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尹凰舞飞身而起,手中的长枪旋转着刺出一道带着淡淡血色的金黄轨迹,如同圣战般辉煌,甚至空气中都响起一阵神圣的梵唱。她那鲜红色的披风在金色的罡风之中向后展开成凤凰的翅膀,她的罡风之中带着的那股可怕的热量此刻全部集中到了抢尖之上。死命地朝着皆无大师的心口刺去去,皆无大师见状,阴阳怪气地哈哈一笑,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念了一声佛号,合十的双手猛然张开,手心之中,居然出现两只黑色眼白,黄金瞳孔的邪眼,那邪眼之中绽放出数百道筷子头般粗细,如烟如光的灰色罡风,剑气一样扫射过尹凰舞的身躯。
“额迷途副,女施主难道真的以为,咬牙跺脚拼死拼活凝聚出合道境界的罡风,就真的能在佛爷面前为所欲为啦吧?施主难道还没看出来,佛爷就算不用任何咬牙跺脚装腔作势也有金丹境界的修为么?施主这样,又是何苦来?”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一道道仿佛光线一样的灰色罡风就扫到了尹凰舞身上,同时丁卯大师,鸠杀大师,混沌道士各自发出的阴邪罡风,也呜呜鬼叫着到了皆无大师的身后,被他的灰色罡风吸收,变成了一股强劲的灰暗光流。尹凰舞只感觉身子一震,原本处于秘术之中有些昏沉的脑子瞬间清明过来,而她身上那股足以匹敌合道境界的超强罡风,居然就在这瞬息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皆无的灰色罡风之中,只有一股力量,就是衰弱的力量,或者叫做腐蚀的力量,这股力量让尹凰舞感到浑身无力,仿佛大病一场。她身后的林彩衣和李云龙也好不到哪去,只觉得浑身无力,手中的兵器,居然瞬间就变得沉重无比,几乎握不住了,更不要说再去挥动一下了。
尹凰舞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更多的是一股决绝:“没想到,我居然只能为山峦做到这个地步吗?”她苦笑一声,既不崩溃,也不怒吼,更不要说流下女儿的眼泪,只是坚强地,冷静地看着面前的皆无。
“施主,消消气,别打打杀杀的,想成正果,就先肉身布施则个吧?”皆无嬉皮笑脸道,他的身上从来都没有一点点出家人的样子,真不知道他那亮晶晶的光头是谁给剃的。
尹凰舞摇摇头,轻轻弹开左手的掌心,一枚红色的药丸一样的东西赫然其上。“振南帮所有,为天下人亲民的时刻到了,别落到奸人手里,徒增痛苦。”她轻声说道,完全不顾皆无大师看到那一枚红色药丸的时候陡变的脸色。她没有回头,因为她听到了身后兵器出鞘的声音,那是所有振南帮的弟子们,随身携带的留给自己的最终兵器。
“相公,我已经将孩子们托付给大小姐了,我们不用太牵挂。”林彩衣这个时候低声说道,她的话语里带着细微的哭腔,她舍不得,她还没法完全舍弃下自己的孩子,她不是不愿意离开孩子们,而是不愿意让孩子们孤苦无依地面对失去父母的人生啊。
“大小姐吗?这就好,这就好,跟着大小姐,跟着宗主,总也能成为栋梁之才,竞我等未尽之事业……娘子,不必担心,我等就是做了鬼,也要在阴司地府里,保佑孩儿们有出息,成大事!”李云龙的语气,完全就是苦中作乐了,他也知道,孩子们还小,这个时候骤然失去双亲,对他们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可是他只能鼓励妻子,捡好的,有希望的话说,作为男人,作为丈夫,他在这种时候,绝不能哭,绝不能软弱。
他轻轻将林彩衣拥入怀中,接着两人就同时举起手中的匕首。
那两把匕首看起来一模一样,明显是一对,匕首的锋刃上干净光洁,没有丁点血迹污渍,它们是崭新的,直到此刻之前,它们都从来没有被拔出来过。
“大师,既然开口要布施,妾身也就真的给你点吧。”尹凰舞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平静,而她面前的皆无大师已经暗运神功,足下发力,向后飘去了,这个时候,他的什么佛号,什么神功,什么金丹,都统统无用了,也就不会逞什么口舌之能,不为别的,就因为尹凰舞的手中那粒红丸,实际上是一团威力惊人的火药。
“山峦!妾身在地下等着你!”尹凰舞猛然间发出一声足可裂空的尖叫。而这就是在万剑心和师父生离死别的短短几个呼吸中,发生的第一件事。
也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第二件事情发生了。
“元素拟态,又称魔能拟态,是解决光暗两系魔法不能使用元素转化的唯一手段,传奇圣魔导师以上等级的魔法师可以学习,这也是解决光暗两系魔法师法术位匮乏的最佳途径,不必重修其他系魔法,就可以用光芒或者黑夜的力量释放出任意形态的魔法,但是必须在气海构建相应元素的低级法术位,以便完成魔能阵装和虚拟化引导。”黑夜之中,铁楼的阴影之中,被黑暗梦魇领域赋予了近距离隐身特性的黑零,或者说银尘,正在默默回忆着从故乡加布罗依尔继承过来的知识,曾几何时,他认为自己此生都不需要这样的技术,因为他是四系法师,法术位多得气海都承载不下,可是如今,他因为云无月和魏务良的传承,失去了冰火领域,为了重新将对冲体质的能力发挥到最大,他只能再次捡起曾经那些被忽视,被遗忘的知识。
从踏上高台到现在的短短片刻工夫,他就已经找到了尹山峦的确切位置。他凭借的,仅仅是从战争空间里拿出来的一把金属眼球而已,趁着其他人还在厮杀的当口,他给自己套上黑暗梦魇领域,凭着隐身游走于铁楼之间,靠着从魔威阁学来的暗器手法将金属圆球从铁楼的窗户缝中扔进去,然后用万物觉醒控制着眼球展开四只蜘蛛一样的铁脚,拼着耗尽能源爬上楼梯,探测着每一间牢房,然后,连接着视网膜的卡诺尼克尔终端显示出一幅幅画面,除非尹山峦被人挖坑埋了,否则,在这样的全方位视频监控之下,根本无所遁形。
人找到了,却没法救他出来,因为关押他的那一座不起眼的铁楼周围,还隐藏着这座监狱的最终手段。
那不是银尘可以单独对付的力量,他需要万人往,也需要玄天阁,他需要许多近战武士的帮助。
因此黑零慢慢退了回来,躲在铁楼的阴影里,观察着战场的形势,等待着监狱的守军将底牌出尽,然后被他华丽翻盘。
他一边等待,一边快速进行元素拟态的第一次启动工作,他知道此时除了杀进铁楼,救出尹山峦以外,他还有一项同样重要的任务,就是绝对不能让人将这件事情怀疑到银尘头上,不能让人发现这里有一个真王府里的人。
元素拟态,是他如今克服对冲体质“使用一种元素力量到一定程度,就必须切换另一种元素力量”这一缺陷的唯一手段,也是他为何用了五年时间,不顾身体承受能力,不顾基础不牢和种种隐患,一路飙升到传奇大师等级的主要动因。当然现在考虑这些,就是要让他的冰系魔法能够在不受到元素代偿的影响下持续使用,只有这样,他才能伪装成周身发射蓝光,一手冰系神功出神入化的黑零啊。
“成了!”感受到气海之中,作为载体的魔哭冥斩拳爆发出一道道黑色的光柱,将整个气海内所有水火法术位,包括仙劫曲这样拥有自我意识的法术位都完全连接,只有裂天圣焰爪之类的光系法术位没被影响,银尘(也就是黑零)便知道,行动的时刻,到了。
此时此刻,尹凰舞正好喊出那一句撕心裂肺的话,万剑心正在离去与守候的两难抉择中犹豫迷茫。二十四位壮士,已然倒下十人,剩下的,都在苦苦挣扎着。
此时此刻,无论是后退到几丈开外的皆无,还是掠阵的丁卯,鸠杀,以及其他邪道绝顶高手,都露出轻松又失望的神色。该结束了,这是无论邪道还是正道都在心里承认的事实。
是时候,结束了啊。
亮蓝色的光芒,首先从黑色的指尖绽放而出,如同涟漪一样扩散开来,就在那一瞬间,气海中的裂天圣焰爪也爆发出道道金光,将所有水火法术位链接起来,同时万物觉醒的法术位发出一道光柱,刺入灭绝凛冬的法术位之中,紧接着,灭绝凛冬的法术位就被完全激活。
空气中稀薄的水,并没有受到任何牵引,反而是每一支火把发出的光芒,突然变成了蓝色,瞬息之间,一朵朵盘子大小的冰棱花从这些火把的中心爆射出来,这才引动了空气中的水分子开始凝结,析出更多的细小雪花,这些雪花并不是飘然下落的,反而就像是某种水波一样,组成一道道冰蓝色的波动,从铁楼的阴影里爆发出来,疯狂地扫过整个高台。
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极短的瞬间,无论正道邪道,无论修为高低,所有人身上的神兵,甚至是普通的兵器,都失去了控制,猛然间飞向高空。
下一秒,就在突然变得赤手空拳的众人的惊呼声中,几十把无定风波尺子猛然率先垂直落下,在半空中,就接连爆碎。
蓝光爆闪,一道道巨大的罡风轰然射向那几近无敌的百人斩方阵,突然失去所有武器的分神高手们,只能惊恐地吼叫着,运起全身的罡风抵挡,然而想要挡住无定风波的蓝色罡风,没有中品玄器在手,根本不可能。
那些罡风似乎和世间一切罡风都不一样,完全无视任何护体罡气的影响,笔直地笼罩下来,精准地保证每一个还能站着的分神高手都被击中,下一秒,所向无敌的百人斩方阵,就仿佛遭到屠杀一样集体倒下。
将近百人集体倒下的场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残酷的震骇,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正在犹豫的万剑心愣住了,正在努力运转神功,借助聚元式吊着命的万人往惊呆了,准备自寻了断的振南帮三人也彻底僵住,而默默守候在一旁的祸忌,也张大了嘴巴望着集体倒下的分神高手们,仿佛一只被石化的青蛙。皆无之流,也彻底地不知所措,在刚刚的一瞬间,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仿佛被彻底掏空一样,空落落,无凭无据,无依无靠,仿佛灵魂早已离体远去只留一副皮囊在人间受苦。
然而更残酷的是下一秒,天上那些原本属于每个分神高手的制式刺剑,猛然间垂直扎下来,那速度,那声势,不能不让人想起断头台上落下的刀片。
倒在地上的分神高手们,他们身上都粘着无定风波,根本没法行动,面对直挺挺落下来的锐利长剑,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挣扎抵挡,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将手臂抬起来。
近百人,每个人,所有人,全部都给那落下的细剑,准确无误地贯穿了咽喉,那场面,说成大屠杀都嫌文雅,那简直就是世间最黑暗的集体处决。
操控那些剑的人,真的犹如纳粹党卫军一样恐怖。
“什么人?!”冰月上人刚刚发出一声本能的嘶吼,就猛然看到一道亮光直射过来,他下意识地朝左边一闪,没想到那道白银色的亮光居然也跟着向左一个偏折,接着――
利刃撕裂血肉,贯穿了他的心窝。冰月上人茫然无措地低下头,怔怔看着胸口上挂着的,那一只白银色的手柄。
四条白银凤凰的尾巴,绞成一股,这就是冰月上人眼中的剑柄。
冰月上人慢慢抬起头来,七窍之中流出了艳红的血,粘稠如同油漆的血粘在脸上,留下七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他已经听不到皆无大师惊恐愤怒的呼喝声了,他更不会理会身后被自己的震龙拐追杀的鸠杀婆婆,他的眼睛里,在这一刻,只有远处的那个黑衣剑客,只有他望向自己时,那惊恐中带着心疼的目光。
冰月上人不会知道,黑衣剑客心疼的,不是他这个冰月上人,而是那把贯穿他胸膛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