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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妻子不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的话,齐进却是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
在他的概念里,男人要顶天立地,要养家糊口,而在家庭里,丈夫以及父亲的角色是沉默的是背景的,是平时不管事,但是遇到事情能顶到前面的。
而妻儿对他也应该是尊敬的。
他平时并不太管齐振云,一方面是他没有精力和时间,另外一方面也是齐振云一直表现的很出色,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这种观念。
他觉得家庭里的小事都应该是妻子负责的,他只要负责大事就够了。
在齐振云的整个成长过程中,他只对踢足球这一件事提出过意见,别的,从不理会。
齐振云上什么学校,无所谓,反正养得起;
齐振云穿什么衣服,无所谓,男孩子讲究这个做什么?
齐振云吃什么,不重要,怎么吃都是能长大的――如果不做运动员,那是蛋白质多一些,还是脂肪多一些,真不是太重要。
他当然是爱齐振云的,不过这个爱,他并不觉得需要表达――还用他肉麻兮兮的说出来吗?
那像什么爷们!
当然,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这个爹是不是做的不太好,但他又会反过来想,那要怎样才算好呢?
用现在的流行话来说就是,他给了齐振云很多选择的权利,他还要怎么做呢?
反正现在来看,齐振云各方面都挺好的,那就这样吧。
“结果好就是真的好。”虽然齐进没有想过这话,但他还是同大多数人一样,照着这个方式去做了。
在医院的时候,他试图安抚齐振云,可是齐振云丝毫脸面都没给他,这让他非常气愤,也因此,他甚至没有等齐振云,就把车给开走了。
他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他没有打齐振云,没有骂他,没有对他实施人前教子这一套,而且,他给齐振云留了余地。
等着他回来向他解释!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还想到了一件事――这臭小子逃学了!
好学生就能逃学吗?
就算不要求学习,也不能这样吧?
难道还真想踢职业的吗?
他一直反对,是为他好,真让他见识了职业的可怕,自己就不踢了!
他等待着、冷笑着……
冷笑着,等待着……
齐振云一直没有回来。
他从恼怒变成了气愤,有那么瞬间,他甚至想打电话给自己的妻子,问问她是怎么教的儿子!
这时候,已经是在忍耐了!
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
然后,他开始担心了。
虽然不太可能,但他不由得担心,齐振云会不会往极端上想……
新闻上,不时的会出现这样的例子……
虽然齐振云一直很懂事,可毕竟正处于叛逆期……
有几次,他都忍不住要给齐振云打电话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是老子!
他没错!
他不能低这个头!
然后,就到了晚上。
齐进本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的,他在拿架子,想着齐振云回家,到处找不到他,最后在他的房间里找到,再之后,他要严肃的说出他不对的地方,再之后……嗯,他们父子当然是和好了!
没有必要不和好!
但是渐渐的,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不住了,他挪到了餐厅,一边吃蔬菜沙拉,一边等待。
再之后,就是到客厅了。
手机是个好东西,特别是当你没事做的时候,拿着手机不知不觉就把时间给消磨过去了……
过去,大家排队等待,最主要的就是无聊,而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也许还没刷两个朋友圈,就排好了!
等飞机,等火车,等汽车……
多少人因为打一场游戏,耽误了自己的出行!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心中没事的时候。
当心中有事,手机再好玩,也是玩不了太长时间的。
齐进拿着手机,怎么也玩不下去。
看一条消息,再抬眼,时间怎么还没过去?
看一条消息,再抬眼,那臭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天越来越黑了。
他们家通红通明,向外面看去,庭院里的灯火,以及邻家的电灯大多都是亮着的。
很漂亮。
虽然是老小区了,但因为早先做的就是高档社区,绿化布置是丝毫不差,反而因为拿地时间早,容积率更低,但是就这么看着外面,齐进不由得,就产生了一个想法――在过去的那些一个又一个晚上,他的儿子,是不是就这么独自一个人,看着外面?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喜欢出国,而他自己,更不用说。
在过去,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或者说他就算有意见,也有些无可奈何,他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妻子能更多的照顾家庭的,但,他的妻子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齐进,如果你想要的,是一个在家相夫教子的,当初就不应该娶我!”
“这是我的儿子不假,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难道只有我对他有责任?”
“你要有事业追求,难道我就不要了吗?而且,你那事业已经到顶了,不可能更好了,而我,才刚刚起步!”
……
他能说什么?
他需要一个唯唯诺诺的妻子吗?
在和妻子认识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那时候,他爱的就是她身上的那种不同于一般的女人的味道,直到现在……
直到他们现在有了这么多的矛盾!
很多时候他都想,如果他当初找一个老实本分的,也许……
可是那样的人生,也不见得会更好吧。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所以到最后齐振云的问题,也是无解的……
他们曾想给齐振云找个亲戚,或者保姆照看,最后是齐振云反对的。
他妻子那边没有什么亲戚愿意来看小孩――当然齐振云可以过去,像他们的学生那样跟着学习,他和他妻子都觉得这个就不错了,可齐振云不愿意――“我一个人在家就挺好,我不愿意去别人家。”
他这边倒是有很多亲戚愿意过来,他妻子对于这个嗤之以鼻,他却是想的,他荣耀了,不管他的亲戚怎么样,他都想照看一些,何况这是两边都方便的事情。但还是齐振云不愿意,用的还是那个理由――“我一个人在家挺好,我不愿意别人来我们家。”
“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可以。”
……
“我真的可以。”
后来,齐振云证明了这一点,他给自己列了一张作息表,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运动,什么时候学习,连什么时候打游戏都列的井井有条,最重要的是,他严格的执行了下来,在执行了一段时间以后,他甚至还给自己留了半天的空档――“如果有什么事情,就用这半天来做。”
一开始,他们还会担心,但渐渐的发现他真的做的很好;
一开始,他们还会经常给他电话,同他视频,但渐渐的,就少了。
齐振云小学毕业考试的时候,他在比赛;
齐振云升学考试的时候,他也在比赛……
那个时候,他不是没想到,这其实是他儿子的重要时刻,但,总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那时候,谁在乎过这个啊?
直到他发现他的朋友圈,有孩子的几乎都在晒,哪怕,他们只是一场很普通的期末考试。
“老齐,还是你敬业啊!”那时候,还有朋友这么对他说,他笑笑,没有说话,再之后,齐振云的成绩非常好,朋友们的话就变了,“怪不得你不担心,你儿子实在太厉害了!”
他还是笑笑,骄傲而得意的笑。
孩子愿意学,自然会学的很好,不愿意,家长再怎么逼,也没有用。
他一直是这么觉得的,他认为自己没有错。
但是,当这个时候,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以及隐隐的,邻居那边传来的电视的声音,突然就有了别的滋味?
他的儿子,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难道真的就不孤单?不害怕吗?
他努力的回想自己,好像,这么大的时候,的确是不知道孤单的,但那是因为他身边始终都有人。
那时候,一大家子住在老式的房子里,别说孤单了,只会觉得吵闹,但是,大人不在的时候,如果停电,他们也是怕的,上厕所都要一起。
虽然会故意的开始说什么鬼故事,但那真的只是为了表现……
他们自己也是怕的。
他们那么多人一起,还会怕,而他儿子自己一个人呢?
这么一想,愧疚也就不由自主的浮现了,早先的气愤和恼怒自然而然的也就消失了。
而顺着这个思路再想,那就是,他其实没有为齐振云做过什么,又怎么能要求,他的儿子,就一定要尊敬他呢?
也就是他儿子,要换成另外一个皮一些的……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
时间越来越晚,而齐振云,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坐不住了,终于打了第一个电话,没有人接……
这是少有的,他打齐振云的电话,他不接。
要是早先,他会更加恼怒,但是这一会儿,他却不由得想,过去,在齐振云七八岁的时候,给他打的那些电话。
“爸爸你能回来吗?我想你。”
“那你这周末能回来吗?”
“那下周呢?”
“下下周呢?”
“一天都不行吗?”
“我不想要小汽车了……”
……
多少次盼望,多少次渴望,而又有多少次失望,到最后,再也不提要求了……
想到这些,齐进的鼻子都不免有些发酸,他想,父子,真是一生说不完的债与感情……
所以,他又一次的拨通了齐振云的电话,这一次,他终于接了。
在电话接通的刹那,他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落地了,他甚至有些讨好的对齐振云说来接他……
接到齐振云后,臭小子还有些小别扭,不过,他们父子总算是在一起了!
不过齐振云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如时令?
他怎么会这么想?
虽然他绝对没有看不起时令,也很喜欢那个小孩,但,不管怎么样,到什么时候都是他的儿子是最棒的啊!
还是他的儿子会自卑?
会吗?
他觉得这不太可能,虽然不像别人天天把自家小子挂在嘴上,但他对齐振云真是一百个满意!
从容貌到头脑,从性情到身高,他儿子,那就是完美的!
足球上不够有天赋?笑话!他敢和任何人打赌,他儿子将来一定过的比现在那些职业球员都好!
起码是要比商城队的都要好!
但是齐振云好像真的拿自己和时令比较了……
“我第一次见到时令的时候,他还小,大概,只有六七岁,或者七八岁……”他慢慢的开口,是给齐振云说,也是捋一下自己的思路,“说实在的,我昨天从手机里看到他都有些不太敢认,那小孩在我印象里一直是瘦瘦小小的,别说比同龄人瘦小,就是同比他小的人比,也是瘦小的……我还见过他被其他小孩骑到头上打,那个小孩真不比他大多少。”
齐振云没有说话,心中则想时令那家伙一直都是瘦瘦小小的――其实也不见得就完全是体型上的关系,更多的还是表现,过去他在一班也不是最低的,但给大家的印象就是最弱的!
也就是这一年跟着他才不一样起来,哼!
“一开始,我就是看这小孩太可怜了……”
“后来就是看他又天份了对吧?”齐振云忍不住道,而那边,齐进在暗暗的笑了。
他可以肯定了,他儿子,就是嫉妒了!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