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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章 天津除奸

明朝伪君子 贼眉鼠眼 7025 2021-03-29 00:55

  寅时,皇宫乾清宫。

  朱厚熜接连三夜没睡,两眼通红地站在铜镜前张开双臂,几名太监前后忙活着给他穿龙袍,朱厚熜一边打着呵欠,脑子里却一边思量着近日的朝局。

  承天门血案已经过去三天了,事发当日他便急忙赶往慈宁宫,向张太后详细解释事情始末,只可惜对于这个抢了自己嫡亲儿子皇位的侄子,张太后并没什么好脸色,朱厚熜解释此事实乃宁国公秦堪暗中指使,张太后更是一个字都不信。

  情感决定是非观,张太后的眼里,秦堪是无怨无悔辅佐自己儿子十四年的忠臣良相,十多年来,大明发生的一丝一毫变化都看在她的眼里,自己儿子那般惫懒昏庸的性子,竟让他治下了一个犹胜弘治的中兴之世,若说这盛世江山是她儿子的功劳,这话连张太后都觉得脸红,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这是秦堪的潜移默化润物无声之功,而朱厚照的功劳充其量就是在旁边点个赞而已。

  这样一位治世名臣,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臣子,怎么可能悍然下令屠杀一百多位朝中同僚

  朱厚熜被张太后灰头土脸赶出了慈宁宫,万般无奈下,朱厚熜又急忙赶往承天门安抚群臣,当着大臣们的面跪下嚎啕大哭,指天发誓非朕旨意,实乃有人矫诏云云,然而大臣们只回以平静而冷漠的目光,朱厚熜满腹冤屈却欲辩难辩,最后只得下旨厚葬无辜惨死的大臣,严令厂卫侦缉真凶,自己则入太庙斋戒反省。

  今日是第三日,朱厚熜丑时方从太庙出来,脑子在盘算今日朝会上该怎样对大臣们解释承天门血案,此时他已认定了必是秦堪所为,可是无凭无据的,又不能当庭指认疑凶。特别是这个疑凶还是朝中一手遮天,对朝局有着无比沉重分量的权臣。

  乾清宫外,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朱厚熜的思绪,他皱了皱眉。心中顿时浮上不祥的预感,这个天还没亮的时分,如此匆忙的脚步声绝不是什么好事。

  “陛,陛下,不好了”小宦官喘着粗气出现在乾清宫外。

  “何事”

  “寅时一刻,奴婢打开宫门迎百官入宫朝会,可今日承天门外空无一人,满朝文武大臣竟无一人上朝”

  “什么”朱厚熜浑身剧震,两眼顿时露出几分惶然。

  皇帝都快出门进金殿了,大臣却一个没来。这可是亘古未见的大事件,大明立国一百多年,只有不上朝的皇帝,还从未有过集体罢朝的大臣,传扬出去便是君臣离心离德的大丑闻。不知天下士子百姓们会编排成什么样子。

  事情很严重,严重得朱厚熜眼眶泛了红,他又有了一种嚎啕大哭的冲动。

  现在他真是后悔了,委实不该进京当这个皇帝,他没想到京师朝堂的水这么深这么浑浊,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怎么跟那些老狐狸们斗

  “来人,速宣张璁进宫”

  朱厚熜带着哭腔大声道。万夫所指之际,他身边唯一能依靠的却只有张璁了。

  张璁进宫很鬼祟,臣权过盛,张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于是今日他也没上朝,朱厚熜召他入宫时。他还是跟着小宦官走的左顺门躲躲闪闪进的宫。

  不知与朱厚熜聊了什么,一个时辰后,张璁匆忙出了宫。

  未多时,承天门的宫门大开,一队禁宫武士手执兵器杀气腾腾出宫。直奔城外三千营的营地,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逼开了营地辕门,很快,新任三千营都督江彬被武士们押解出营,戴上重镣重枷押往城内。

  江彬脸色苍白地戴着重枷被禁宫武士拖得踉踉跄跄,曾经的宣府名将却丝毫不敢反抗,承天门血案发生后他便听到了传言,当听说屠杀大臣的军士穿着三千营的服色时,他便知大祸临头,连滚带爬赶往乾清宫赌咒发誓表明清白,当时朱厚熜也温言宽慰,声称自己绝非昏君,这点明辨是非的眼光还是有的,江彬这才放心回了营。

  可谁知仅过了三天,朱厚熜说翻脸就翻脸,命禁宫武士将他锁拿,江彬心头顿时浮上一个念头,陛下需要一个背黑锅的人

  这件血案太过惊世骇俗了,但是明知真凶是秦堪,朱厚熜也不敢对这个权臣动手,只能徐徐图之,于是,背黑锅的人应运而生,放眼朝中文武,他这个三千营的都督大小长短正合适,不是他是谁

  想通了此节,江彬不由仰天惨笑几声。

  都说帝王无情,天威难测,都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可如今兔尚未死,鸟尚未尽,而他这只走狗这张良弓却被帝王无情当作弃子了,早知今日,当初何必从宣府入京,贪图这场青云富贵

  禁宫武士押着江彬进城后却故意带着他在内城绕了一圈,内城皆是朝中勋贵和重臣的住所,随队的小宦官经过那些重臣府邸时还故意放声大喊:“经查,三千营都督江彬为谗上邀宠,密遣三千营麾下于承天门前杖杀为民请命之忠臣,陛下明察秋毫,慧眼辨忠奸,令旨锁拿江彬,即日菜市口凌迟示众,以慰无辜惨死忠臣之英灵”

  “陛下,臣冤”悲愤万分的江彬刚张嘴嚎了半声,却被一旁的禁宫武士狠狠一记耳光打断,随即江彬的口中被塞上了一个衔枚,江彬的嘴被撑得大大的,却只能发出呜呜啜泣声。

  一队禁宫武士押着江彬招摇过市之后,终于来到了菜市口。

  看着石台上两名穿着大红衣裳,头戴红色璞巾半露着膀子的刽子手一脸凶相地注视着他,江彬眼中露出绝望之色,两腿一软,终于瘫倒在地,被禁宫武士一左一右架着绑到了石台的柱子上。

  石台附近早已围满了百姓,人群中不知有多少大臣派出来观望的家仆,小宦官眼角带笑,朝刽子手点头示意后,武士们粗暴地扒光了江彬的衣裳。在江彬无助而绝望的惨嚎声中,刽子手的小刀毫不留情地划开了江彬胸膛的皮肤

  一场未经三法司审问,由皇帝中旨直接定罪的凌迟酷刑,在京师菜市口匆忙开始。

  一队穿着大红飞鱼袍的锦衣卫在去往天津的官道上飞驰。

  带队的是常凤。秦堪的心腹亲信,南京时的老班底。

  凛冽的寒风吹拂在常凤脸上,粗糙的面孔微微生疼,常凤眯着眼迎着寒风,眼中却一片炽热的兴奋。

  沉寂隐忍了这些日子,公爷终于决定发动了。

  对常凤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它不仅意味着秦公爷的权势能够再进一步,也意味着他常凤和家小的性命得以保全,甚至荣华富贵犹胜以往,将来秦公爷手握滔天大权。或许他常凤也能混个世袭罔替的侯爵,常家世代子孙也就有了个敞亮无忧的前程。

  想到这里,常凤的目光愈发炙热,眼珠泛着通红的血丝,像岩浆般炽烫。

  “千户大人。再走十里便是天津城了,如何行止请大人定夺。”身旁的校尉大声喊道。

  常凤眼中厉色一闪,嘿嘿冷笑道:“如何行止当然是去拜访咱们的同知钱大人,今时不同以往,难为钱大人蛰伏十年终于攀了高枝,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当初常某真是走了眼。没发现北镇抚司里还藏着这么一条白眼狼,今日老子倒想把他那身狼皮扒下来,瞧瞧里面是不是真的藏着狼心狗肺。”

  一名手下笑道:“公爷被调任京卫指挥使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一直空悬,听说那位新登基的皇帝正打算把钱宁捧到那个位置上去呢”

  常凤傲然大笑:“公爷纵然不是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照样还在公爷手中。公爷从正德元年到如今,整个锦衣卫被他经营了十多年,南北镇抚司和各地千户所皆是公爷亲信,从京师到地方可谓密不透风,区区一个钱宁想坐公爷的位置。寿星公吊颈,真他娘的活腻歪了。”

  “大人说得是,咱们现在可不就是阎王座下催命的黑白无常吗”

  凛冽的寒风中,一众锦衣卫汉子豪迈的大笑随风飘远。

  天津知府衙门。

  如今已是锦衣卫同知兼钦差巡狩身份的钱宁坐在前堂,手里端着精美细巧的茶盏儿,盏中青嫩的雀舌在沸水中上下起伏翻滚,极为赏心悦目。

  自从来到天津后,钱宁积蓄多年的怨气终于彻底宣泄,天津知府衙门,漕盐衙门,天津三卫指挥使司,天津市舶司,天津水师,天津东港大大小小的衙门杀得尸山血海,刑场设在东港海边,一声令下,屠刀挥落,数日内足足有两三千颗人头落地,东港外的海水都染成了红色,钱宁暴戾的杀心才稍稍收敛。

  亲手毁掉了秦堪十多年苦心经营建设的天津根基,钱宁终于出了这口十年里积抑的恶气。

  原来这才是权力的滋味

  钱宁满足地闭上了眼,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新皇登基,秦堪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已是他钱宁笑傲朝堂的时代了。

  身旁的桌案上,堆积着如小山高的供状,这是钱宁近日大杀四方的成果,供状里全是秦堪的罪名,大大小小,真真假假,总之,陛下只消在那些供状上画个红圈儿,秦堪的罪名算是坐实了,死一百次都足够了。

  钱宁越想越兴奋,越急不可耐。他决定明日便动身回京,他迫不及待想看到秦堪那张脸上露出的绝望表情,一偿他这十年里郁郁不志的怨恨。

  各种如意算盘在脑海里噼啪乱拨,一名钦差侍卫却在门口抱拳行礼。

  “钦差大人,京师北镇抚司派人来了,言称锦衣卫有重要之事,需向大人面禀。”

  钱宁睁开眼,对打断他遐想的人颇为不悦,懒洋洋地道:“叫他进来吧。”

  “是。”

  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这群人杀气腾腾,每个人的手却背在身后,很怪异的动作,进门后不朝钱宁行礼,只是冷冷注视着阖目假寐的钱宁。

  良久,似乎感到气氛不对,钱宁睁开眼,然后他便看到了一身飞鱼锦袍的常凤。

  “常千户”钱宁认出了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讥诮:“千户见到我这指挥同知,为何不行礼秦公爷的手下都这么没规矩吗”

  常凤也笑,嘴角咧出一个老大的弧度,愈发显得狰狞可怕。

  二人面对面相隔数尺就这样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二人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抑制不住,最后二人各自捧腹笑得直不起身。

  这时,一名校尉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暴喝道:“钱宁,你的事犯了我等奉诏押你回京,随我们去诏狱走一遭吧。”

  钱宁笑声戛然而止,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森:“奉诏你们奉谁的诏”

  “当然是陛下。”

  “诏命何在”

  “待你束手就擒后自会见到。”

  “你们当钱某是三岁孩童么不见诏命,你们竟敢拿捕钦差,好大的胆不对”钱宁两眼忽然睁大,失声道:“常凤,你敢矫诏不想活了吗”

  常凤也终于止了笑,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儿,懒懒地一挥手:“拿人”

  两根散发着森然寒光的铁链非常娴熟地往钱宁头上套去,钱宁大惊,跳起身撞翻了身后的太师椅,身躯灵巧地在桌上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

  “来人,有人行刺钦差”

  无数钦差仪仗侍卫从院内涌来,一张盖着皇帝印玺的诏令挡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锦衣卫奉诏拿贼,谁敢阻拦,概以同党论处”

  侍卫们面面相觑,见诏令上印玺鲜明,不似作伪,众人犹豫一番,咬了咬牙,缓缓退后几步。

  钱宁心中愈发冰凉,惶然道:“陛下不可能拿我你们哪里来的皇帝印玺张永是张永那狗贼他要造反吗不对,是秦堪要造反吗”

  常凤目露杀机,狞声道:“诏谕有令,若钱宁反抗,就地格杀”

  身后十余名锦衣校尉早已摆开攻击阵式,纷纷从身后亮出机弩,森寒的弩箭一齐对准了钱宁,众人齐声大喝:“杀”

  “乱臣贼子休想拿我我要进京面圣”钱宁怪叫着,忽然暴起身形踢翻了一张椅子,两腿一蹬便朝门外奔去。

  嗖嗖

  两支弩箭激射而出,正中钱宁双腿,钱宁惨叫一声,当即扑倒在地。

  “你们这是矫诏,要被诛灭九族的秦堪,你这贼子,打压排挤我十年,今日胆大包天欲造反,竟还是不肯放过我,你会有报应的”

  常凤冷笑:“倒是生得一张硬嘴,钱大人是卫中同僚,却想必还没尝过锦衣卫的刑罚,把他带去城外,让钱大人知晓何谓剥皮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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