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看着云朝离开的背影,露出欣慰的微笑。
柳驸马惊讶道:“公主对明珠很满意?”
大长公主笑道:“那孩子,有着颗七巧玲珑心,聪明而识时务,知道什么时候放,什么时候收,揣摸人心,比之宫里那几个小子都不差。她又有底线,踩着你的底线胡作非为,让你罚不是,不罚亦不是。只能纵容着。你说她错了,她又诚恳认错,无半分勉强,是因她真的知错。但她却不会知错而不犯。对碟下菜,玩小巧又持大道。阿潆当年若有她半份灵透坚韧,也不会落到那一步。别人都夸璇玑是我大齐皇宗最明艳的花朵,我却觉得,明珠这丫头,却是一棵崖顶迎风的松呢。她便是女子,将来成就,亦不会比哪个皇子差!但看……”
说到这里,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但看她能不能真的解开心结,愿意不愿去做罢了。”
柳驸马道:“公主也是爱之深,责之切,身处山中而不见山了。我今日瞧那孩子,虽一样挂着乖巧的笑,可那笑与之前却已不同。我还当公主自己也知道,这一趟公主把她叫来,达到目的了呢。公主不必忧心,那孩子是听进你的话了。至于你刚才担忧她心结难解之言,实是多想了。那孩子心怀大义,不会因小节而收住自己的脚步的。你可知道,我听外孙说什么了?”
大长公主露出好奇的表情来。
柳驸马赞叹道:“我若说出来,你便无忧了。燕家和秦王世子在南北两地所开的油坊,便是这丫头撮合成的,燕家的纸坊,亦是这丫头一手办起来的。,其中有几样亩产可达千斤以上的粮食,若是今年能试种成功,你可知道,这对大齐意味着什么?她所做的这些,哪一样又不是为国为民?”
大长公主眸光微凝,原来这丫头竟然做了这么多事?还有更重要的,神臂弩,因事涉大齐最高的军事机密,这事,连柳驸马,大长公主都未曾提过。
她和天启帝都曾为那丫头把这样的东西通过燕家的手而进献,为燕家人讨功做法,有些失望。但如今再想,她虽有她的小心思,但作为皇家人,她从未曾对不起她的姓氏。更未曾为一已之私,而辜负过她享受的尊荣。
那她和天启帝,还担心什么呢?
那些小毛病,她便留着,又如何?不提她的贡献,但凭她身上流着一半刘氏,一半独孤氏的血,但凭大齐还用得上她的兄长,她那点儿明知故犯,却又情有可缘的小毛病,小动作,便值得容她!
那丫头,当真以为她以燕家的名义献出神臂弩的图纸,就能瞒下那图纸,是出自她的手的事实?
油坊和纸坊便不说了,若是那丫头真的能试种出几样高产的粮食出来,她就是享亲王待遇,皇家也值得给她这样的尊荣。
就如大长公主自己,世上都以为天启帝敬她,是因为她救过天启帝的命,若真作如此想,也便太小瞧她宁荣和天启帝了!
“茗小子说的话,当真?”
柳驸马笑道:“那小子已经为她收罗了几车的种子,如今更是拿出整整两艘商队里的商船来,专为她收集物种。至于会不会成功,我听外孙说,今年便能知晓结果。哪怕今年不成,多试种几年,总能成的!”
宁荣笑道:“这一说,我竟觉得,我白为她花了那些口舌了。圣上也是,自己的侄女,也不打听清楚便差使我给他做事。回头我得寻他说道说道。”
柳驸马大笑道:“圣上又得头疼了。不过,公主倒也没白费工夫。你的话,那孩子是当真听进心里去的。虽不显,我却也能看出,她走时与来时,神情是不一样的。”
宁荣笑道:“总归没叫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失望就是了。”
只是,宁荣亦暗中惊疑,她小小年纪,如何懂得这些的?
而出了大长公主府,正往辅国公府去的云朝,此时却觉得,她这几天一定和长辈们犯冲。
因为她在街上,遇上了秦王的车驾。
若是平时,云朝或许当不知道就避过去了,然而刚被大长公主训斥过,她觉得她还是老实点比较好。而且中二这种病,一时犯一犯,大家的空忍度还是比较高的,若你自己不知收敛,非要作死,最后就只能是不作不死了。
且她剩坐的又是辅国公府的车驾,因此遇上秦王车驾,车夫老实的停车相让,而云朝,不用人提醒,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立在一边静侯。
秦王的护卫见了,也忙禀报车里的刘镛:“王爷,遇上郡主,郡主下车见礼了。”
刘镛便让人停了车,护卫打起车帘,云朝忙对车里的秦王道:“明珠见过父王,您这是要回府吗?”
刘镛听得仲怔在那里。
他已经有几年未曾听这孩子叫过他一声“父王”了?
至从她失踪后,便再未听过。甚至连刘瑜,都以王爷称他。
子不子,父不父。
这孩子,怎突然软化了?又或许,这是想与他这个做父亲的和解的意思?
刘镛有些摸不透她突然间的变化。但是她曾经在他面前说过的诛心之语,刘镛却并未忘记,正因为他知道这孩子内心里对他的憎恨,这一声“父王”,才让他震惊,又觉得……酸涩。
刘镛很快收起脸上的动容,恢复了他一惯冷肃的神情,但目光却柔和了不少。
“嗯,你这是从哪里来?”
云朝恭敬道:“回父王,明珠是从大长公府而来,正要去辅国公府呢。”
“大长公主府?你姑祖母寻你?”
云朝回道:“是,姑祖母把我叫过去训斥了了一翻,道是我之前有些胡闹,罚我抄了两日佛经静心。”
原来是姑母出手了,难怪这丫头今天竟然太阳打西边出,称了他一声“父王”。只不知她这声“父王”是真心,还是做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