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声色不动,缓缓道:“你且慢慢讲来。”
普贤道:“昨日我安然入梦,却是身在五龙镇魔山下,就见四周尸骨累累,杀声震天。当时我正将一名魔修杀退,自家也是身受重伤,但四周对手,却有千万,不知杀到何时才能罢休。因此心中沮丧之极,且又觉得身子疲累万分,恨不得就此倒下,任那千万魔修将我杀了才好。”
慈航道:“却不知五龙镇魔山中,那时可有五龙所布的旗帜?”
普贤道:“当时山中并无五龙镇魔旗。”
慈航暗道:“既无五龙镇魔旗,普贤此番梦景倒像是魔域创立之初的情景,普贤本是魔域魁神分魂之一,有此梦境,倒也不奇了。”
慈航便道:“说来魔域初建时的情景,我此刻想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魁神当时并未得天地认可,未修无相魔诀,亦不曾修太阴魔火,更无五龙镇压魔息,因此魔域之中大能如云,那魁神有何本事,竟能杀退千万魔修,脱颖而出?”
普贤道:“此事本是魔域最大玄机,我虽是魁神分魂之一,亦是不明所以,甚至连那魔域初创,千万魔修混战的情景,也不曾留下半丝玄承记忆来,就好似魁神故意忘却,更好似有人刻意将其抹去一般,唯因昨日一梦,方知其中原由。”
慈航道:“愿闻,愿闻。”
普贤笑道:“姐姐莫要情急,容我细细道来,只因这梦中情景,千奇百怪,定要细细讲来,方能理得清的。”
慈航道:“你说到魁神力竭心灰,但对方仍是高手如云,却不知魁神又是怎样撑下去的。”
普贤道:“我当时心灰意冷,只想着就此放手,哪知就在这时,从尸骨之中立起一个人来,我当时虽是吃惊,但因心中有了求死之心,也就不曾理会,只盼他走过来将我杀了,也好解我疲累,哪知那人却说道,魔域纷争,已近三十年,死伤亿万,魔友,你可知三十年前与做你对手者,如今还有几人?”
慈航咋舌道:“原来魔域这场纷争,竟是三十年之久,且积尸亿万,可谓惨绝人寰,你等倒是怎样撑过来的?”
普贤道:“无非是杀尽身边人,只图苟活罢了。”
慈航道:“那人倒像是亲身经历了这三十年杀伐,却不知你如何答他。”
普贤道:“我当时答道,本座杀人无算,哪管他是何人?若问我当时对手,既然我还活着,那对手自然是被我杀得干干净净了。”
慈航嘿嘿笑道:“魔域魁神,果然豪气冲天。”
普贤笑道:“姐姐莫要取笑,那时魔域亿万之众,为了争这魁神之位,可不是只知杀人,只可惜杀来杀去,也未曾杀出个魁神来。那人又道,当年对手,尽被诛杀,魔友也是好手段,大决心了,但如此杀来杀去,却是毫无结果,可知一味杀伐,毫无意义,就算最后争出一个魁神来,试问魔域还有几人?
“我见他虽是满身血污,形容古怪,但却是言之有理。明明已是身躯残破,是具死尸罢了,却偏偏口吐人言,因此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便道,若依着你,该当如何?
“那人道,若依着我,与其胡乱厮杀,不如立下个名目来,一来可镇众魔之心,二来可决魁神之位,岂不是妙极。”
慈航道:“这人有何名目可立?我竟是想他不着了。”
普贤道:“我也是这样问来,那人道,说来若立魁神,你等私自杀伐又有何用,若无天地认可,那魔众怎样也不会服气,不如聚众商议,就以这荒山为证,若谁能请下仙庭真龙,便立谁为魁神,岂不是大妙?”
慈航道:“这法子固然是好,但魔域厮杀争位,仙庭诸修避不之吉,怎会来趟浑水?那真龙更是不入浊恶之地,又怎会擅入魔域?”
普贤道:“我也是这般说来,又恼他信口胡言,随手一刀,就将他杀了。”
慈航不由惊呆,道:“这人说话虽是荒唐,但既是口出大言,必有缘故,你怎地就将他杀了?”
普贤笑道:“那时我未闻禅修妙道,不知天高地厚,只因听得气闷,自然就将他杀了。在那魔域杀人,难道还要三推六问,摆出个大道理来。”
慈航道:“我算此人是杀不得的。”
普贤叹道:“果然是杀不得,我一刀将他杀了,就觉得手臂疼痛之极,正在懊恼,却见尸骨中又立起一具枯骨来,也不知死去多少年了,那枯骨开口就道,好端端地,怎地就要杀人?
慈航道:“呀,这人神通广大,移魂换元,若你真正惹恼了他,只怕就要被他杀了。”
普贤道:“我那时哪知厉害,见那枯骨说话腔调语气,正是刚才那人,不免又惊又怒,挥手一刀,又将那枯骨斩得粉碎。”
慈航暗暗摇头,那魔域修士,的确是好杀成性,着实是说不得道理的,也幸亏后世出了个索苏伦,教化有方,调度有法,那魔修方才勉强知些礼数,懂些道理。
曾贤又道:“我斩了那枯骨,后背亦传来剧痛,正在那里惊恼,哪知尸骨中这次立起七八具来,我不等那那尸骨开口,奋力向前斩杀,这才将那尸骨杀得尽绝,但四周哗啦啦作响,那尸骨竟是尽数立了起来。”
慈航笑道:“这下总该知道此人厉害才是。”
普贤道:“我当时心中惊恐,无以复加,全身上下无一不痛,那手中刀变得沉重之极,想来是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了。正想弃刀躺下,等那四周魔修杀来,却见那无数尸骨向前,替我挡住了千万魔修,这情景可不是令我目瞪口呆。”
慈航道:“我明白了,你虽是得罪了他,但他心中慈悲无极,只想着助你成就魁神大业,也好尽早结束魔域纷争。你斩他一刀,便失了一分力气,却不是他刻意与你作对,不过是想让你法力尽失,也好与他静心说话罢了。”
普贤道:“那时我也渐渐明白那人深意,只是刚才斩他十余刀,深深得罪了他,心中难免惶恐,若有姐姐这般慧心,也不会白白痛上一回了。”
想来当时那全身剧痛滋味记忆忧新,此刻说来,普贤亦是全身一颤。
慈航道:“如今你全身法力尽失,自然只好听他言论了。”
普贤道:“无数尸骨虽是向前,却有一名少年魔众缓缓向我走来,那少年不过是七八岁年纪,若是生在凡世,可不是父母掌上明珠,可不幸沦落魔域,竟做了我刀下之鬼。我见那少年身子瘦弱,形容憔悴,不由心中一软,发出一声叹息。此刻莫说全无法力,便是精神完足,也不肯再斩他一刀。”
慈航道:“万劫为佛,一念成魔,只因你这慈心一动,这世间终于出了一位魁神。”
普贤道:“那少年上前来,朗声道,魔友,你历经三十年纷争厮杀而不死,本是魔域奇才,刚才慈心一动,更是难得,我游历魔域三十年,唯见魔友如此罢了。既是如此,我怎能不助你?你若肯聚众议事,我自有办法替你请下仙庭真龙。”
慈航听到这里,自是耸然动容,道:“这人究竟是何来历,竟敢夸口请来真龙?若论当时情景,不光魔域纷争不休,那仙庭之中,亦是战祸连连,且那黑龙正领着龙族与世尊作对,便是世尊,也不敢夸口说在那时能请来真龙。”
普贤道:“我心中虽是不信,但此人一心助我息争止纷,还我魔域安宁,却是不争之辩。且他明明举手可将我诛杀,却宁愿被我连斩十余刀,以减弱我法力,这样的大贤大德,大慈大悲,可不是当世无双?说来我也只好姑且一试了。”
慈航道:“不错,就算那人请不来真龙,不过是重回纷争战乱,于魔域并无损害,于你也无关紧要,若果然能请来真龙,岂不是可震慑亿万魔众,成就魁神大业。”
普贤道:“我当时便是这样想来,便点了点头,只是如何召集魔众,言明此事,却是个大大的难题。只因我魔域万众,那时个个凛然自危,不将身边人杀尽,是绝不敢停手的。我便是开口说话,又有几人肯听?”
慈航笑道:“此人神通广大,何事不能为,他劝你半日,只求你一诺罢了,只需你一点头,想来他必有妙法。”
普贤诚心赞道:“姐姐不愧为我三大佛祖座下第一人,这样的慧心,也就元极仙子可为颉抗了。”
慈航啐道:“我哪里就比得了元极了,你莫要夸坏了我。将其后之事速速道来。”
普贤一笑,道:“我正在烦恼,哪知四周刀兵之声却渐渐止住了,只见千万魔修人人住手,个个沉思。忽地不约而同,就向我这边望来。”
慈航叹道:“此人神通广大,难以言述,若非是天地法则尽在我手,又岂能一念传遍千万苍生。”
普贤点头道:“此人的确是在刹那之间,让人人明白祷天邀龙,以定魁神之议。就听千万魔修齐声朝我喝道,你果然能请来仙庭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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