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有过两年的夫妻生活
走廊上,白色的炽光灯清清泠泠地照在梁燕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庞。
母女两人相顾,脸上均没有多余的表情。
梁燕捏着手提包的指尖掐进真皮包里,她踩着高跟鞋,缓缓地走至病床前。
伍媚握着被单的手下意识地攥紧。
“听说你生病了,我过来,看看你。”
梁燕在床前坐了下来,她伸出手,想要伍媚的脸庞,后者侧过了脸。
梁燕的手僵直地停在了半空当中,尔后,慢慢地收拢,紧握成拳。
“说吧。这次又欠了多少钱?直接说就可以了,没必要,演这一出慈母的戏码。你不恶心,我还嫌倒胃口!”
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伍媚眉目冷然。
梁燕的脸色骤变。
她倏地从位置上站起,强行压抑心中的怒气,扬高音量,“我是你妈,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对我吗?”
伍媚唇边讽刺的弧度扩大,“是啊。你是我妈。所以这些年来,不管你在外面惹下什么样的麻烦,我都得在你的后面给你擦屁……
五年前,两人出国以后,梁燕就染上了吸毒跟赌博这两种不良嗜好。
伍媚已经数不清,自己曾经多少次被债主堵上门,甚至为了能够换取毒品,被她母亲被当成货品一样交易出去,小早也因为不安定的环境胆子比同年龄人孩子要胆小许多。
那些都是扎根在伍媚心底的刺。
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谓的母亲所赐。
伍媚嘲讽意味十足的话无疑提醒着梁燕,她这些年的种种荒唐。
“啪!”
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猛地抬起,梁燕恼羞地给了伍媚一个巴掌。
空气在这一刻几乎凝滞。
小时候,因为梁燕忙于工作,总是疏于对女儿的陪伴。
后来,跟前夫伍广平的婚姻触礁,为了抓到伍广平出轨的证据,也为了狠狠地给丈夫一个教训,更是带着当时才四五岁的伍媚去宾馆抓女干。
夫妻两人为了能够争取各自利益的最大化,恨不得把这个世界上最脏水的脏水往对方的身上泼,大有至死方休的架势,便是离婚官司拖拖拉拉地打了大半年。
伍媚要求分走伍广平一半的财产,为了报复伍广平,更是执意要伍媚的抚养权。
那半年,伍广平跟梁燕两人,谁都没有顾及过伍媚的感受。
以至于后来,无论梁燕对伍媚如何宠溺,伍媚却始终叛逆,因为母亲跟父亲的形象,早在她五岁跟七岁那年就相继坍塌。
梁燕带着伍媚到了国后,因为被方景止欺骗的愤怒,以及家庭的骤变,使得她寄情于赌博跟毒品来麻醉自己。
在伍媚多次劝说无效,总是有债主来家里追债后,母女两人的关系更是直接降至了冰点。
但是,即使是在彼此关系最糟糕的那段时间,梁燕都始终没有对伍媚动过手。
梁燕怔然地望着自己发红的手心,嘴唇抽动得厉害。
伍媚的目光又冷且冰。
梁燕滑至唇边的那句“对不起”就那样卡在了喉咙当中。
小舞是她的女儿,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怎么可能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她?
然而,在她女儿的心里,此刻,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只怕都是带着目的的。
演戏?
小舞竟然认为她所表现出来的关心跟在意全是演戏,还因此觉得恶心!!!
梁燕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到底曾经是掌管过上千人的上市公司的老总,在短暂的失态之后,梁燕很快收拾好自己情绪上的失控,“你放心。我这次来,既不是找你要钱,也没有让你为我擦,屁股。”
梁燕着重强调擦屁股这三个字。
身为一个母亲,所作所为却被女儿用擦屁股这三个字来形容替她善后的那些事,这对梁燕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嘲讽。
伍媚冷着脸,不发一语。
“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跟方怀远在一起了?”
梁燕敏锐地察觉出,从她问出这句话后,从她走进病房后就面无表情的伍媚,脸上的神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看来。是真的了。”
梁燕咬着牙,她的声音很轻,眼神却犹如一把锐利的刀尖,射向伍媚,“小舞,你是不是忘了你外公是怎么死的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母女被那对父子骗得有多惨?你是不是忘了,害我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是谁?
你怎么可以,怎么能……怎么能跟他在一起!”
“如果当年不是小舅酒驾,撞死方叔的女儿。方夫人因此伤心过度,自杀身亡。方叔跟我哥又怎么可能处心积虑地筹划这一切?
无非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
梁燕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她的父亲在狱中自杀身亡,她的大哥精神失常,她的二哥更是在狱中被人挑断手筋,脚筋,成了残废,这一切,在女儿的眼中竟然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我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你跟害死你外公,害得我们梁家家破人亡的元凶在一起的!”
梁燕牙关紧咬,态度强硬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梁女士,容我提醒您一句。
我已经成年,我有权选择跟谁在一起,也有权绝对跟什么人共度一生。”
伍媚冷冷地道。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梁燕气极,“小舞,你是不是忘了,你发过的毒誓?你忘了,当初你发过毒誓。如果今后你跟方怀远在一起,那么小早……”
“闭嘴!”
伍媚愤怒地打断母亲的话。
她当然记得自己发过的毒誓。
当年,母亲要她嫁给萧延,并且逼迫她不能回国找她哥,还要她以小早的名义起誓,如果她违背誓言,跟她哥在一起,那么所有的报业都会报在小早的身上。
誓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大都是男人用来哄女人的鬼话。
可若是一个母亲以孩子的名义起誓,基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里,大都母亲根本不敢以孩子的平安作为赌注。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两人重逢后,伍媚迟迟接受方怀远的原因。
但倘若被毒誓捆绑住,连近在咫尺的幸福都不敢接受,那也未免太过作茧自缚了。
“如果当真有报应,那么,我会请求神明,所有的报应都应在我一人身上。如此,梁女士,可还满意?”
小早不仅仅是伍媚的儿子,也是梁燕的外孙。
为了反对她跟她哥在一起,她妈不惜要她以小早起誓这件事,也是梁燕最令伍媚心寒的地方之一。
梁燕也知道,当年自己为了还债,逼小舞发下毒誓,强迫她跟萧延结婚,确实过分了些。
不过,在梁燕心里,萧延确实是比方怀远要合适得多的女婿对象。
想到萧延,梁燕的底气终于足了一些。
“小舞,你跟萧先生是结了婚了!他才是你法律上的丈夫!”
回国后,伍媚就没有再跟萧延联系过。
一是他们的身份比较尴尬,二来,她也比较忙。
骤然听见母亲提及萧延——她名义上的丈夫,伍媚有片刻的怔愣。
嘴唇不悦地抿起,伍媚皱着眉道,“萧延不是你。
他说过,我有权利选择我想要过的人生。”
梁燕的话倒是提醒了伍媚。
或许,她也是时候该跟萧延联系一下,把离婚这件事给办一办,萧延应该不会反对。
梁燕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门口站着的高大的身影。
梁燕眼底划过一抹冷光,“方怀远应该不知道你结过婚吧?
不知道如果我告诉他,你在国结过婚,你跟萧先生还有过两年的夫妻生活。
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