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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平珒念书,祝镕昨晚出门前,就已经派人知会父亲,才有了祝承乾夜里归来和妻子的一番争论。
因此,今日他到养母跟前提起这件事,杨氏虽毫无热情和关心,总算也是应允了。
但祝镕退下后,大夫人就把王妈妈叫到跟前,吩咐她:“派人去查博闻书院的家底,言家都有些什么人。”
王妈妈应下,但问:“您要知道这些做什么?不过是小门小户。”
大夫人冷声道:“我早说过,她是要把这家里的人一个一个降伏,如今连平珒也算计去了,这言扶意若没几分心机城府,谁能信,我要看看他们言家,到底有什么图谋。”
话音才落,门外下人通报,说是杨府来人了。
大夫人命传进来,到了跟前一听,得知家中老母亲病倒,便命丫鬟来换了衣裳,要王妈妈带上人参、灵芝等,匆匆回了娘家去。
到夜里,大夫人从娘家送回消息,禀告婆婆,她要过几日再回来。
老太太便命芮嬷嬷明日带上礼物去探望亲家母,转身见韵之和扶意窃窃私语,板下脸道:“又打什么鬼主意?”
韵之自然是想趁大伯母不在家,找机会去探望长姐,但她和扶意还没商量好,就被老祖母看穿了。
老太太道:“比不得在宫里,进出有定数,你大伯母随时可能回家来,横竖你是这家里的女儿,她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扶意可就难了,她能容许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小孩子家家不懂,大夫人也有她的难处,你们以为这么大的家业撑起来,只是坐在兴华堂里发号施令?”
“我们不去了,您放心。”韵之虽不甘心,也不敢忤逆祖母,“奶奶,我听话。”
老太太对扶意说:“你也是,且老实呆上几天,明早就够你疼的,伤筋动骨你以为是闹着玩的?”
这事果然被老太太说中,隔天一早,扶意醒来,右边肩膀疼得厉害,穿衣费劲,拿不起筷子握不住笔,很是辛苦。
但平珒早早就来了,往后他每日上午要跟着扶意念一个时辰的书,等他走后姐姐们才来,互不耽误。
小少年今日穿戴了新衣裳,气色胜过往日,还带了谢师礼,恭恭敬敬向扶意行礼。
扶意心里高兴,一时忘了疼痛,与平珒在书房坐下,从一笔一划开始教起,鼓励平珒不要急于求成,难得这孩子静得下心,一个时辰转瞬即逝,他放下笔时,还依依不舍。
扶意收起了平珒人生里,第一张他自己写的字,笑道:“两个月后再拿出来看,你就知道自己有多了不起。回去休息便好好休息,不要太逞强,把身体养好,就什么都有了。”
平珒很是乖巧,对扶意充满了信任,离开时姐姐们陆续也到了,见弟弟书生模样,玩笑说他要去考状元,兄弟姐妹在太阳底下说说笑笑,这是他从小就向往的事。
韵之更是借祖母的口,吩咐跟他的人说:“天气暖和,且不是毒日头晒,老太太说了,多叫平珒到园子里走走,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有白面似的脸,等他把脸晒黑,身体自然就好了。”
那些婆子们,也不敢反驳二小姐的话,更何况背后是老太太,一一应诺,拥簇着平珒离去。
韵之无奈一叹,转身换了笑容,要搀扶扶意,扶意吓得什么似的:“你可别碰我,我浑身都疼。”
慧之上前来搀扶,韵之便吓唬她:“你小心啊,你们言姐姐,是莲藕做的。”
妹妹们嫌二姐姐欺负人,都谨慎温柔地来呵护扶意,正要一道进门去上课,看见有人匆匆忙忙往内院跑。
韵之朝绯彤使眼色,绯彤立刻去打探消息,不多时回到书房,说:“是安国郡主到了,就一人来的,说是咱们三夫人有喜,替王妃娘娘来送贺礼。这会子已经在西苑了,老太太刚过去。”
韵之问:“要我们作陪吗?”
绯彤道:“没听说,但您别去凑热闹,老太太自有吩咐。”
扶意笑道:“难得绯彤这样稳重,也辛苦你跟着你们家小姐。”
韵之白她一眼:“这么说,可见香橼是傻的,那我们换吧,你将来带着绯彤回纪州去,把香橼给我留下。”
玩笑归玩笑,书房里还是要正经做学问,扶意静下心来授课,但没过多久,门外有动静传来,翠珠进门说:“言姑娘,老太太带着安国郡主来了。”
众人忙迎出来,恭恭敬敬站在院中。
老太太带着尧年进门,她一见扶意和韵之,就热情地走到身边,虚扶一把要她们免礼,转身对老太太说:“您老不必陪着我,晚辈想和姐妹们说说话,母亲就是怕上门来,惊动得全家不得安生,才只打发我来。出门前也千叮万嘱,一切礼节都免,两亲家串门罢了。”
“是,那就请郡主小坐,不必拘束。”老太太依然礼貌恭敬,“只是我这些孙女太粗鄙顽劣,还请郡主多多包涵。”
尧年礼貌地送走老夫人,回眸冲韵之和扶意笑:“我们家和京城的皇亲贵族,少有往来,我和那些堂表兄弟们,也没有合得来的,但我喜欢你们,往后我常常来,你们也常常去王府可好?”
众人引着尧年进书房,刚坐下没多久,二夫人就带着少夫人来了,少不得又出去应付一回。
尧年本就想找机会和扶意单独说话,便对韵之道:“请韵姐姐替我送夫人和表姐回去,我就不去了。”
虽然没这个必要,但韵之也懂礼数,郡主毕竟是郡主,不能真当玩伴对待,应下后,先送母亲和嫂嫂回东苑去。
尧年立时向扶意递了眼色,再回书房,扶意便安排三妹妹们练字,她和尧年单独在窗下喝茶。
“听说大夫人不在家,这家的三夫人又有喜,我就借口来了。”尧年在扶意面前,毫无郡主的架子,“我娘知道你在这里,也是很高兴,但说不能给你添麻烦,她更说,嫂嫂如今在祝家,其实比跟着我们强些。”
扶意见郡主如此诚意,便也毫无保留,将自己所知道的事,以及她的处境和为难都告诉了尧年。
尧年道:“我今日来送礼,这家里必定要回礼,到时候你就跟着来。去了王府我们说话更容易,关于我嫂嫂,关于我和母亲上京来,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扶意坦率地问:“民女虽和您幼年一起玩耍,但也不曾深交,郡主为何这样信任我?不是我怕被卷入什么麻烦,只怕自己不能帮到您和娘娘。”
尧年笑道:“先把这个您啊民女啊去了吧,你还长我几个月,本该是我叫你姐姐。至于为何信任你,我们后来虽不曾深交,可王府和书院一直有往来,我爹爹把人送去书院念书,令尊又给我爹爹送来人才。便是这几年,几乎每个月都会收到言夫子的问候,说他任凭差遣,只要能为王府做些什么,在所不辞。”
扶意完全不知这些事,在她眼里,只看见王府每逢佳节和往年一样,给书院送来贴补。
想来父亲悄悄做这些事,连家人都瞒过,是担心王妃和郡主孤儿寡母,他一个男人太多的不便,爹爹也是用心良苦。
不,扶意立刻改了心中的想法,王妃和郡主不是孤儿寡母,王爷父子一定还在人间。
“不仅是言夫子,这些年,纪州百姓对王府的关心和拥戴,让我和母亲更加坚定……”尧年忽然住口,向别处看了眼,道,“待你来王府,我们细说,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为了我嫂嫂的事着急,眼下嫂嫂留在祝家,对她来说更好些。”
扶意听得出来,这话里有话,显然大小姐的遭遇,背后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一时想起祝镕的告诫,扶意终于能体会到几分他的不易。
“郡主。”扶意问道,“我们的谈话,可以让韵之参与进来吗,她也是最关心世子妃的。”
尧年颔首:“自然可以,但考虑到立场身份,往后有些话不能对她说。我相信你会判断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信任她,我自然也信任你。”
扶意应道:“那我就放心了。”
尧年细细地看着扶意,英气的眼眉间,凝起严肃的神情:“扶意,你要想明白,接下来的事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你若不愿意,我绝不勉强。”
扶意的心不由得发紧,能感受到,郡主每一个字里的重量,自己很可能,要一脚踏进朝政风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