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借粮?”
关夫人一听关耀卿说起欧阳康的来意,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太后刚刚给各个诰命人家传了口信,专门表扬了几户施粥施得好的人家。说眼下这大灾当头,大家都要向他们几家学习,我还想着要怎么把这个施粥的事情做好,哪里有余粮借给他们?”
关耀卿急了,索性把事情说开,道,“他家都快给太后逼上绝路了,娘您怎么就不能先帮帮他们呢?”
关夫人嗔了他一眼,“既是太后有意为难,那就更不能帮了。万一追究起来,你爹几个脑袋才扛得住?”
关公子火了,“凭什么扛不住?你们不成天说,咱家的富贵是靠拳头打下来的么?难道是靠给太后那老太婆溜须拍马得来的?咱们这是去帮人家杀人还是放火了?明明是救济灾民的大好事,谁知她发的什么疯,硬是不给人家好粮食?这样的事要是等皇上好了知道,不活活气死才怪!”
关夫人大急,“我的小祖宗,你还说!不怕诛九族么?”
“要真为了这个诛我九族,那这个大梁王朝也该完蛋了!”
关夫人又气又急,恨不得打他两下子,可忽地就见关天骁进得屋来,难得一回的站在儿子这边,“其实耀祖这话,倒也没错。”
关夫人傻了眼,“那你的意思是说,这粮食能借?”
关天骁摇了摇头,“当然不能。我疯了么?当这个出头鸟。平白无故的跟太后结仇干什么?”
关公子原以为老爹是站在自己这边。眼下听他这么说,更加气急,壮着胆子跳着脚骂,“你你你……你个贪生怕死的懦夫,我瞧不起你!”
看把儿子气跑了,关天骁反倒笑了。摸摸下巴,“倒是有两分老子当年的血性。”
关夫人愁道,“你还笑个什么劲?赶紧去把你那傻儿子拦回来,省得他跟着欧阳家的小子一起发疯,到时可怎么办?”
关天骁却不以为然的道。“年轻人嘛。适当的发发疯,做做错事,也是情有可原的。象公孙家的那小子,疯成那样不也活得怪好的?让你儿子去发的小疯吧。没事儿。”
关夫人气得倒仰。合着她儿子。就不是他儿子?行吧,当爹的不管,她这个当娘的就更不管了!
可可惜关公子“疯度”有限。到底欧阳康是空手而归。然后又去崔浩家,也是颗粒无收。而一向当作兄长般的王粲,两口子都躲起来不见人了。
念福心里挺难过的,这些知交好友怎么还比不上一个萍水相逢的古爷?
可她怕欧阳康更加难过,努力安慰着他,“没事,我已经从古爷那里借到三千斤粮食了,他还答应帮咱们想想办法。”
可关了门,欧阳大少却收起那副落魄样儿,袖着两手老神在在没有半分难过之色不说,还神神秘秘扔出两字,“且看,且看。”
啥意思啊?念福不解,倒是杜川先给他们又搬了五千斤粮食回来,“这里还有吴先生的一千斤,大不了我先不酿酒了,你们拿着用了再说。”
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连客气话都不用多说。
念福只是很担心,“那杜叔你的生意怎么办?”
杜川笑道,“你忘了你还从卫驸马那儿拉了笔大生意?做不了原酿酒,咱们还能勾兑呀,那些人一样喝得嗷嗷叫!”
等到夜深人静,黑灯瞎火之际,有支强壮家丁组成的小分队往破园悄悄而来,全都扛着大麻布袋,跟做贼似的跑得飞快。
领头的那位作小厮打扮,戴着小瓜皮帽,冻得清鼻涕直流,还要得瑟的炫耀,“记住,这可不是从我家借的,是我这个不肖子从我家偷的。嘿嘿,咱这回可是奉了老爹……”
“快滚回去吧!”欧阳大少不客气的一脚踹他屁股上,瞪他一眼,“话这么多!”
关公子缩肩耸头,笑得得意之极。
回头瞧见又一熟人跟他差不多的打扮,也带着一队家丁和粮食过来了。他故意凑人家跟前犯贱的挡着路道,“我不认识你,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岂不是我揍了你也白揍?反正你不认得我,不打白不打!”
坏人!关公子瞪一眼那人,跑了。
偷偷摸摸送了粮,坏人崔浩还塞给欧阳康一堆票据,“这些全是二三百斤的购粮凭据,从我爹那儿偷来的,反正都没落名,让你家下人拿去买吧,别看数量小,加起来三四千斤呢。”
不谢,回去时自己小心。欧阳康挥挥手,崔浩也走了。
然后,是王粲家的马车来了,不过却打着古玩店裘老板的旗号。管事的悄悄塞了欧阳康一封信,“这是我家大爷亲笔,请公子收好。”
展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银票,并七个大字,“守得云开见月明。”
是的,只有坚守,才有看到光明的希望。
隔天,宫中送来的粮食依旧是有问题的,可祝家食铺撑了下去。
第三天,依旧是那些粮食,祝家食铺还是照开不误。
宫中,沐太后没有说话,可那张脸已经阴沉得不能看了。看着一桌子菜却是半点胃口也无,睁眼闭眼,全是念福那双弯弯的笑眼,似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善音姑姑劝道,“太后,您就吃点东西吧。您从昨儿起……”
“不吃!”一肚子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沐太后再想一想,忽地阴阴一笑,“我倒是要看看,这丫头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看她还能撑多久!”
于是,在第四天上。东市代表官府施粥的齐王楚王粥棚,南市鸿兴楼为首的粥棚,还有西市豪商们的联合粥棚,都被告知,“因国库存粮紧张,所以从今日起,官府送来的粮食将减半。”
什么?所有人都震惊了。
几大市的灾民目前已经相对形成了一个比较固定的局面,如果骤然缩减,那就表示会有一半的灾民吃不上饭,那让这些人上哪儿去?
唯一的选择。只有北市。
因为那里的粥是全京城唯一加了油盐菜肉的粥。从前大家不去抢,是因为在别处也可喝到活命的粥。可要是当生命也受到威胁了,大家会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那里,可这样一来。北市的压力得有多大?
爬在梯子上看了看。费直的头皮都快发麻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整个人流量超出平常两倍有余。这么多的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北市,是唯一没有接到通知的地方。连费直也不知道这么多的百姓是从哪里来的,更何况是念福?
怎么办?
念福站在欧阳康的身边。心里一阵阵发慌,这么多的人,她们家的粮食怎么可能够?
欧阳康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再看一眼那越发拥挤的灾民,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今天,宫中连做样子的粮食也不给他们送来了,只有奉命而来的侍卫,沉默的注视着他们家一袋一袋拆开自家的粮食,投进锅中,分给百姓们。
破园里,原先足够支撑三五个月的粮食早就吃光了。甚至连他们辛苦攒下的银钱,也为了购买粮食,花用了大半。欧阳康不心疼钱,他只是在想,等过了今天,他们自己要上哪里去讨一口饭吃?
皇上为什么还不理政,先生为什么还没有半点消息?没有他们的帮助,他该怎么与太后的意志作抗争?
“让一让,都让一让。”忽地,两辆马车过来了。
念福不认得,可欧阳康在看见车边的那个中年文士时,很是吃了一惊,“裴先生?”
国子监的一把手,裴行彦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这里的粥棚和如山如海般的灾民,淡淡问,“把粮食搁在哪儿?”
欧阳康诧异了,“您……”
连关耀卿都知道他家得罪太后的事,以裴行彦和关家的关系,他会不知道吗?他怎么还敢公然亲自来送粮?
可裴行彦摆了摆手,“我这不是送给你的,是听说朝廷国库紧张,来送给这些灾民的。我家贫力薄,没有太大的能力,区区两车粮,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可他这样做,已经是最大的支撑了!
欧阳康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可裴行彦却站在人前,冲灾民,还有百姓道,“各位请听我一言!如今天灾当头,光靠朝廷救助已经很难支撑原有的施粥量。所以我在此恳请各位,切莫因粥量少了,就为难这些施粥之人。另外再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大家能否减一减饭量,先不要想着吃饱,能保住性命再说?另有余力的百姓,能否也能捐些粮食过来?涓涓细流,终也能汇成江海。今日哪怕是一捧米,两棵菜,兴许就能活人一命。咱们身为大梁子民,本该同舟共济,共渡难关才是。还望大家不吝伸出援手,相互支撑!”
“说得好!”人群中,一个汉子站出来了,念福认得,这是她家食铺的老客户万大哥。
他走出人群,站到众人之前,“我老万没什么本事,就是一个臭苦力。可大雪那几日,要不是祝家姐儿开铺,恐怕连口热饭也吃不上。这回她家赈灾,我早想来帮帮忙了,奈何没什么能力,也不好意思站出来。可如今这位大爷既然说了,那我就不怕丢这个脸了。”
他从身后取出一包粮食,“这是我早上才买的十斤米,我留一半,其余都给你们吧,请不要嫌弃!”
“我也来!”
人群中,有更多的百姓站了出来,纷纷慷慨解囊,他们拿出的东西并不多,甚至连整袋子的米都没有,可没有人敢轻视他们的心意,因为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可能已经是他们的半副身家。
终于,有个监督施粥的侍卫也站出来了。从贴身内衣里取出一张取粮凭证,递到了念福的手上。这是士兵专用,并不需要付钱就可以去领的。
温热的,薄薄的一张纸却似有千斤重,念福双手捧着,轻轻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着转,已经急欲落下!
太后娘娘你看到了吗?你想打倒我,没这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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