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正至午时。
李密心中得意,正看着麾下无数兵马正如潮水般向着困在中间的万余河北军涌去,心中说不出的舒畅。就在今天之前,谁又能想到,他李密还能翻身呢?但只要过了今日,他李密便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个中原的霸主并没有沉沦。
正在高兴得意之际,突然见后面一阵马蹄声响,一股烟尘之中,一支人马飞速奔来。片刻之间,已经奔至眼前。李密望去,却见这只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兵马居然是他留在巩县城中的单雄信。
李密怒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居然如此狼狈逃到此处?”
单雄信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停下来喘匀了气,道:“大事不好了,我们洛水河边的大营已经被李靖踏破,看情形,留守大营的茂公已经降了。”
“那你怎么不跟他一起降了,却又怎么还跑到这来?”李密听到徐世绩降了,一张脸变的惨白。洛水的大营虽然只有几万老弱伤残,但洛水大营这么快就被攻破了,那么李靖离他们也就不远了。原本还指望着单雄信守住巩县,为他们挡住洛口仓城的李密,最起码等到他解决了陈克复也好。
单雄信狼狈无比,听到李密这样的话,也不由一双目光愤怒的望向李密,咬牙切齿,死死的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将心底的愤怒表达出来。
“魏王只给我留了三千兵马守巩县。巩县早残破不堪。茂公突然降陈。我们更是一点反应时间也没有。河北军的那些火器之厉害魏王又不是不知,以我们三千兵马如何抵挡李靖之兵?末将拼死突围赶来相报,李靖就在后面,马上即将杀到。魏王还是早做打算为上。”单雄信冷冷的道♀个时候,说出这番话让他有种十分痛快的感觉。
话未说完,只见皇甫希仁率着数百残兵匆匆而至。
李密大惊:“皇甫将军你怎么跑到这来了?黑石营寨呢?”
皇甫希仁黑着脸道:“早上你们刚追着程咬金他们一走,陈破军便率着一支精骑杀到,趁我们不及防,纵火烧了我们的营寨后又风一般的跑了。本帅追之不及,又念着营寨关乎我军后路。便又重新收集兵马,整理营寨。本已经重新收拾好营寨,岂料刚刚李靖又突然率军攻来,弟兄们虽拼死抵挡。奈何李靖所部凶狠无比,战不过半个时辰,弟兄们已经愧。现在李靖正率兵向着这边攻来,魏王小心。”
几人正说着话,王玄应带着数十人骑马飞奔而来,大叫道:“朕听说洛水大营与巩县都已经失守?”
李密黑着脸道:“最新消息,黑石营寨也已经失守了。李靖已经率兵正追击而来,离我们只有片刻距离。”
此时连李密都没了有主意,李靖兵马来势如此之快,连破洛水大营、巩县、黑石营寨≯下他们面前已经没有一城一寨可阻挡李靖片刻了。
“陛下,魏王,李靖马上就到,可陈克复我们却一时难以拿下。该断则断,此时不容犹豫,我们撤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薄手上的这支兵马,我们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窦红线平静的对着王玄应与李密道。
“不!”李密大叫一声,愤怒的一剑狠狠的刺入地下。“只要再给孤两个时辰,不。再给孤一个时辰,孤就能生擒活捉陈破军。如此大好机会,怎么能就此功亏一溃。不行,一旦错失这个机会,我们就再没机会了。”
王玄应回首四顾。四周的郑军还不知道此时李靖即将杀到。郑军将士们正兴奋的向着包围中的河北军发起一**的冲击,生擒活捉陈破军的机会就在眼前。那完全激起了将士们的勇猛之心。不过郑军虽然被封官许愿,被金钱美人所引诱刺激,但比起包围圈中的河北军,却还是多有不如。
望着下面惨烈的撕杀,王玄应心中计算了一番,别说一个时辰,就算他真给李密两个时辰,他们也不可能拿下陈克复。以河北军的强悍,天黑之前,他们都难以歼灭这支拼死相战的野兽之军。
王玄应仰天长叹一声,天不佑我啊。
“谁料河北军居然如此诡诈,陈破军居然以身为饵。如今失去许多兵马,又折了数员大将,兵马陷于此处,进退不得,骑虎难下♀都是朕大意,以致如此。如今朕方寸以乱,教朕如何是好?”
窦红线道:“为今之计,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立即收兵向北,只要穿过虎牢,我们便有望与我父亲汇合。夏王还有兵马二十余万,只要我们汇合一处,便可杀回邺城等各郡,然后越过太行,杀入河东,抢河东险要,以为根本。如果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北上退入漠北草原,休养生息,以图再起。如果陛下与魏王信的过我,我愿意先行一步,往我父亲处联络。让我父亲率军南下接应!”
王玄应沉默不语,李密在一边道:“此计虽行险,但却有一线生机。如果我们不北上而南下,那么只能是被陈破军衔尾追击,再无重起可能。窦皇后说的好,咱们干脆跳到陈破军的肚子里去大闹一场,就算死也得死的轰轰烈烈。”
李密问众将,众皆沉默。再问,众人只得道:“今日一战,洛水大营丢失、巩县失守、黑石营寨又损失无数兵马不说,更兼大将徐世绩投降,大将谢映登陆、张升、赵君德等战死。如今,将无固守之志,兵无敢死之心下我们还有兵马六七万人,但是将士们还没听到此时各处败讯,如果再让他们知道了这一切,只怕军中士卒就会开始逃散。如此情形,能不能保持住这支兵马都难说,还要北上钻进河北军的重围?此事只怕将士难从,魏王难道没有思虑过吗?真要到那时,又该如何?”
李密听了也不免泪流两行,颓然不语。
那边的王玄应也是面色沉重:“朕仗诸君同心协力,合诸将之力,集众兵之威,方登基建业。岂料称帝不过五日,却已经面临着如此境地。不意今日一战,损兵折将以至众叛亲离。欲守无人,欲归无地。要此六尺之躯何用?”言罢,抽剑便要自刎。
王玄应弟王玄恕一把抱住他,痛哭道:“大哥,我们历经万苦,继承父亲遗志,一路辛苦才有今日。如今一时失利,又安知不能复兴?何作此短见,若九泉之下父亲得知,他又岂能安心?”
两人哭作一团,一旁诸将也都感觉难过□玄应哽咽了半天,最后道:“罢罢罢!我王玄应今日既败,无计可施,无路可走。黎阳是断去不得了,诸将若是还信我,不如一同南下同投南陈。诸君到时亦不失一场富贵!”
王家诸族人也都道愿意追随投奔南陈,皇甫希仁也没有异议。唯李密沉默许久,最后也点了点头同意南下。
王玄应拉着窦红线的手道:“可惜负了卿一片期望,当日卿嫁为我后,亦是消我能挥兵北上,解令尊之危。奈何今日我自身难保,辜负你的一片期望。如今我即要南下投陈,如若卿愿意同去,我定不会亏待于你。如果你不欲同去,我也不怪你。如果你想与我各奔东西,我也愿意还你一纸休书,一切尽在于你。”
窦红线见王玄应与李密等人已经打定主意要南下,估计再劝也没用,这时也不免生起兔死狐悲之感。如王玄应所说一般,她之所以嫁给王玄应做他的皇后,完全是为了两家联合,让王玄应北上救援夏军及她父亲。但是如今王玄应都已经自身难保,当初的盟约自然也就没了效力。
看着此时心灰意冷,凄惨的众人,窦红线也不由想起远在黎阳的父亲□玄应等人一南下,那时陈破军在中原便再无束缚纠缠。他可以安心的全力出兵对付父亲,那个时候,父亲他们又如何能逃的过这一劫。
窦红线强自笑了笑:“不是无线无情,实是心中挂念着汲郡父亲弟兄们。夫君要南下,我不会有意见。我们就此分别,如果此生有缘,他日定能再见水有相逢,红线就此告别!”说完,窦红线也不再理会众人,翻身上马,招呼身边数十从河北带来的侍卫,就此向北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