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凤君。
一听到这个名字,常芸就想起了那个丰腴女人对自己的冷眼对待。
常芸看似随意地问道:“她可有刁难你?”
余沐儿摇头:“我是巫灵丙等,她对我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好在也没怎么为难我。”
话虽是这么说着,她脸色却有一些黯淡。
常芸点头。转念一想:“吴莜也在?”
余沐儿的头垂得更低了:“嗯,还有巧巧姑娘,和王晴柔……”
见余沐儿这般神情,常芸心中已猜到了几分。她看着余沐儿,发觉这个总是盈盈笑着的少女虽然长高了一些,但却愈发瘦了,那巴掌大的脸上有怯意,还有颓意。
常芸心中冒起一股火来。
她又看了余沐儿一眼,忍了忍,决定此事她不插手。
她不能总护着她。
日后她若是去了更远的地方,她希望沐儿也能在她不在的日子里,独当一面。
于是,她便没再多问了。她伸出手,重重地捏了捏余沐儿的掌心。
“沐儿,加油。”
她轻轻地说道。
*
常芸的授带仪式安排在了三日之后。
如若说上一次紫带的授带仪式上,众巫女还能勉强压住心头的惊异,那么这一次,她们震惊的眸光就从未停止过跳动。
一个十四岁的蓝带巫女,这在云水乡是闻所未闻的。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从一个小小的巫童接连突破两级,并且还是最次的巫灵丙等!她们怀着“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的念头来到巫学院的正殿里,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少女轻轻将手往测灵石上一搭,测灵石便迸出一瞬蓝色的光晕。
“不、不会吧……”廖思明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似乎是求救一般地看向了站在身边的文洁。
谁来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的?
文洁轻叹一声,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少女。看着看着,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站在前排的段凤君身上,然后在意料之中的,看到了那丰腴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
段凤君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不久之前还被自己训斥得哑口无言的丫头片子,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突破了蓝带。
这少女不是野豹。
她是幼狮。
这个念头一出,她身形一晃,控制不住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她的脑子里似乎有一道声音在桀桀地对她嘲笑,那声音分明是在说,你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这道声音愈来愈强,终于在授带仪式上达到了顶峰。
她看着常芸接过蓝色的巫服和发带、站起身高声言谢时,眼里闪过的那丝冷光。她突然觉得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太晚了,来得这么冷,这么寒。
授带仪式之后,常芸的住处里渐渐的热闹了起来。有一些较她低级的紫带巫女带着贺礼前来,言语间满是对她的惊羡,和对她如此快速度突破成功的讨教。
常芸自然是不会告诉她们,也不会收授她们的贺礼。嫌太吵闹,她索性叫来丽娘,在院子门口挂了一块上书“主人修行,闲人勿扰”的木头牌子。
丽娘曾经按捺不住心中的狐疑,问过她为何这般动作,而不与其他巫女们交好,从而拓展人脉。常芸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丽娘不会知道,她这个年轻主子的眼界已经越来越阔,越来越远。她知道人脉的重要,但云水乡巫学院的巫女们,却没有入得她的眼。
春姹紫嫣红地深了。
廖思明立在训练场上的一角,看着常芸一次次地练习体术四级的身法。
这几日的教授,让她发现这少女的领悟一般,资质一般,但胜在勤奋努力,从不松懈一分。她似乎并未因为自己小小年纪就突破蓝带而沾沾自喜,而是冷着眼眸仔仔细细地练习每个身法招式,一如以前。
终是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狐疑,趁着休息的空档,廖思明神色古怪地叫住了常芸。
“欸,你……”
常芸擦着脑门上的汗珠,一边抬起眼来看她。
廖思明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这几月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突破成功了?”
常芸勾起一抹笑意:“是老师你说我灵力太过牵强。”
廖思明大窘。当时常芸刚突破紫带没多久,她一方面觉得这少女能够突破紫带是靠着运气,一方面也想给她一个下马威,所以才有了那番言语。没想到……她竟真的往心里去了。
廖思明咳得更重了:“你有这般觉悟,倒也挺好的。”
说完,她觉得愈发难堪了。
常芸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在训练场的另一侧,有一个低头顺目的白衣少年拿着装满药材的簸箕匆匆走过。常芸眼尖地看见,果断几个健步过去,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直到被挡了去路,少年才从漫无边际的遐想里醒悟过来,看见是常芸,脸上便带了一丝红晕:“是常姑娘啊……”
常芸抱起双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么看来,你是通过考核了?”
苏丑低下头,微微颔首。
因为容依的引荐,易秉谦召见了苏丑,在对他好一番审视之后,拿出了一份针对炼药基础常识的考卷,命他三日内完成。出乎易秉谦意料的是,苏丑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全部完成,不仅如此,考卷上的答案更是繁复详细,让他不禁多看了苏丑几眼。
从那之后,苏丑便正式成为了炼药房的一名学徒帮工,吃住也都在巫学院里。
常芸满意地点头,见四方无人注意,便微跨了一步,从怀中拿出一份早已写成的单子和一张银票,递给了苏丑。
苏丑狐疑地接过,在看清单子上的东西之后,湿润的双目陡然睁大。
“常姑娘,这……”
常芸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光,但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是平滑无澜:“我需要单子上的这些药材。如果钱不够,你再来找我。”
苏丑呆愣地看着常芸,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良久,他才重重地点头,算是答允了下来。
不管她靠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承了她的情,他就不会再拂了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