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幔坠地、红烛高烧。
白家还阁楼喜房内,双喜字样的彩绸绫罗逶迤,铺满整个房间。
这里,她不算熟悉,却也是来过的,就是在这里,自己说出了那番话,那番有可能令自己后悔的话。
可是今晚,恍恍惚惚的过去。
冷热交织、酸甜苦辣,那些曾经的、眼前的以及未来的,似乎都在今夜尽数在脑海中飘过。
慕容芜坐在锦床之上,柔软的红绸床面丝滑如水,她攥紧衣角,头上并没有盖头,适才,白玉之将她带回白家,将她抱下马来,她甚至都不敢睁眼看四周,她怕,她很怕看到别人鄙夷的眼神。
直到回到还阁楼,温暖的烛光令她睁开双眼。
她看见白玉之慢慢走近,那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与自己一身纯白色云裳,衣角相碰,她的心忽然动了一下,缓缓抬头,白玉之神情似笑非笑,倾城男子一颦一笑,果然都是蛊惑人心的毒药。
红烛之下,月夜之光,都在他眼里暗淡了。
“为什么?”慕容芜只能问出这三个字来,自从认识白玉之,她的心里就有太多的为什么。
白玉之只是一笑:“都说慕容二小姐钟灵毓秀,气质不凡,却不想亦不过虚有其表而已,太言过其实了些。”
瞬间,所有美好的画面,所有风花雪月,都在这一句话里破碎了。
慕容芜一怔,脸色顿时冷下来:“你说什么?”
她站起身,看着白玉之,白玉之挑唇微笑:“不是吗?这么容易便上当受骗?不是笨难道还是聪明?”
“她们分明下了药,用些个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本事?”慕容芜不甘的咬唇,想起季芸,想起慕容雪,想起冬天,想起娘病弱的脸庞,她不禁有些气郁,不自觉的握紧双拳。
白玉之低头一看,用微微泛凉的指,将慕容芜双手执起,慕容芜想要挣脱,却被白玉之更紧的握住,他摊开慕容芜的掌心,眉心微微轻皱:“啧啧……听说慕容家女子因世代以胭脂为生计,故而掌心会有一点朱砂,看来……”
他挑挑眉,眼神便是另一种意味:“看来又是谣传一则。”
“你……”慕容芜迅速抽出自己的手,高高扬起,只觉手腕一痛,已被白玉之握住,他甩开她,摇头说,“我可不希望我的妻子是个空有美貌,而无脑无心之人。”
慕容芜一愣,随即上前一步,却不待她言语,白玉之便继续说:“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一直被设计,是怎样的愚蠢?自从我向慕容家提出改娶慕容家二小姐为妻后,便不曾停止对慕容夫人的留心,她过于若无其事反而让我大为不解,直到江岳山从还阁楼离开,我怕他继续对你不利,派人跟踪,才发现季芸找上了他,我派去的人报告给我,他虽未能听清他们之间的计算,可依我猜测,必然与婚事有关,果不其然,今日我娶到的便不是你!还好,我事先将云裳交给你,要你穿云裳进门,我这才认出上花轿的人并非是你,及时阻止了一切的发生,呵,我倒是佩服季芸,她是如何摆平苏家的,明日……我到还要去关怀关怀。”
慕容芜听着,白玉之的语调颇有些嘲讽,眼神高高在上,温暖的烛光摇乱了她的心,她一时消去了怒气,只剩下疑惑:“那么,江岳山为什么要假传死讯?”
“呵,这还不明白?他假传死讯,与你私奔,从此世上再无江岳山此人,一来向你表明心迹,二来,不会再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一个死人,怎么会带着女人私奔呢?”白玉之叹息一声,那一身喜红太过刺眼,令他清净的脸庞亦显得有些凌厉,不可逼视。
慕容芜呆呆的看着他,恍惚之中,仿佛看见了一个人……
她喃喃说:“你好可怕……”
“承蒙夸奖。”白玉之依然淡淡微笑,不惊波澜。
“这些……就好像你亲自参与了一样,你竟说得如此详尽?”忽然有一根刺扎进慕容芜心里,她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疼。
白玉之看看锦床,那一床火热的红色,好像一团火,看在眼里,一簇簇的燃烧起来,他一步步的逼近,目光渐渐深了,唇角边那一丝浅浅的笑亦随着不见,他忽而变得神情严峻,暗暗的身影笼罩下来,令慕容芜心里忽然一紧。
她向后才退一步,便碰到了床沿,猛的向后跌去,白玉之随着一步跨上来,双手撑在床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慕容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