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多家门派的武功、心法,仔细考究起来都与道教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只因丹田、经络之学,本就是道家内丹大道的基础;佛门神功虽然自称与道家无关,那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有资格如此说的,只有来自藏区的密宗弟子,比如布天寺的索翁达活佛;他的幻身印法中就没有丹田经络之说。
一品金佛最高明的洗髓功,还是以奇经八脉和九大奇穴为基础,以道家涵养修本的内丹术为蓝本发挥出来的。
八品兰花的素女玉功,本就出自道家;八品兰花虽然是一群女流之辈,却从不会做出违心忘本的勾当;无论世事如何,八品兰花一直与二品道宗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尽可能去维护道宗的利益。
十二年前,当柳依兰从海外归来踏足大陆的土地时,她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江南柳家早年随三品蓝石远赴海外,柳依兰回归大陆,是为让她准备执掌渐渐红火的八品兰花。
刚刚踏足江湖,柳依兰性情天真烂漫,缺乏历练与人脉;为了让她对江湖多些了解,为了江湖道统,柳家长老给她三年时间;一来历练江湖增长见识经验,对江湖各派有个大致了解;二来与江湖各派年轻的弟子接触,特别是在道宗内寻找适合的同伴,提炼她还未圆熟的素女玉功。
当时,竹道士正随师父、道宗水长老在武当山真武观剑宗神坛内游历修炼;羽玄真人是道门剑宗真传弟子,见识修为在同辈中不做第二人想。
柳依兰几乎同时遇到道宗两个最杰出的弟子:竹道士和羽玄真人。
她从小就被当作八品兰花当家大姐培养,本是天生媚骨,修炼素女玉功久了,举手投足间自然风情流露,一颦一笑无不有醉人心魄的娇媚。
羽玄真人自持出身、相貌、道修、见识都比竹道士高出一筹,乃是二品道宗最热门的下一代掌教人选,从第一刻起就对柳依兰展开热烈的追求。
谁也没想到,柳依兰兰心慧质,加上兰花独有的观人术,早看出羽玄真人的骄傲自我的性情不适合自己;却是不声不响的竹道士最终得到美人芳心青睐;在一个秋日的清晨,竹道士与柳依兰远遁江湖,觅地双修。
羽玄真人情场失意后,把全部精力用来道修内丹,精研太极剑法,当然功力大进。
三年后,羽玄真人听到柳依兰离开竹道士回归八品兰花,还得意的说过:失之东隅而收之桑榆,早看出柳依兰水性杨花,为这般女子所惑才不值得。
羽玄,那时已经开始谋划闲云道长羽化后空出的道宗位置了。
但是,又三年后,竹道士似乎从泥土中钻出来一般突然出现在华山论道大会上,凭一把淳朴的尺半竹刀,一连击败多位竞争者;最后,在武当山剑宗神坛与羽玄争夺挑战道宗五大长老操持的五行阵的资格。
竹道士那次出世,上下内外已经全无一丝火气,尺半竹刀浑然天成;羽玄比别的竞争者多支撑了三招,被竹道士在第六招上以尺半竹刀击飞了七星剑。
再次败在竹道士手下,对于生性自傲的羽玄来说,当然是奇耻大辱;但竹道士击破五行阵坐上道宗第一人位置后,三上武当邀请羽玄真人,最终让他赚足了面子,才答应出任道尹。
几年来,两人合作默契,整合散乱各处的道坛,统一道宗仪轨修术,特别是对原本混乱的道教诸神甄别整合,收回被邪魔外道侵占的道场,使二品道宗呈现出兴旺之态。竹道士一直以为羽玄真人虽然有野心,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没想到他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突然发难。
子夜时分,红云金顶上想起嘹亮的梵歌吟唱,几十个虔诚的香客同时唱响大悲经。
竹道士表面神闲心定,作出淡然无谓的姿态,内心已经考虑到结果:为了道宗的未来,他不可能让红云金顶上的索翁达活佛看笑话,一旦出什么意外,蘑菇岩下的万丈深渊就是他的最后归宿。
没想到是柳依兰来了,竹道士心生不忍:“你来做什么?”
“你忘了,咱们是一对生死鸳鸯。”柳依兰凄然一笑,回首望着羽玄真人:“我早看出你心地狭隘,却没想到你会做出如此卑鄙的事。羽玄,去年你来上海时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吗?”
“不是我卑鄙,是你们逼我如此;竹道士到底哪里比我好?哪里比我强?他要把道宗引上歧路,大家认为我比竹道士更适合这个位置。”
“大家?”柳依兰蹙眉环视;“竹道宗的见识、人品、为人……羽玄,一句话不过五十多个字,你竟说出五个‘我’,还不清楚为什么吗?多说无益,你想如何?”
“无须说。”竹道士立起身,从怀里抽出一柄平淡无奇的黄玉棒,恭敬的放置在脚下。
这是二品道宗的掌教信物:天星槌,乃是敲击阴阳鼓的棒槌。
“火长老,竹道士此生当有此劫。曾有歌曰:擎起天星槌,雷转阴阳鼓;万神齐云动,九州共一曲。希望火长老能明了其中真意。”
看到天星槌,最激动的却是被玄齐夹着的长孙道长。
他“嗷”的一声狂叫,跳将起来就要去抓天星槌。
柳依兰右手一伸,一条红丝线飞出,缠住天星槌并把它带向竹道士。
如此一动,蘑菇岩上再无一处安稳所在。
火长老与羽玄同时出手攻向竹道士,一柄七星剑携凌厉剑气刺向当胸,火长老是一把炎云扇,把股股三昧真火激出,压抑住竹道士的山水清心。
他们一出手就是狠招,知道如果让竹道士逃过今天,等待他们的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即使竹道士没有受伤,化解这样的攻势也不会轻松;如今更是连尺半竹刀也没机会抽出,只能轻飘飘跃起躲避。
那边,柳依兰已经和长孙道长战在一处,羽玄的弟子玄齐也加入战场;蘑菇岩狭窄的平台上,六道人影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长孙道长是最好色的,柳依兰在激斗中,也是容颜娇俏气息如兰;忽然对他施出一个媚笑,长孙的骨头顿时酥了:“美人,你可愿意从了本道?”
“道长仙风道骨,哪个女子不愿从呢?”曾几何时,哪个敢对她如此说话?除了竹道士,哪个见过她如此娇媚痴人?
长孙道长也不是傻子,对柳依兰的手段不了解,对八品兰花的媚功很小心;回身纵出三步,勘勘避过三缕红丝线。仍不忘反击,手中寒光闪烁,射出一把金刚鸡爪。
“道长好狠心呐。”柳依兰腰肢轻摆避过金刚鸡爪,人已经贴近玄齐,低地笑道:“小哥哥,你也要欺负姐姐?”
玄齐还是鲁男子,哪里见识过如此媚功,眼睛与柳依兰一接触,头脑忽的迷茫摇荡;手中宝剑一顿,耳垂已被丝线点中三下。
“有人要欺负姐姐,小哥哥,为我作主。”
长孙道长刚想提醒玄齐,只看到一把雪亮的宝剑当胸刺来,劲气呼啸;玄齐状若猛虎,对着他疯狂的攻击。
柳依兰总算空闲片刻,看向竹道士那边。
在羽玄真人和火道士的夹击中,竹道士手持天星槌,身形依旧潇洒飘逸,脸色却红润润的。
柳依兰心中一痛,如果竹道士面色青白还好些,越是如此红润,越是内力消耗过甚,支撑不了多久的。她悔不听蓝湛江的劝告,再也顾不得别的,仰天送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柳依兰本带着八品兰花的两位兰花女侍到湘西,按计划要等大年初三,与秦桐山在凤凰城汇合后才来梵净山。无奈,春节是万家团圆的时刻,对她这样的孤家寡人却最是难熬。她抑制不住对竹道士的关切,只带着两个兰花女侍就来了。
那两位女侍真正的搏击功夫还浅,擅长的是媚功,最厉害的是她们手里的手枪;但蘑菇岩在梵净山的最高处,手枪在下面或远处,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
梵净山上的手机信号非常微弱,柳依兰的这声啸叫,是命令两个兰花女侍,马上下山回去报信求救;最少也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传播出去,她已经决定随竹道士支撑到底。
“晚了,我会让你的兰花活着下山吗?”羽玄怪笑一声,也跟着发出一声长啸。
蘑菇岩下散开十数条影子,向柳依兰来处扑去。
下面响起一串枪声,与红云金顶上的爆竹声一样清脆。
“呼呼。”柳依兰听风闪躲,长孙道长已经把玄齐点倒,两只金刚鸡爪圈过来;“美人,做贫道的弟子吧?包你每天爽歪歪。”
“是吗?怎么个爽歪歪?道长,你下身不爽,如何让别人爽?”
兰花的观人术,最能看出一个男人的“实力”。长孙道长如今可算半个太监,麻姑临死那一捏,已经把他的睾丸捏碎了一个,另一只也在半残废状态。
听到柳依兰如此说,长孙道长气得脸色惨白;收起金刚鸡爪,一把扯下耳边吊着的血红珠子,喃喃念叨几句塞进嘴里。
瞬间,长孙道长如变了个人,脸上肌肉扭曲现出凶恶狰狞态,双眼上翻瞳仁乱抖,射出实质样的血红之光,直直盯着柳依兰,十足一个吊死鬼。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降妖除魔大将军神附吾身,刀枪不入,万邪不侵……”
就这么念叨着“万邪不侵”,邪气凛然的长孙道长双臂伸张,向柳依兰扑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