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卫宜年成亲后第一次没有回家。
他原本只是想找个地方喝几杯,却在那知情识趣的姐儿劝慰下,不知不觉就喝得酩酊大醉,等到醒来时已经追悔莫及。
那姐儿瞧出他的懊恼,善解人意的道,“贱妾不过风尘中人,大爷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下回见到,你不认得我,我不认得你,仅此而已。”
要说这姐儿之前留给卫宜年的印象只是温顺婉约,如今却有几分正眼相看了。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才艰涩的问,“你……可要我帮你赎身?”
那姐儿笑了,大清早的洗净脂粉的脸上颇有几分率真,“大爷您这是怎么了?妾身做的就是这个买卖。要是个个客人都象您这般豪气,妈妈一定会笑死的。”
卫宜年不觉跟着她的笑容也笑了笑,心中尴尬减轻了大半,可犹豫再三,还是连她的名字都没问,只放下一大锭银子就走了。
“等等!”看他厚道,那姐儿从枕下摸出一块已经很旧,却洗得很干净的汗巾递上,“这是您的东西,别拉下了。”
这是当年,高绣茹还不知道卫宜年的真实身份时,在一次战斗中给他包扎伤口用时,算是妻子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卫宜年一直很小心的珍藏着,从来不曾拉下。
感激的冲那姐儿笑笑,卫宜年走了。
眼看他出了门,一个男人忽地从暗处闪身出来,进了青楼。将一张银票放到那姐儿面前,“方才那位客人昨晚都跟你说了什么?”
姐儿将银票推了回去,和气的道,“大爷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可我要是乱说坏了名声,往后……”
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抵上了她的喉咙。
那姐儿脸白了白,终于颤抖着出声了,“他……那位客人似乎与他妻子感情不太好……”
一盏茶的工夫之后,那男人离了青楼,兜了几个圈子。绕过小半个京城才来到专门招待外国使节的驿馆。不直接进去,找了间茶楼坐下,让一个小孩过去叫人。
不多时,一个穿着斗篷的高大男人出来了。进了茶楼的雅间。将头上的连兜帽放下。赫然竟是卓格。
男人低低的把听到的话又说了一遍,卓格摸着下巴想想,告诉那人。“去找阿珂,让他想办法混进他哥那里去……”
出了青楼的卫宜年,归心似箭。
虽然心中羞愧万分,可他仍是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跟妻子谈谈心,并向她认错。
却不想回到家中,高绣茹却冷冷的告诉他,“我已经让人把你的东西搬到楼下了。”
卫宜年一怔,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高绣茹便道,“我军务繁忙,只怕没时间替你生儿育女,你还是去纳几个妾吧。”
毫不留情的扔下这句话,高绣茹就走了,只留给卫宜年一个决绝而冷漠的背影。
在家养了两天,把那点皮外伤养得七七八八了,欧阳康上平王府来了。
咳咳,他可不是厚脸皮,而是正正经经来下帖子的。祖母二十八要做寿,他这个做孙子的亲自来邀请一下平王府的诸位参加,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收了帖子,沐劭勤就要赶人了,“要是无事,欧阳公子就请回吧。”趁着女儿还没出来,赶紧打发走人。
可欧阳康要是没有点准备,敢上平王府来捋老丈人的虎须吗?不仅不走,反而上前两步,到沐劭勤近前套起近乎,“世伯,上回元宵节发生那样的意外,小侄回去之后左思右想,总觉不妥。那次幸好是无事,可若是下回再发生什么意外,伤到我不要紧,伤到郡主可怎么办?于是小侄这几日就满京城寻了几个来回,终于找着此物了。”
他把东西体贴的放在了沐劭勤手边,让他一伸手就能摸着此物。
那是个打造得极精巧的铁箍,象个半开口的手镯,可以方便的调节大小。
欧阳康示范的把铁箍戴在沐劭勤的手腕上,调整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系上,又将他的另只手放到铁箍的一个小小机括处,“要是遇着危急情况,只要一按这里,就能发出三枚小镖,最多能连发三次,用来防身是最好不过了,不信您试试。”
竖起三只锦垫放在十步外的椅背上,引导着沐劭勤试了一次,只听噗噗噗的三声闷响,再去摸那三寸厚的锦垫,竟是扎穿了两个,并深深的嵌入第三个锦垫之中。
好东西呀!就算沐劭勤有钱有势,可这样精巧之极的防身之物还是头一回见到,想来给女儿防身是最合适不过了。
沐王爷摸着这手镯有些舍不得撒手,嘴上却道,“这样好东西,还是欧阳公子自己留着吧。”
听出话里那一抹讥诮之意,欧阳大少讪讪的摸了摸衣袖,不好意思的道,“我就不用了,我家先生开始教我用暗器了。虽然我学武的年纪大了些,但我相信,梅花香自苦寒来,只要肯下苦功,还是能学到些真本事的。”
沐劭勤再看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这也算是知错能改?才想说点什么,念福闻讯跟只欢快的小鸟儿似的跑了出来,“欧阳康,你来啦?最近都没去看你……你们,大家都还好吗?”
欧阳康甩一记秋波过去,再觑着沐劭勤的脸色道,“劳郡主挂念,大家都好。我今天来,是特意来请你们全家二十八去我家赴祖母的寿宴的。眼下破园还专门养了一群鸽子,下回我给你们送鸽子蛋吃。”
念福当然要问,“你们养鸽子干什么?”
欧阳大少当然要答,“我最近跟着先生练暗器,得先练练眼力。”
念福表示很惊奇,“你还学暗器了?”
欧阳大少很坦白,“是啊。为了学近身缠斗,还要天天打木人桩呢,就这两天,身上就不知打青了多少块。”
够了啊!知道你很努力,就不用再博同情了。
沐劭勤清咳两声,打断了女婿的话,从腕上解下手镯递给女儿,“这是欧阳公子送你的,你收着吧。过几天是他祖母生日,你也得好好的回个礼。”
想这么快就撇清关系?欧阳大少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祖母早说了,不要郡主的礼,只要你把上回那个寿糕也给她烤一个就是。”
没问题!念福答应了,又冲欧阳康促狭的眨了眨眼,道,“因家中来了亲戚,我们才要去拜见,也不方便留公子久坐,改日必登门致谢。”
咦,这就要赶人?欧阳大少有些不舍。
连沐劭勤也很意外,只听闺女毫不留情的叫管家进来送客,也没寻借口离开。
“你,不送一送?”沐劭勤忍不住问了。也决定要是闺女想去,就让她去。
可念福却笑,“我知道爹挑剔他也是为了我好,不过人都要慢慢相处才会了解。只要爹能不时给个机会,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说话,要是这样下来您还看不上他,那就是他自己没本事,我也不必为了这样一个没用的外人跟自己亲爹置气了。”
唔……不得不说,这话说的沐劭勤心花怒放了。
一瞬间,心中满满的父爱爆棚,总算有了一种女儿完全是属于自己的幸福满足感。连带着,对那个自从父女相认,就总是插在他和女儿之间的刺头欧阳康也减了几分厌恶感。
只要女儿有了这样的表态,这小子还何足惧哉?
看老爹虽然不说话,但掩饰的浓浓笑意,念福知道,自己做对了。
她从前,总是把自家的王爷老爹想得很高大,而把啥也没有的欧阳康想得很弱小。所以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总是不自觉的会偏向欧阳康,生怕老爹难为了他。
可转过头来想想,欧阳康再弱小,可他是要娶走自己的人,对于老爹来说,他就是夺走自己女儿的人,他怎么可能对他有好感?
要是自己再一味的偏向他,只会让沐劭勤更加难受。
当昨天晚上,念福去陪姥姥姥爷聊天时,施老爹赞起女婿,说他给自己弄的那个厚羊毛袜子非常暖和,施大娘无意间笑着打趣,“那你从前不还待见他小白脸靠不住?”
就这一句话,突然就让念福如醍醐灌顶,想通了这一点。
所有的岳父和女婿都是天敌。
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点?难道恋爱中的智商真的会自动降为零?想想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念福真想大骂自己呆蠢。
当她开始站在老爹的角度考虑问题,就能更加明白沐劭勤的心。要是现在,她喜欢公孙弘喜欢得要死要活,她爹绝对看欧阳康比现在要顺眼百倍。
眼下的实践再一次证明,这样的以柔克刚明显比给欧阳康说多少好话都管用。瞅老爹虽然不吭声,但看他的表情,念福知道,他对欧阳康的成见明显少了几分。相信假以时日,总会让老爹看到他的优点。
“走吧。”伸手挽起老爹,念福在心里偷偷给自己比了个v字,要去会会那位老姑母了。
可沐劭勤却摇了摇头,“不急,再等一会儿。”
是等蕙娘?不对呀。爹不是怕娘搞不定这种场面会尴尬,给她寻了个借口,让她陪着姥姥姥爷出门了么,那还有谁会来?
(我能说看到大家的打赏和留言,瞬间跟福爹似的,信心值高涨,满血复活了吗?当然,剧情的梳理还是必要的。今天就一更,明天争取3更。太爱你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