯淡,裂纹丛生,稍有不济的,立时就被大剑撞得粉碎了。
五宗修士一时气沮,纷纷向后退去,就被那神将趁势一剑斩来,竟伤了七八名修士。
玉真子叫道:“诸位需努力向前,逼那神将回守,若等他杀将出来,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今日之战,唯攻不守。”
四名宗主齐声大叫,道:“今日之战,唯攻不守。”
玉真子持杖大叫道:“后退者死,前进者赏!”
四名宗主也同时响应,大喝道:“后退者死,前进者赏。”
法旨既下,诸修只好纷纷转身,各自收回法宝,再度进击,自然也有那怯战的修士不顾号令,仍逃回后山去。口中仍在嚷道:“厉害,厉害,这神将哪里是血肉之躯能战得退的。”
玉真子听到这话,面色紫胀起来,大叫道:“执法弟子何在!”
那后山中涌出四名弟子来,手中各持银剑一柄,将向后退修士围住,四人同时叫道:“后退者死。”齐将银剑斩来。
那怯战的修士欲举剑反抗,但四柄银剑大放光华,罩定了身子,那身子竟是动弹不得,遂被四剑同时斩来,肉身就此粉碎了。原来那银剑之上刻有定身符文,银剑光芒笼罩之下,修士自然束手就擒。
这边斩了一名修士,前方修士个个凛然生危,谁敢退后。
那神将被诸修努力逼来,只好重新执剑守御,玉真子于场中调度不停,谁向左进,谁向右攻,倒也井井有条。
只是无论五宗修士如何努力,那法宝总是攻不进神将大剑划出的半圆,玉真子似乎也是无计可施,只好转身回到竹篷之下问计。
重阳真人笑道:“此战全由宗主调度,我等怎好置喙,既是宗主问起,在下倒也不妨献上一策。杨氏守山神将以山阿为身,热血为魂,又擅大化神功,等闲手段,那是难以近身了。”
玉真子道:“想来真人定有妙策。”
重阳真人道:“那神将虽强,却因身子长大,转动不灵。别瞧他踏足山谷,稳若泰山,其实自那神将腰部以下,却是个大破绽了。因此需召集悍勇敢斗之士,以近身杀伐之术欺近神将身侧,必有奇效了。”
玉真子道:“瞧那大剑只在腰部以下划动,分明守御极牢,真人怎地反其道而行之?”
重阳真人笑道:“正因为腰部以下是这神将的破绽,这神将才会时时留意,他露出胸膛来,不过是引你攻杀罢了,借此消耗大伙儿的法宝真玄,这神将集合了杨氏数千弟子的热血精魄,我等又怎能消耗得起。”
玉真子道:“我等实有千人之众,且皆是精英之士,杨氏弟子虽有数千,但大半都是凡俗,小半皆是境界低微之士,能与我五宗修士抗衡者,也不过十分之一罢了。”
重阳真人叹道:“宗主,你不知那神将的御控之法,着实巧妙之极,这神将出战之前,需由杨氏数千弟子每人刺出一滴血来,方能助他上阵冲杀,那滴血的主人是凡俗也好,金仙也罢,其实并无反明,因此我等怎能耗过他?这也是杨氏守山神将的厉害之处了。”
玉真子亦叹道:“早知如此,不如去攻慕氏。”
重阳真人道:“三大世家,各有守御门户之法,皆是源远流长,难分高下。还请宗主努力向前,莫失我望。”
玉真子听这最后一句话,已是说的重了,慌忙揖手道:“属下自当奋勇向前。”
重阳真人也觉得话重了,虽然当初玉真子是自己座下弟子,但如今已是宗门之主,那是万万人之上,唯在天地之下罢了。
重阳真人慌忙道:“宗主,你既登此位,唯天地可敬,在下山野之人,不知礼数,还请宗主恕我失言之罪。”
玉真子仍是诚惶诚恐退出竹篷,立时指定三名修士欺向前去,只盼近身杀伐手段,能立奇功。
那三修慨然向前,却分为三路,齐齐沉到山谷,去攻那神将的下盘。
就见一名修士奋勇上前,一步就跨到神将左腿之侧,正想举剑去斩,冷不防那大剑压将下来,身子顿时撞成肉饼一般。
不过此人虽是不幸殒落,好歹引来大剑,就替其他二人开出路来,那神将虽欲将另外二修斩杀,奈何大剑一起一落却是颇耗工夫,等那大剑转动过来,腿上早被斩了数下,就斩得双腿轰然有声,落下碎石无数。
孙自修叫道:“果然得手了,大伙儿努力向前。”话音未落,两名欺身偷袭的修士已被大剑斩杀。
虽是如此,守山神将毕竟露出破绽,玉真子御使修士不断上前,片刻间就损了十余名修士,但那守山神将左腿也被斩了数十下,瞧那神将的身子,已是摇摇欲坠了。
秦忘舒见此情形,自是好不着急,若这神将这斩倒,大化峰门户已开,杨氏数千弟子被五宗修士一涌而上,那大能者固能自保,凡俗之辈则是必死无疑了。
他正想持刀上前,又被何九星一拉扯住,秦忘舒急道:“杨氏存亡就在这一刻了,何兄,那杨老祖待我不薄,我自要与杨氏并肩厮杀。”
何九星面上似笑非笑,道:“忘舒,你且信我一回,暂时再等片刻,我瞧眼前这情形,忽然有所明悟,忍不住就想笑将起来。”
秦忘舒奇道:“守山神将倾倒在即,你怎有心思发笑?”
何九星本来还紧绷着面孔,但越是想来,面上笑意越浓,到最后忍不住笑道:“妙计,妙计,三老计谋深远,九星万万不及。”
秦忘舒听了这话,心中也是狐疑,他只好暂时停步不动,再度细探战场情景。
或因是瞧见神将摇摇欲堕,不能久持了,五宗修士自然是士气如虹,竟顾不得伤损,纷纷欺近神将下盘,只盼自己一剑斩下,正好将这神将斩倒,可不是立下奇功一件。
然而古怪的是,那神将双腿早就支离破碎,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但偏偏就是不倒,反倒是大剑纵横交错,斩杀五宗修士无数。
真要算计起来,五宗修士若想斩那神将一剑,至少也需牺牲三条性命,本来这生意极不划算,谁也不肯去做的,但因人人瞧出神将不支,似乎再中一剑,就是会轰然倒下。因此哪里还去管牺牲多大。
且在战场之中,只需热血一涌,那是什么事也顾不上了。至于调度进退,那是主将之任。身在场中之人,可是顾不着同伴伤亡的。
就在五宗修士纷纷上前冲杀神将之际,离乾元山五百里处的一处无名荒山上,来了两名修士。其中一面修士,与秦忘舒倒也有数面之缘,正是儒门弟子端木赐了。
端木赐身边那人,则是一位年轻的儒生,瞧其相貌,不过二十岁上下,虽生得温文尔雅,但眉宇间英气勃发,双目中神光隐现。此修瞧向远方,面上面容渐失,却多了一份悲天悯人的神情。
端木赐道:“小先生可瞧出什么来?那乾元山离此甚远,在下可是瞧不见了。”
青年儒生轻轻一叹,道:“三老计策虽好,却需有人来执行,那位担当大任者着实心机厉害,只可惜未免毒了些,此战虽赢得天下盛名,只怕于他前程有碍了。”
端木赐笑道:“在下不才,也能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小先生一言,已知杨氏无忧矣。”
青年儒生点头道:“我本欲助杨氏一臂之力,如今瞧来,已然用不着了。只是五宗沦落之后,我儒门就是三大世家的大敌了,你等日后行事,定要小心。”
端木赐道:“既然三大世家日后要视我儒门为敌,我儒门何不去助五宗?”
青年儒生听到这话,半晌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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