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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恭贺

  两后生态度是谦逊了,也尊重了,可怎么办呢?仁义礼讲错了,连忠恕也要重新诠注,《尚书》很有可能一半是伪作,现在连《易经》都出现了问题。再发展下去,难不成连《论语》也要将它推翻?那儒家还剩下什么?

  于是找上刘处,实际心思乱了,找刘处有什么用,刘处只是对郑朗说了一些做人的道理,并没有传给他任何学说。老刘啼笑皆非,与冯元一道又来到客栈。

  冯元将这份文章递给郑朗,那意思,你看怎么办?全是你小子惹出来的事。这一回似乎越闹越大。

  郑朗放下了这篇文章,说道:“欧阳推官说得很对啊,即便有伪作,若是好的,同样可以借鉴,比如晚生所讲仁义中引用《系辞传》那段话,就是《系辞传》是伪作,但那句话很好诠释了易卦中的阴阳变化,晚生以后若有机会重新讲仁义,同样会继续引用。再比如《后出师表》是伪作……”

  “等等,什么伪作?”冯元又打断了他的话。

  “《后出师表》。”

  “怎么它又是伪作?”

  “冯给事,你听这一句话,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刘邰、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余人。诸葛亮于建兴五年出师北伐曹魏,次年上了此表,这是建兴六年的事。再看《三国志.关张马黄赵传第六》,七年卒,追谥顺平候。虽自先帝死后,诸葛亮一直对赵云轻用,可那时蜀国已无多少大将,赵云身份仍然十分显赫,为什么赵云还没有死,诸葛亮就在表中说他丧了?”

  此表着还有其他的漏洞,但郑朗懒得费口舌了。

  至少作为蜀国有数的大将,不是一个小人物,陈寿修《三国志》还是当世之人,无论如何,不可能将赵云死期晚写了两年,那样的话,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老冯再次傻眼。

  说起来很简单是不是?

  往往事情就是这样的,比如郑朗讲仁义,说起来很简单,但不往上面想,就变得很复杂,就连司马光修《资治通鉴》都无视了《三国志》这句记载,强行借用了《后出师表》,生生将赵云死期提前一年多。

  郑朗又说道:“虽它是伪作,可这篇文章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是值得后人学习的。其文笔优美凄怆,更使它在文坛上占据一席重要的地位。再比如《庄子》《列子》等篇,伪作更多,好的借用,坏的不要害怕,要勇于甄别出来,将它丢弃。”

  “你等一等,又是什么是伪作?”

  “《庄子》《列子》,甚至《孔子家语》《阴符经》《六韬》《鬻子》《关尹子》《子华子》《文子》《亢仓子》《鹖冠子》《鬼谷子》《于陵子》《尉缭子》等书籍,多有伪作,有的都可能整本书都是伪作。不过《论语》、《春秋》《孟子》等书籍绝对不会存在问题。”自宋朝开始疑经,最后居然连仅因为司马迁未载《左氏春秋》之故,怀疑《左传》也是伪作,明显是矫枉过正了。

  “可有证据?”

  “有的有,有的只是一种假想,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夫子之言,本来就是要后人进一步诠释学习以及扩展的,只要不曲解夫子的思想,无论是孟荀,或者后来的董仲舒、刘歆、杜林、郑兴、马融、郑玄、王肃、二刘、陆德明、孔颖达,我们都可以将他们的思想拿来借鉴,光大儒学,这才是夫子最想看到的。”

  冯元终于听明白了,这一回这小子终于露出他的野心,不仅是想做一个才子,还想做一个经学大家,甚至郑玄与孔颖达都不屑做之,要做就做一个孟荀那样的正宗儒家传人!

  冯元只好无可奈何,心中不是滋味的离开。但他心中预感到儒学的大事件就要到来了。

  这几年优秀的才子辈出,不仅是郑朗与欧阳修二人,从岁数稍大的人,范仲淹、韩琦、大宋等人,再大一点的人,如晏殊、王曾、夏竦等人,稍小一点的,欧阳修、小宋、文彦博、富弼等等,更小一点的,除了郑家子,似乎还有一个陕州司马光,同样很了不得,这些人若将心思分一部分在经学上,再持着郑家子这样的怀疑态度,那后果……出了客栈门,对刘处说道:“老啦,不管事了,只能看着这些晚生们折腾……”

  不想过问,随他们弄吧。

  ……于是欧阳修这篇文章,冯元没有有意掩瞒,将它放了出去。这一下更好玩了,几乎所有儒生膛目结舌,大臣啼笑皆非,还有的大臣心中戚戚,千万明年朝廷不让自己担任知贡举的主考官。这个卷子不好出啊,出得不好,就会捅马蜂窝,万一举子答不出来,将试卷一丢,大声抗议道:“此乃伪作,为何作题?”

  到时候怎么办?

  但就在这时,另一件更好玩的事情发生。

  程琳查啊查的,将郑朗这幅图拓摹下来,让衙役分头在京城几百万人海中寻找。还好,有可能是巨盗的原因,作为其女眷,穿戴华贵,这一缩目标变小了些。

  但难度还是不小的。

  另外又派了寻找了一下,尽管与郑朗皆不相信是契丹人做的,但有些迹象,程琳还是觉得契丹人可疑,稍稍派了几个衙役过问了此事。但就是没有想到,居然真是契丹人做的。

  衙役们盯了盯,一对契丹商人住进了驿馆,偶然一次,其商人的妻子出来买东西,让两个衙役看到,很像郑朗所画的那幅图画上的妇人。这一点郑朗也有功劳的,若不是唯妙唯肖的画出来,就不可能立即断定。

  沾到契丹人,衙役不敢大意,飞快的回去禀报了程琳。老程一听昏了,又将那个小婢提来盘问,究竟这个妇人是什么样子,不要弄错了。再三的描述,终于断定此妇人就是彼妇人。并且他们莫明其妙住进驿馆,与契丹的使者团呆在一起,本身就不大对劲。

  应当好进一步断定的,带着小婢去看一看,这样才能成为证据。然而事关重大,怕小婢张扬,于是没有这样做。

  这种心态很象后世的心态,人家强大,自己软弱,被人数次欺负后,只能哼哼,算作抗议,安抚一下国内百姓不满的情绪,自我安慰一下。不过宋朝要好些,至少与西夏一直打得有声有色,吐蕃二流强国,前面与西夏眉来眼去,后面生生从他们手中抢了一大片地盘。至于小越,差点连根兜掉了。

  对契丹就是这种态度。没有办法,虽然人口多,有钱,但人家疆域辽阔,将士凶悍,综合实力不是宋朝第一,而是辽国。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看似是大案,放在两国关系上,真不算什么。

  正好上早朝,诸臣要告退,程琳没有退,等其他诸臣退走,对老太太与小皇帝说出事情的真相。

  老太太也有些蒙:“还真是真的?”

  程琳也苦笑:“臣听说了那个契丹新君是喜欢字画,可没想到如此。不过这件事是不是他所为,不大好断定,有可能是他所授,有可能仅是下人想讨好他。不过这案子怎么办呢?”

  想理清案件真相,只好到驿馆里抓人了。

  这一抓后果非同小可的。

  老太太想了一下,还是不能抓,这一抓太平曰子有可能没有了。刚刚契丹将年号改成重熙,还让自己担心呢。

  不管怎么说,确实软了。

  契丹刚改年号,边吏又来告急,不好,契丹将大入侵。只有老薛这时候说了一句话,先帝与契丹约和,岁遗甚至厚,必不敢轻背约。君臣才稍安,是稍安,没有全安。

  因此,老太太想省事。想了想,说道:“程府尹,这案子就销掉吧。等哀家见到契丹使者时,淡淡说一句。”

  不明说,可也要说。偷了三次,也该住手了。否则你们堂堂的一个契丹国家,叼扰了一个小举子都无法安心学习,又何苦呢?就此收手吧。当然,要用委婉的语气与他们交谈,此事就当揭过。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对小皇帝说道:“你召那个郑家小郎进一趟内宫,然后让他婉转的通知严家,此事就不要再追究。”

  终是服软的事,官府不好公开出面说,因此让郑朗转达一下,此事也就彻底了结。

  小皇帝也觉得此事太过荒唐,奶奶的,我都没有得到多少字呢,你们居然全部抄走了。倒底郑家子是你们契丹人,还是我们宋朝人?但又觉得好笑,正好呢,不知道当不当骗郑家子进宫,弄几首新词,这岂不来了理由。这一次没有违抗老太太,立刻答道;“儿臣遵命。”

  又将郑朗召进了皇宫。

  别的人不知道内情,只认为是两位主喜欢,这份宠,都让他们眼红,然奈何,人家的确有这份才气,并且有这份胆色,让两位主宠。想像有些偏。进了皇宫,赵祯先用委婉的语气,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自己是宋朝皇帝,好笑之余,觉得也很丢面子。

  郑朗听后,十分愕然,这事儿……然而想了大半天后,说:“非是契丹皇帝所为。”

  “为何?”

  “陛下,想一想契丹太后。”

  这个皇帝更苦逼,辽圣宗的皇后同样无子,据传是一个十全十美的皇后,长相美艳,但没有儿子,丈夫只好幸临他女了。一个宫女,萧耨斤,很奇怪的宫女,她的祖先是辽国第一太后述律平的弟弟阿古只,这样的出身丝毫不亚于辽圣宗的皇后菩萨哥。但到了皇宫后居然只成了一名小小的宫女。更奇怪的是她面色黜黑,看人时目光凶狠,一看就是一个丑主与狠主,就不知道当时辽圣宗如何选择的,这样一个普通的宫女,还是丑女凶女,居然让他临幸了,不但临幸了,还临幸了多次。

  萧耨斤生下儿子后,菩萨哥真成了菩萨,没有象刘娥这样做,而是默认了这种关系,并且给了她一定地位。白眼狼来啦!多次陷害菩萨哥,没有成功,于是培养自己的势力。辽圣宗一死,伪遗诏,封自己为太后。接着诬陷菩萨哥与其弟谋反,逼死了菩萨哥。对此,辽国小皇帝十分不满意,母子关系矛盾很紧张。

  后面还发生了种种大事,不过眼下仅于此。

  反正这个小皇帝曰子更难过,所以郑朗有些一说。

  不是辽国小皇帝所为,也是他手下人所为了,郑朗想了一下,忽然面露喜色,道:“恭贺陛下。”

  小皇帝说得莫明其妙,这个案子不管怎么说,也是宋朝一个小小的羞辱,何来恭贺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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