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那支白玉长簪,阳光透进来洒在上头,一点一点的晶莹光泽,我眯了眯眼。
总感觉哪些地方少了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少了哪里。
南宫汲花倚在一旁的柱子边上,手中折扇来回摇动,凤眼微微向上挑着,笑着看我,“怎么,人才走一会儿,就开始惦记了?”
我嗔他一眼,“哪有!”
“也是也是,一连几日相互间也没什么好脸色,这会儿莫非在咒在怨?”男子目里神色一转而变,带着几分调侃的味儿,嘴角勾得更上。
我白了他一眼,自知说不过他,索性便不再理睬。
寒症突发是老毛病了,来势凶猛却也好得极快,不过一两日,身子便疗养得差不多,完全看不出抱恙在身。
这一两日,也是极为难过的一两日。
我与上官若风经过那日两人间毫无成效的谈话,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愈发冷淡。
他偶尔过来看看我身子复原状况,我偶尔问问他臂上的伤。比陌生人关系稍好,比熟人关系稍淡。见了面客套的几句招呼,然后,再无别的话题可讲。
连着往日的冷嘲热讽都懒得开口了。
我的儿子上官清对我一直过去挤着他的床睡感到很不理解。
一连几日,总是重复问着我一个问题:“娘亲,今天你怎么又没和父亲同房睡?”
对此,我淡淡笑笑,不做解释。
然后,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好奇和勇气,竟拿着同样的问题也去问他父亲,“父亲,今天你怎么又没和母亲同房睡?”
对此,上官若风皱了皱眉,盯着儿子看了许久,终于说出一句话来,“你娘晚上抢你被子了?”
“……”
当晚,我的宝贝儿子抱着被子,故意装出一脸茫然的模样望我,“娘亲,你是不是老抢父亲的被子,父亲不高兴了?”
默……
我抚了抚额,我的儿子不知道他装起傻来连着表情都是僵着的吗?
这一两日就这么慢慢的过去,同我预期的一样,我没同上官若风走,反倒提出要同南宫汲花回殇清宫疗养。
上官若风淡淡应了,什么也没有多说,把一脸不舍地看着我的儿子敲晕送上了马车。
……
窗外吹过一阵风,满树的红叶抖动着,一片一片的吹落飘扬。
南宫汲花,收了折扇,“你可要想好了,殇清宫的冬天比上官堡要冷得多。”
月黑杀人夜,风离放火天。三更一刻,殇清宫唯有一处殿堂灯火通明。
满脸倦意的宫娥端着碗宵夜垂着眼向殿堂走去。虽然只是秋日,无风,但空气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每走一步便通过气流穿过衣服,端着食案的手颤了颤。
随意转眸,眼前好似有白影飘过。
宫娥皱了皱眉,继续半阖着眼往前走。
蓦地,手里一空——
宫娥一愣,抬眸一看,瞬间僵在了原地。
“你下去吧。”我只手托着那只食案,也不看她,便提起裙摆走上那九级阶梯,向那满室灯火的殿堂走去。
一室灯火盈盈满目,主位案几之上,册子、书单叠得老高,一人埋在其中,一边翻看着左手册子,右手持笔,在另一个折子上行云流水。眼前看的,和笔下写的完完全全是两种不同的事。
这一心二用的功夫,我便是再练上那么几十年,也学不会这样。
男子今日未束法,头发披散着,烛光映照下,发丝一点一点的溢着流光。但紫底暗银纹锦袍,袖脚已染了些许墨迹。眉头紧蹙着,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紧抿,整个人轮廓似被蒙在了阴影之中。
我可怜的三哥,才几月不见,竟然瘦了。
我端着食案向前,他沉在事务里,并未注意我,听到声音,头不抬眼不瞟,冷冷一句:“东西放下,人走。”
我愣了愣,手一“抖”,食案直接脱手。
“哐当——”
食案、汤碗齐齐落在桌案上。
汤汤水水加点心,洒了满满一桌。
我抢在他开口之前委屈抱怨,“你无视我!”
南宫洺雪手里是一本沾满汤汁的小册,他抬头看我,面上表情很是精彩。
“你——”
“哎呀呀,三弟是怎么回事,吃个夜宵竟洒了一桌?”二哥摇着扇子进来,脸上带着算计的笑。
三哥面色一变,眼里顿时一冷,将手里满是汤水的册子丢到一边,“你们还知道回来!”
二哥笑得如沐春风,睁着眼睛打哈哈,“今晚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的,两位都在这里赏月?”
“……”
南宫汲花走至桌案前,随意从那未染上食物汤水的干净册子中抽出一份来,信手打开,目光一瞟,玲珑剔透的眸子微微一黯,敛了笑,“洺雪,这个得改改。”
三哥估摸着是挑灯夜战许久,又被我洒了一身汤水,乍一听到这句,面上很不乐意,从南宫汲花手里拿回册子,低头一看,赌气似的,“我觉得挺好。”
“是么?”南宫汲花挑了挑眉。
“那是自然。”
“什么东西挺好?”淡淡一句,从门口传来。
三哥听到这句声音下意识的肩膀一抖。
说来也是恰巧,我与二哥一同启程,也不知是我们策马速度太快还是大哥一行人马车赶得太慢,先后间隔两日出发,倒在同一时间在殇清宫门口遇上。
回来时已是深夜,便自然没有派人给三哥通报。
如今这会儿,全都出现在他面前,三哥未免有些怔忡。
待大哥接过那本册子,垂眸翻看。二哥对我使了眼色,二人看似随意寻常的离三哥远些。再接下来,大哥目光从册子上移开,面上表情仍旧淡淡,“这是你批下的?”
三哥点头,正欲开口——
“啪——”
册子直接被扔到三哥身上。
“重做一份。”
三哥脸上表情一僵,再瞥了瞥堆积如山的桌案,神情很是愁苦。
大哥顺着三哥的目光往桌案上望了望,眉间微蹙,却又很快的平展了下去,“给你七天时间把这个弄好,桌上剩下的,我与汲花来做。”
南宫洺雪本是怏怏听着,听到一半,豁然眼前一亮。
那册子,本就没什么毛病,大哥借这个由头给他处理七天,便是放了他近七天的假。原本眉宇间还隐有倦色,如今他脸上已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