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中至冷至静。
雷阳豪受到液体太空衣的保护,没有明显感觉。
而舒宇则保留了一切的感觉。他感觉得到那刺骨的严寒,他感觉得到无风带来的疾速感,他感觉得到黑暗空间里,无数的声音。
对于他来说,这个宇宙并不是悄然无声的。
各种电磁波、光波,以及各种各样无以名之的能量,共同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场。而他位于这个场的某处,一直倾听着由这些波与能量共同协调而成的无声的声响,一种极其和谐、超越一切音乐的声响,那正是真正的天籁。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能听见的。
刚刚进入宇宙空间,他虽然已经不畏寒暑,但体还是会把各种各样的感觉一一带给他。
而当他放开自己的全部能力,开始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飞行时,他渐渐开始进入某种状态,并立刻沉浸进去。
一直保持这样的速度,在雷阳豪看来可能还比较轻松,但他自己清楚,他已经费尽了全力。他以前曾经想过,如果能够有这样的速度,那么他在战斗中是不是可以保持绝对的优势?但实际运动起来才发现,他所有的异能力量全部都输送去了这里,根本不可能再有其他任何动作。
s级进化者的优势在这时得到了最大的体现。他与整个世界的力量联结在了一起,每消耗一些,就会补充进来同样的数量。正是这种消耗与补充。才能让他长时间飞行下去。
而这种毫不保留的力量的使用方式,使得他处于一种既充盈,又空的状态,在这种状态里,他失去了自己,却同时变得更加敏感。正是在这种状态下,他听见了“天籁”。并更进一步地沉浸了进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样完美而谐律的天籁里,他突然“听见”了一声尖锐刺耳的破音。它就像一把带满锯齿的利刃。只一瞬间就撕裂了这种完美,与此同时,整个宇宙空间跟着动起来。周围的一切变得混乱不堪!
利刃顺着那片完美的毯子往下划,带出丝丝缕缕的线条与碎块。那个声音持续不断地传向四周,引动得周围持续动。这种动渐渐牵引出了更加巨大的能量,混乱的能量四处撞击,形成了能量漩涡。如果没人理会,这样的能量漩涡会越变越大,最终把附近的陨石、太空垃圾、吸引进去,进一步增大。
如果运气好,周围空无一物,可能它会在维持一段时间后。渐渐消失。但如果附近还有合适大小的行星,或者在星系里四处游走的彗星……它有可能无限制地变大,最终形成一颗新的、不受控制的小行星,撞向附近的星球,造成末式的破坏。
还好。现在这能量才出现不久,还没到那么极端的地步。
究竟是什么东西造成这种奇怪的能量?
舒宇停了下来,片刻犹豫后,向那边飞去。
才飞了一小段,他就发现不对。
边的雷阳豪满脸通红,好像毛细血管即将全部破裂的那种红法。同时。他的双眼不由自主地越睁越大,眼珠似乎要从眼眶里爆出,嘴巴一张一合,整个人像是随时会被什么东西撑至爆裂一样。
舒宇一惊,知道那种能量给他带来了破坏的影响。他的手指在雷阳豪全上下点了几下,点过的地方连点成线,连线成面,最后形成一层薄薄的结界,把他整个人保护了起来。
雷阳豪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原状。
舒宇松了口气,如果再晚发现一步,这个朋友可保不住啦!
他迟疑了一会儿,雷阳豪恢复平静,拉了拉他,用目光质询怎么回事。
舒宇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解释说:“那边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能量,我想去看看,但是怕你承受不住,会出事。”
雷阳豪摇了摇头,用唇语说:“我没事的,过去那边!”
舒宇一愣,雷阳豪说:“我感觉,我们必须过去!”
论直觉,雷阳豪怎么可能比得上舒宇,为什么他突然出现了这么奇怪的感觉?
舒宇愣了愣,马上意会了过来:难道洛天就在那边?
他立刻点头,再度汇集能量,疾速向那边飞去。
是洛天吗?这种能量至少也是s级以上的进化者才能发出来的,难道他们遇上了什么新的对手?
舒宇暗暗思索,速度进一步加快。
片刻后,他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个碟状的空艇,半新不旧,是最普通的民用客运空艇。如今,它摇摇晃晃,金属的表面上逐渐出现裂痕,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碎片!
舒宇一惊。这个空艇显然是私人租用的,里面大约有二十来个人。这还算好的,一般的民用客运空艇用作正式营运时,里面至少有上千人。但现在空艇即将碎裂,这二十多人也马上就会遭遇真空的直接威胁!
近到这种程度,舒宇已经听出来了,这股能量持续不断,极不稳定——它是孩子的哭声!
一个孩子正放声大哭,这哭声直接释放并引动大量能量,让事态向着不可收拾的地步一路狂奔下去!
雷阳豪抓紧舒宇的手臂,急切地看向那艘即将变成碎片的空艇。近距离接近哭声带来的能量,他的脸色再度变得苍白,可他毫无所觉一样,张大嘴,无声地叫道:“小天!”
舒宇问:“你确定孩子在空艇里?”
雷阳豪用唇语说:“我确定!这就是他的哭声,我听见了!他被吓哭了!”
理论上来说,雷阳豪是听不见这哭声的。但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却清晰地传进了熟悉的哭声,撕心裂肺,恐惧至极。那正是小天的声音,他的边没有了家人,没有了熟悉的面孔,他只能哭,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说不出声的恐惧与惊慌。
“我要叔叔,我要阿姨,你们把他们还给我!”
舒宇深深地看了雷阳豪一眼,点了点头。
他松开雷阳豪,把他按在原地,说:“你留在这里,不要乱动。我过去那边看看况。”
雷阳豪用力点头。
舒宇转向空艇飞去,皱起了眉:这是八级的孩子?绝不可能!
转眼前,他就已经到了空艇旁,一只手按上空艇的表,里面的怒喝大骂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别哭了!我说,别哭了!”
一个声音大声怒吼,带着声嘶力竭的气息,仿佛已经叫喊了很久,都已经快叫不出声了。
但孩子的声音不为所动,仍然大声哭着,不知已经哭了多久,毫无力竭或止住的势头。声音哑钝,带着撕裂的破音,即使不管传播开来的能量,光听这哭声,就已经足够让人崩溃了。
另一个声音威胁道:“别哭了!再哭,你就再也看不到你的亲人了!”
蠢货,舒宇心道。
另一个声音立刻附和:“哭什么,那些人根本也不是你的亲人,那是个孤儿院,他们只是收养了你,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群蠢货。舒宇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个聋哑孩子,根本就听不见他们说话。更别提,在孩子伤心恐惧的时候,说这些话,只会适得其反。
不过,即使是自己,在这个距离,已经感觉到能量带来的压力,为什么这些人还能这么正常地说话?
舒宇有些疑惑。这时,空艇就像有一双巨大的手在揉搓折腾一样,表面的裂痕越来越明显。突然,一块金属挡板整个撕裂下来,从舒宇边飞过。
舒宇再不迟疑,从那个破口直接飞进空艇内部,下一刻,就到达了孩子的附近。
孩子被关在一个客舱里,这地方是一个狭小的单间,一个幼儿被一个人放在上,哇哇大哭。
如果不是之前就听说他已经三岁,舒宇甚至会怀疑这孩子的年龄。他比同龄人瘦小得多,穿得倒是齐整,只是现在哭得衣服和脸上鼻涕眼泪横流,狼狈得不得了。他本来就是聋哑儿,倒不是完全不能发声,只是声音比平常人嘶哑破碎得多,哭起来更显凄惨。但哭了这么久,他仍然精力旺盛,仿佛可以这样无休无止地哭下去。
几个绑架犯在另一个舱室里,被能量护罩挡住,透过传声器向孩子喊着话。他们的脸上充斥着恐惧,不时地看一看天花板,又看一看周围的护罩。那透明的能量护罩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波动,显然已经将要支撑不住。
其中一人问道:“混帐,你们就没有带一个异能控制环吗?”
另一人苦着脸说:“谁能想到啊,一个三岁的娃娃,即使是八级进化者,又会有什么威胁!怎么想得到他能哭成这样,把整艘空艇都哭碎!”
第三个人突然如释重负地说:“好了,那边有回应了,他们马上派出接应人员,约摸三天后会到这里来接我们。”
另两人也松了口气:“太好了,反正太空衣和营养锭都已经准备好了,那死孩子就让他死在太空里。就是要损失一个值钱货了。”
一个人想着想着,怒从心中起:“看你还哭!回头我们就让人去把孤儿院的人全杀了!反正你也要死了,就让孤儿院的几个蠢货跟你一起上路,也省得你孤单!”
聋哑儿洛天仿佛听见了这句话,哭声顿时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