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厉淳生气,他也没办法,这世上的很多事,总是难以两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毕竟是他唯一的骨血。
对这个儿子,他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太偏爱厉淳了,这点父子之爱,便显得微不足道。
他所能保证,也只是尽量让他无性命,更好一点,让他安居一隅,享受富贵闲散的日子。
很快,到了造反这一天,厉宵在王府中,穿盔戴甲,聂芊芊站在一旁绞着手绢,神情紧绷,尤显焦虑忐忑。待厉宵穿戴完毕,她忽而扑入他怀中,战战兢兢地开口,“宵哥哥,你一定要成功。”
只要迈出这一步,她的夫君就是当朝天子,而她就是一国皇后,享之不尽地荣华富贵,权倾天下。
这个节骨眼上,厉宵也没空哄这矫情的女人了,而是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一声,“会的,你乖乖在家等着,别给我添乱。”说罢,顺势推开她,从一旁使者手中接过佩剑,仰首挺胸,大步踏出屋内。
这个时候的厉宵,一身铠甲,神情严肃,眼神兴奋发亮,倒真的有几许王胄气势,显出几丝英武不凡,他拔剑出鞘,剑指苍天,嗓音也洪亮有力,响彻院落,“此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若为王,尔等封王拜相,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他的幕僚们瞬间跪成一片,“祝殿下起事成功!”
整装待发的将士们也纷纷拔剑出鞘,脸上个个难抑兴奋,齐呼道:“成功!成功!成功!”
厉宵抬头,锐利的视线就像要越过高远的天空,坚硬的屋宇,刺穿被包裹在重重皇宫的宿敌,那个人,有着绝艳的容颜,冷酷凶残的个性。
厉宵忍不住勾起一丝残忍的笑容,厉淳,你在皇宫,真是再好不过了,我想跟你算这笔旧账,很久了!
他早已,迫不及待了!
守宫门的官吏早就被他买通,厉淳消失的这几个月,够他做太多事了,尤其,“皇帝”又是个不管事的。厉宵的造反之路,到目前为止,可说是再顺利不过。顺利得都让他手抖,不安,心虚了,但是,一想到唾手可得的胜利,他又仿佛具备了豁出一切的勇气。
这些年,他过的太憋屈,太渴望成功了,太想,将那个人在他面前神气了半辈子的人,踩在脚底了,碾碎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以及他那张美得让人“恶心”的脸。
今日的皇宫,就像陷入了沉睡,宫门道道打开,一路畅通无阻。
厉宵自认为是自己的功劳,竟也没有多想,他的那些手下,也只会跟着他冲。
直进入**,才得见固守岗位的禁卫军。
见这些突然闯入的人,先是一愣,意识到宵王造反,开始大呼反抗。
只是还未等他们拔出武器,便被这群突然闯入的**者切了腹,或是割了喉。
厉宵和他带入的将士,开始大肆屠杀禁卫军,那些路过的太监宫女,不及躲避,也都沦为这场斗争中的牺牲品。
厉宵一路闯进东宫,简直杀红了眼,他的长剑裹满鲜血,明亮的铠甲也犹如被血色泼过。
这一刻,他化身为修罗,却是前所未有的淋漓尽致。
厉淳是昭帝的命根子,也是他的宿敌,只要治住了他,也就控制了整个皇宫。
他也,迫不及待地想看那个人见他逼宫的嘴脸。
终于,他杀掉两个太监,推开最后一道染血的宫门,他喘着粗气,跨入殿中。
厉淳就坐在宫殿中最醒目的位置――太子的御案前,执笔写着什么。
因为突然闯入殿中,视线尚有些模糊,定睛一看,那人似在披奏折。
一手执朱笔,一手扶案,长发随意披着,如墨浓郁,如瀑顺滑,神态竟难得安宁,如仙般地出尘姿态,如妖般地绝艳容颜,散发着夺人呼吸的魅力。知他闯入,也没有看他,依旧不急不缓地披着奏折。
厉宵深深觉得被轻视了,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心中充斥着一股怒气,不由得提剑,大步上前。这个时候,厉淳突然抬起头来。
他低眉垂目之时,让人有种温柔的错觉,突然抬头,视线之锋锐,有如冰锥刺骨。
厉宵心头一怵,脚步便停了下来。
厉淳终究是厉淳,过去,他恨他,也畏他,临了,仍旧挥不去那种恐惧。
视线落到染血的长剑,又仿佛被这抹鲜红刺激了。
他身后有着几百兵卫,京城郊外,更有两万后援军,而偌大的东宫,就只得厉淳一个。
况且,他还……
自己还用得着怕他么?
憋屈多年,不就为这一朝,此时不逞威风,又要等到何事?
今日,他大可以将多年来的怨愤通通发泄,所有的仇恨,一并报了。
想到此,那一点点心虚怯弱也一扫而空,看着厉淳那张如艳如Chun花,皎若白玉的脸,他忽而弃了长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的面前,一手抓过他的肩膀,另一手粗鲁地拎起他的衣领。
厉淳手中的朱笔因厉宵粗暴的动作,掉落在地,厉淳微微皱了眉头,抬起头,看向厉宵,目光沉静威严,还有一种压制的不悦。
厉宵在这种目光下,又有些退缩,不禁垂下眼,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视线无意中落到他的鼻唇,即便是半张脸,也让人感觉精致绝伦,连唇边的一根绒毛,都恰到好处。厉淳的性格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沉,但他年纪轻轻,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这个年纪独有的鲜活魅力。
厉宵忍不住有些口干,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又一下子变得铁青。
厉淳看着他大变脸,皱眉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语气看似平静,实则一直在抑制着什么,神情却是越发僵冷了。
这一句话,却似突然刺激了厉宵,他手中用力,将他往上提拉,破口大骂道:“母妃说,你和萧妃都是狐媚贱货,把父皇迷得神魂颠倒,不分黑白,糟蹋我厉家天下,你们都该死,都要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