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陌听了秦含真的话,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事儿容易,只是表妹不是一向厌恶这个赵含章的么?怎的如今倒愿意一再向她伸出援手了?”
赵含章,是章姐儿回归生父家后,被赵瑛改的名字。秦含真没习惯,赵陌倒是无所谓地叫起来了。
秦含真闻言不以为然地道:“我当然还是很讨厌她,只不过她如今混得这么惨,我只是举手之劳,就能拉她一把,帮一帮又有什么要紧?我还等着看她对我感恩戴德的模样呢,最好是为当年的事正式向我磕头赔罪!”
她把章姐儿跟何氏分开来看待的话,后者是大仇人没错,但前者当年也不过是个孩子,就只有推桑姐儿下山坡,以致其重伤这一条罪过了。她不能冲个孩子喊打喊杀,也不可能送章姐儿去坐牢,除了眼不见为净,还能怎么办呢?但章姐儿因为何氏犯了事,被送回陈家,而后所遭受的种种,也算是报应了吧?如今更凄惨,又是所嫁非人,又是遭遇家暴,还有流产什么的……秦含真觉得,她现在想要帮助的,并不是曾经的仇家,而是一个遇到家暴男的可怜古代妇女。她是在做好事来着。
再说,自家五叔秦安很容易对可怜的女性心软。这一回他是没看信就把事情推给她了,万一事后得知实情,又是否会觉得赵含章很可怜呢?她如果什么都没做,五叔是否会纠结?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留下这个隐患的好。
赵陌笑笑,便道:“既然表妹好心想要拉她一把,那咱们就做一回好事吧。表妹不想让人知道秦家曾经插过手?是怕赵含章知道安表叔仍旧怜惜她,往后会缠上来么?这点你倒是不必担忧,她如今也不是没人管束的孤女了,有瑛叔盯着,她做不出那等没脸没皮的事儿来。就算瑛叔死了,还有宗室长辈们看着呢。他们是不愿意承认赵含章没错,但也绝不会任由赵含章胡作非为,败坏宗室女的名声。”
宗室这种身份,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富贵与地位,还有管束与义务呢。
秦含真见他这么说,想了想,便道:“让她知道也没什么,我也不是施恩不望报的那种好心人。但我不想有人把她跟我们秦家联系在一起,什么时候她遇到了困难,又或是惹下了祸事,还有人要找上我们家来算账——凭什么呀?!”
赵陌笑着点头:“那容易,都交给我去办就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赵陌没有派出自己的人手,反而是找上了好友赵邛。赵邛是湘王一个嫡子的庶子,一向在京中交游广阔,与赵陌交好多年了,没少为他提供各种消息。如今他年岁渐大,去年又娶了亲,他父亲今年年后为他在宗人府谋了一个职位,他新近入职,正是需要求表现的时候。赵陌把事情跟他一说,他半点都不为难,先往赵瑛家走了一趟,回头找人一打听,就找到了赵含章的夫婿——那小子正与一个外地来的商人吃酒,糊弄对方掏钱出来做一桩“大生意”呢。
赵邛当场带人把他捆回,送到顺天府衙门中去,罪名就是他偷盗禁物——赵碤家里那些财物,能到今时今日还未变卖的,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打着宗室或王府标记的东西,甚至还有旧年御赐之物,在他结束圈禁生活后,被皇帝开恩放回来的。这些东西不能卖,卖了就是犯法,然而赵含章的夫婿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外地小商人,哪里知道这些规矩?见着值钱的物件就以为有利可图,都收拢起来,藏在他上外头租的房子里,找了买家,还未来得及交易呢,如今正好被抓了个人“赃”并获。
东西本来就是他强行夺来,说他是偷的,他也无从辩解。况且那些物品确实是违禁之物,赵瑛失去爵位之后,本来都不应该保留的,只是那毕竟是他父母留下来的,皇帝也不打算苛刻太过了,只当是看在已故弟弟的面上罢了。赵含章只是赵瑛无名无分的私生女,她的夫婿要偷走这些东西变卖,绝对是不合法的,一抓一个准。赵邛这边借着维护宗室成员脸面的理由,让顺天府衙门没有公开审理此案,却借着闭门审理的便利,没费什么功夫就从那人手里拿到了和离书。
和离书一到手,赵含章的夫婿——或者说是前夫——就被判了流放,地点恰好就是他昔日娶到赵含章的地方附近。他心里大约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得懊悔万分。他实在不该看到赵碤落魄,就以为对方软弱可欺的,再怎么样,那也是宗室啊!
但是,即使他后悔不已,事情也轮不到他做主了。他就此被官兵押送回了过去的来处,未来会是什么命运在等着他,他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一回上京投亲,费了许多功夫,吃了无数的苦,到头来他却被打回原型,甚至还不如从前。这一回,他大约是再也没有勇气和依仗,能再上一次京城了。
赵含章接过赵邛送来的和离书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双手抖个不停,差点儿连和离书都没接稳。赵邛瞥了她一眼,没有把这个未上宗室玉牒的堂姐妹放在心上,只微笑着与赵碤说话:“那人已经被官兵押送去了流放地,叔叔只管安心吧,日后与姐姐好生过活便是。不管怎么说,您也是晋王叔祖的嫡长子,没有叫外人踩到头上的道理,否则我们宗室脸面何在?下回再遇到这等不识礼数的混账,您只管跟我们宗人府招呼。”
赵碤一脸讪讪地:“侄儿辛苦了。这一回……真是多亏了你!”他原本还以为,需要花点银钱,命人收买一两个亡命之徒去给那个小商人一点教训的。那么做固然是能干净利落地把人解决了,但也有不小的风险,一旦泄露了风声,他就连如今这等安稳日子都保不住了。正犹豫间,赵邛这小子竟然就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他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说感激吧,当初却是他顾虑着自己的脸面,才没找宗人府告状的;说不感激吧,又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这一回若是再得罪了人,下次他再遇到难处时,还有谁会伸出援手来?
赵碤最终还是选择厚着脸皮告状,然后顺势说了一番宗人府的好话,又对赵邛谢过又谢,还特地让管家从他所剩不多的家财中,抽一笔资金出来,备下一份丰厚的谢礼,郑重送到了湘王府上。
湘王原本没怎么把赵邛这个庶孙放在心上的,得了这份谢礼后,倒是对赵邛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了。赵碤惹人生厌,是生是死,湘王都不在乎,他与晋王也没多深的兄弟情谊。但是赵邛这件事办得漂亮,如今宗人府那边觉得他能干,宗室长辈们认为他勇于任事,尽忠职守,连带的湘王和赵邛的父亲都受到了夸奖。孙子能给自家带来好处,湘王心里自然也高兴,还赏了赵邛不少东西呢。
赵邛得了祖父的赏,又得了宗人府上司的夸奖,心里欢喜,倒回过来向赵陌道了谢。他并没有隐瞒赵陌在这件事当中起到的作用,也无意与赵陌抢功。赵陌倒不是很在乎,道:“不过是提了一句话罢了,真正办事的人还是你。这原是小事,但能对你有所助益,我心里也高兴。”
赵邛笑得咧开了嘴:“好哥哥,我记得你这个人情!”又道,“我把你和嫂子嘱咐的话透露给碤叔知道了,但他没吭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傻。”
赵陌笑了笑:“他大约也没脸提吧?他护不住女儿,女儿只能向从前的继父求救,人家还真把他们给救了。他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呢?只能装不知道了。其实,秦家那边也宁可他不提呢,谁耐烦跟他打交道?不过是不想见到卑鄙小人嚣张而已。”
赵邛没心情管赵碤的想法,再三谢过赵陌后,便继续忙活他的新差事去了。
赵陌告别了好友,便带着随从返回别院。半路上,他被人截了下来。
来的人他并不陌生,却是赵碤的一个心腹随从,如今差不多是在他家里做着管家的差使。赵陌见了他,心里有数,就跟着他去见赵碤了。
赵碤这回被折腾得不轻,病情有所加重,看起来憔悴不堪,但神态还算安稳。解决了恶婿,女儿又在身边,被抢走的财物有六七成被安然归还,他未来的生活还算有保障,哪怕是日子过得更窘迫一些,他们父女俩又能吃用多少?温饱安定还是能保证的。
他看向赵陌,一时心情复杂,慢慢地道:“这一回……多谢贤侄了……”
赵陌笑笑:“碤叔客气了。侄儿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
赵碤冷笑了一下,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我说不出什么感恩的话,但也不是有恩不报的无耻小人。你风头正盛,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回报你,但有些消息……你也许会感兴趣。”
赵陌挑了挑眉。
赵碤露出了一个阴沉的微笑来:“赵砃、赵砌图谋不轨,我本与他们不和,却还是参与了进去,落得如今的下场,我没什么好说的。是我太蠢,才会被人利用了。但有些人……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有多狡猾呢。比如蜀王世子,如今闭门读书,好象很安静的样子,但别以为他就真的老实了。他还有很多秘密是你不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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