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身旁一个头发蓬乱,战甲支离破碎的战士惊道,“您……您是要……降了?”
“嘿!”鱼桑君苦笑道,“今日即将覆灭,老夫才真正恍然啊!若是老夫还能还给你们父母妻儿,降了又如何?可是,鏖战三日,高辛部族欠下我血海深仇,老夫宁可轰轰烈烈地战死,如何能降!”
“君上——”一个战士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大声吼叫道,“快看,东北方向——援军!”
轰,城上顿时炸了锅,衣衫褴褛的战士们精神一振,齐齐往东北方向望去,极目之处的雪原尽头,隐隐有一缕黑色的丝线正在快速移动。白雪交映,无比醒目。
仅仅一瞬间,那缕丝线嘿粗大了许多,甚至可以隐隐看到马匹的轮廓,众人眼前乱光刺眼,仿佛有无数的兵刃正迎着西去的落日,投射在桑邑城头。
“十里!”鱼桑君泪水奔涌,哈哈惨笑,“咱们有救啦!”
“爷爷,”小女孩儿睁大眼睛望着他,“爹爹、妈妈他们能活过来了么?”
鱼桑君一愕,慢慢摇头,表情严肃起来,那个瞬间前还枯朽的老人忽然浑身焕发出王者的生机,傲然道:“叫我君上!”
城外的空中,一头黑色的信隼从北部的天空疾飞而至,在军阵的上空一个盘旋,落在军阵中央一名魁梧的战士臂上。那名战士从信隼腿上解下一卷丝帛,匆匆扫了一眼,手臂一震,将那信隼抛上半空,随即地上朝身边一名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道:“仲堪大人,季狸大人传来消息,那个贵人到了。”
仲堪四十余岁,一身文雅之气,和熊弼子颇有相似之处,浑身上下挂满了金玉饰物。他比熊弼子更进一步,将满头的黑发编成了近百股,每股头发的发辫上都缀着各色玉玦,琳琅满目,头稍稍一晃便叮当乱响。
仲堪眼中霍然现出一抹异彩,淡淡道:“很好,八恺的仲容军团也到了,你是老二,我是老二,便看看哪个老二更厉害!”
“当然是您这个老二厉害了。”身边那战士哈哈地恭维道,“您曾经夜御十女,仲容那软蛋,只配被女人夜御,他哪里是您的对手!”
“混蛋,你以为这场战争是老二之战么?”仲堪哈哈大笑,面色一冷,大喝道,“前锋营,狙杀一切目标,一个不留!中卫营,突入桑邑,将它给我彻底摧毁!攻——”
三列横队,剩下一千名后卫营战士齐刷刷地排列在他身后纹丝不动,前两营同时呐喊,催动战马,犹如天崩地裂般杀向桑邑。
城上的鱼桑君将小女孩交给一名仆妇,在一名战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大喝道:“鱼桑部落的荣耀在此一举!杀——”
话音未落,只见城内的雪地猛然向上涌起,“噗噗噗“之声不绝,那白雪覆盖的地面之下,竟然蹿出来近百条浑身漆黑的猫形怪物,快如闪电般朝众人扑去。也不管战士还是平民,老弱还是妇孺,嗖地掠过,尖齿和利爪便将人剖得肠穿肚裂,喉咙溅血。一时间惨叫之声布满全城。
“猎狞兽——”鱼桑君目眦欲裂,却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较之城内猎狞兽的肆虐,城外的高辛战士更加恐怖,在前锋营弓箭齐射掩护之下,中卫营犹如一团滚烫的龙卷风一般突入了桑邑,一进入城内,便分做十个百人纵队,策马狂飙,所过之处,骨刃一掠而过,眼前所见到的东西无不四分五裂。
有些勇士呐喊着挥舞骨矛上前抵挡,高辛战队停也不停,前面战士挡开对方的骨刃,纵马而去,后来者纵马掠过,挥刃便将他握着骨矛的手臂斩了下来,接着的战士紧随而上一刀斩去头颅,随后的战士犹不过瘾,在无头尸身尚未栽倒的瞬间一刀将其腰斩……十数人奔驰而过之后,这个战士已然四分五裂,不成人形。
这些高辛战士仿佛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发泄,纵马奔突,所见的一切都在刀矛之下化为齑粉。这些土系战士还想方设法在城内纵起了火,熊熊燃烧的房舍,哭喊奔跑的妇孺,残肢断首的战士,哈哈狂笑的杀人者……还有冰冷洁净的雪地,整个场面仿佛人间地狱。
“杀——”鱼桑君大吼一声,率领鱼桑战士冲下城墙,与高辛战士正面拼杀。不过刚下来数百人便被前锋营围住,这群高辛战士将鱼桑战士围城了一个圈,纵马奔驰,毫不停歇,仿佛一个急速转动的圆形绞肉机,凛冽的骨刃四下飞舞,每一刀都带走了一条生命,一片人肉。
鱼桑君被困在核心,上百名战士和平民簇拥在他周围四下奔突,却是突破不出去。前锋营战士箭射刀砍,这团巨大的“人肉”越来越小,越来越薄,不到半炷香时间,身边只剩下十多名战士,个个带伤,便连鱼桑君自己,身上也中了三箭一矛,倒在地上挣扎不起。所幸中的不是垕土箭,没有顷刻间化为尘土。
看来这垕土箭也不是可以大批量装备军团的,只能装备某些负担有特殊任务的战士。
便在此时,猛然东门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奔驰之声,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动了整个城池,甚至将城中的呐喊与哭泣,惨叫与嘶鸣尽皆掩盖了下去。
“杞都援军到了!”
“是仲容大人!庭坚大人!”
一个正在浴*杀的战士惊喜之下回头望去,刚刚看到杞都的熊罴图腾旗帜,猛然间脖子一凉,脖腔热血飞溅……
“高阳熊的老二终于来啦!”城外按兵不动的仲堪哈哈大笑,挥手道,“好了,撤军!”
“呜——”
凄厉的孛马号角响彻长空,正在城内四下奔突的高辛战士一闻号角之声,勒马奔回,各个纵队在城门口的废墟旁会合,纵马奔出了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