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都西门,风雪弥漫。高阳之原雪花飞舞,一片苍茫。
少丘骑着一头飞虎,默然站在城门之外,眺望着苍茫的高阳之原,只见满目混沌,白雪逼人,又到哪里去寻找甘棠?
他身后,金破天骑着飞虎,戎虎士却骑着一头强壮的虎驳兽——飞虎是远远驮不起来他这体重的——一起回头望着杞都之内。远处,一队队的奢比尸们正在收拾行装,即将跟随着高阳部族的三支千人军团开赴葛邑前线,奢比尸们破出封印之后最大的收获便是学会了喝酒,一边列队,十多名奢比尸还摇摇晃晃地拎着酒坛不放。身披狐皮大氅的戎叶正奔行在奢比尸的队伍中,一个个从他们手中将酒坛夺下来。
“老子刚刚定下婚姻盟约,还未洞房花烛这就要分离。”戎虎士喃喃地嘟囔道,“少丘,你太残忍了。”
原来戎叶答应与戎虎士成婚之后,虽然戎虎士急不可待地要洞房花烛,问题是涡水战事紧急,苍舒急着让奢比尸族赶赴前线,便一叠声催促;少丘也急着追踪巫彭,谁都不理会戎虎士的茬。戎叶心花怒放,长出一口气,爽快地和他各以天狼神和木神的名义盟誓,定下婚姻盟约,便紧急开赴葛邑。
少丘眼露哀伤,眺望着飞雪的深处,一时神思飘渺,思及两日后甘棠体内的生命之树就要破体而出,心中犹如油煎一般。自己一路艰辛,远赴三苗为他治伤,却终究没有能成功。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么?
昨日在杞都面对诸多高手纵横捭阖,高谈阔论的少丘,直到一个人面对这浩茫的天地,才陡然感觉到,面对心上人的安危,面对这无可预测的天地与命运,当真想笑都笑不出来。
“你他妈的,”飞虎上的金破天骂道,他此时元素力已经恢复大半,精神好了许多,“少丘给你娶了老婆,他自己的老婆生死未卜,你他妈竟然还想着自己洞房花烛!”
“是,是。”戎虎士满脸尴尬地道。
“别忘了你的承诺,以后你便是少丘的守护者,他到哪儿去你到哪儿去,他死了你以身相殉!”金破天哼道,“让你背老子十二个时辰,压了老子两三次,险些没把老子肚子压爆,等老子元素力恢复,看如何收拾你!”
戎虎士翻了翻眼睛,明知理亏,便闭嘴不答。
金破天还要再说,少丘淡淡道:“咱们出发吧!此番无论上天入地,都要追杀巫彭,救出甘棠!她躲进军阵,我就要破阵;她躲进尉都,我就要破城;她哪怕躲进帝丘,我也要将帝丘闹得天翻地覆!”
两人感受到少丘心中那股难言的郁愤之气,一时沉默无言,胸口俱都涌出一股凛冽之气。
少丘仰望着灵蛇般抖动的虚空,忽然间嘶声大喝:“天阻我,破天!地阻我,覆地!炎黄,人生来平等,我生来自由!你以神的力量剥夺我的一切,我就以神的力量——夺回来!”
闷雷般的呼喝之声滚滚掠过高阳之原,满空的雪花忽的一凝,震颤片刻,随即无知无觉的依旧飘落,覆盖着这片曾经染满鲜血,曾经流下眼泪,曾经埋葬尸骨,曾经抹灭幸福的土地。
大雪弥漫了高阳之原,四野茫茫,尺许厚的积雪压住了苍黑的泥土,压住了连绵的丘陵,也压住了深灰色的密林。天地之间风雪弥漫,呼啸的北风仿佛利刀般划破了虚空,切割下斗大的雪花织满了视野,数尺之外不辨人影。
两头飞虎斑斓的花纹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八只虎爪印在身后留下了一连串的印痕,转瞬就被席卷的风雪所抹平。两头飞虎的肉翅耷拉着,无精打采,皮毛上结满了冰屑。其中一头飞虎背上骑坐着一个墨色巫觋长袍的女子,她长发披肩,悠然而行,宁静的脸上不沾染丝毫雪花,光滑洁净,那刺骨的风雪仿佛是春日里和煦的暖风,意态无比舒爽。她宽大的袍服上绣满了龙族图腾,呼啸的风雪中,宽大的袍服飘然而舞,那苍龙仿佛灵动欲飞。
另一头飞虎背上,却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头上戴着皮帽,身上裹着雪白的狐裘,只露出一双灵动照人的大眼睛和红润的两腮。她双手都抄在袖筒里,兀自冻得瑟瑟发抖,绝美的脸颊也红扑扑的,一脸不耐烦。
“喂,巫彭,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那少女侧了侧头,冷冷地道。
这二人却是巫彭和甘棠。那日在颛顼宫被少丘等人所擒,巫彭说将甘棠藏在了地下封印的奢比尸族之中,将少丘等人骗入奢比尸族,伺机重伤了留守在洞口的蒙降,立刻回到颛顼宫中,挟着甘棠扬长而去。
她神通高绝,当日在巫觋神殿中,虞无极、苍舒、偃狐等人联手也被她打得大败亏输,灰头土脸,留守在颛顼宫中的虞封瀚又如何能抵挡?被她削瓜切菜般连杀十多人,逃出了杞都。虞封瀚见巫彭独自出来,知道地下有变,也无心追捕她,匆匆忙忙跳进青铜鼎中,进入密道寻找虞无极去了。
巫彭挟着甘棠,在城门口夺了两头飞虎,一路向西北而行。三天前,高阳之原飘起了雪花,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来势汹涌,一日一夜间覆盖了整片原野。巫彭身具水火元素力,丝毫不在意这点寒冷,但甘棠却受不了,一路上破口大骂,奈何巫彭精神力强悍,抗骂能力也出众,竟然毫不理会。
“喂,你这个死巫婆,”甘棠大怒,叫道,“这么多天也不说句话,把我憋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原来你还会被憋死?”巫彭淡淡地斜了她一眼,“我只以为两日后你体内的生命种子就会破体而出,将你撕裂而死呢!”
“什么?”甘棠花容失色,愣愣地道,“两日……两日后我就要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