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苦笑着摇头,“孤就算是不愿,那又如何?”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张阳的一切权势都被夺去了,官职也没了,皇家只给了他一个县侯的名分,给了他一个全身而退。
从权势滔天到这般境地,只用了半个月,他的权势滔天半月就结束了。
张阳是唯一一个以县侯的名分进入凌烟阁的。
张阳用自己的权势成全了李唐的江山。
成全了大唐的很多人。
他成全了这个美好盛世中的所有人。
而李唐王朝只给了张阳一个名分,仅此而已,现在他与李唐王朝两清了,再也不相欠了。
这真的是张阳为天可汗做的最后一件事。
谁也不知道那一个月前,张阳来长安城看望天可汗,天可汗究竟与他在太液池边说了什么,达成了什么约定。
今天,张阳带着一家人再次来看望皇帝。
李世民不理政事的这一个月,过得很清闲。
李世民怀中抱着秋儿,低声道:“多有灵气的孩子。”
秋儿乖巧地吃着肉干,坐在皇帝的怀中没有说话。
张心安见姐姐一直沉着一张脸,也不敢吱声了。
李玥坐在长孙皇后身边,低声说着话。
李世民道:“朕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辛苦你了。”
张阳回道:“我只是下命令拿人而已,查问拿人的事都是上官仪与李义府他们在办,我没有想到陛下还调动了龙武军。”
“当初朕按照你的心意剿灭了世家,用了十一年,现在你帮朕扫平了宗室,用了半个月,说来说去,还是你能够下狠心。”
李世民又道:“说来说去,要办成这件事,朕需要狠心,你也需要狠心。”
张阳烦闷道:“我与陛下什么时候有这种君臣默契了?”
父皇现在的气色好了很多,李玥挽着皇后的手,心中替母后感到高兴。
只是这半个月,李世民老得很快,须发黑白相间,白发都快比黑发多了,似在朝夕之间老了十多岁。
李世民玩味地笑着,眼神十分溺爱地看着外孙,又道:“朕一直以为你与朕是有君臣默契的,不用言语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原来一直以来是朕想多了。”
说话间,皇后已经命人在收拾行李了,陛下要去骊山养病了。
张阳看着太液池皱眉道:“如果没有火器,您还会做这些事吗?”
第九百五十一章 木盆洗手的县侯
李世民的脸上带着笑容,没有言语。
张阳又苦恼道:“我给太子制定了很多治理方针,现在他多半是焦头烂额的。”
李世民又道:“如果太子继位,成了皇帝,他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我怎么知道。”张阳无奈地摇头,低声道:“他可能会成为一个极为严苛的皇帝,对律法对臣子也会更加地严苛。”
“唉……朕还是不放心他。”
皇后走来道:“都收拾好了。”
李世民放下了手中茶碗,站起身双手背负地走到殿外,现在的皇帝看起来精气神饱满,好像是不像是个病人。
张阳忽然道:“陛下,你退位吧。”
“呵呵。”李世民冷哼道:“还由不得你来与朕说退位。”
“哈哈哈。”张阳怪笑道:“皇帝果然都是混账。”
李世民怒喝:“你这话大逆不道!”
“我大逆不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是退位了,我们骊山给你发退休金。”
“朕不需要,朕是皇帝,用不着你来可怜。”
皇帝又和张阳吵架了,坐在车驾里的君臣喋喋不休地争论着。
李玥与皇后都觉得很头疼。
皇帝的车驾离开了长安城,前往了骊山。
骊山的学识从来没有成书,而是有一篇篇的文章散落在坊间。
纪王李慎将这些文章都整理好,做出一个小册子,他再去看这些文章,再看一遍这些学识,忽又觉得最近关于朝议的种种新举措在这些文章中都可以看出端倪。
李慎觉得如果朝中能够施行这些举措,那么骊山的学术将会光芒万丈。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一块石碑就立在了宗正寺门前,袁公瑜就站在石碑旁低声道:“这县侯离开朝堂了,那下一任宗正寺卿是谁?”
李义府狐疑道:“江夏郡王李道宗?”
袁公瑜又道:“不对,昨日朝会上三令五申,绝不动用‘自己人’也就是说地方州府不能用自己地界的人为官,那么宗正寺卿也不能用宗室的人,李道宗不合适的。”
李义府叹道:“原以为,县侯来了,我们的好日子也要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袁公瑜又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义府咬着牙,“褚遂良想要拿下御史台的权,某家要和他拼到底。”
“现在朝中都在争抢刑部,御史台,我们也不能落于人后。”李义府很是纠结,低声道:“许侍郎也不知怎了,总是无动于衷。”
“李侍郎放心。”袁公瑜坐在宗正寺前,又道:“长孙无忌是外戚,县侯都走了,他早晚也会离开朝堂,只不过碍于现在的局面,太子殿下只能留着他,等这个老狐狸一走,褚遂良的势力定不如现在。”
李义府摇头道:“县侯走了,又有人开始弹劾骊山,说骊山人用纸张如厕,纸张是用来写字的,怎么能用来如厕,这是有辱圣贤。”
袁公瑜道:“下官试用,用纸张如厕很舒服。”
李义府颇为认同,“某家也去试试。”
今天长孙无忌向李承乾递交了辞官的奏章,李承乾抓着他的手,“舅舅,留下来再帮帮孤吧。”
长孙无忌道:“张公瑾当年回长安城,与老夫有一个约定,这个约定张阳至今不知。”
“是何约定?”
“张公瑾不会帮助张阳来对付老夫,直到他死去,所以这么多年他没有参与老夫与张阳之间的争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人也走了,现在该是老夫兑现承诺了。”
“老夫答应张公瑾,如果有朝一日张阳离开了朝堂,老夫也该退下来,不该手握着权柄。”
李承乾的目光怔怔看着他,“当真?”
“虽不知张公瑾当年是不是预想到了张阳有这一天,可现在的张阳真的离开了朝堂,那么老夫也该退下了,这是约定,也是一个赌约,当年玄武门的事他赌对了。”
“当年阴山一战他又赌对了,现在他人过世可还是赌对了,老夫该兑现诺言了。”
李承乾松开了手,他咽下一口唾沫,“舅舅想要去哪儿?”
长孙无忌道:“老夫想陪着舅父的余生。”
高士廉年有六十八了,是个少有的高龄老人。
李承乾重新坐下来,拿出一份奏章,放在桌上,“这是房相的奏章,他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舅舅要走,房相也要走。”
长孙无忌感到很疲惫,对房玄龄他们这些当年秦王府的旧人来说,都很累。
贞观一朝十八年了,众多追随陛下有近三十年了。
人生又有几个三十年,大半辈子都付出了,大家不约而同都到了暮年。
“罢了,孤都准许了。”
“谢殿下。”
张阳走了,不论是许敬宗还是狄知逊,又或者是上官仪,心里总觉得空落落。
贞观十八年的夏季,这是夏季的最后几天,在李承乾的主持下朝中的权力再一次洗牌。
这位太子开始加强朝中的监察三法司的人手,其中马周,徐孝德担任谏议大夫。
刘德威继续任职刑部尚书,也可以行使监察职权,并且主持群众监察的府衙,在各地州府开设监察官衙。
朝中众人心有所感,距离李承乾登基已经很近了,陛下去了骊山养病,所有的权柄都交到这个太子手中。
李承乾将监察权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施行更为严苛的制度,这是一个没有情面可讲的储君。
他看着江山社稷,要进行一场比天可汗治下,更进一步的集权统治。
而此刻的骊山,李世民的休养生活开始了,专心治病。
有了一个外公住在村子里,张清清还有些不适应。
爹爹和皇帝下棋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着。
李世民皱眉道:“朝中现在又有诸多位置空缺,你说该如何是好。”
张阳吃了皇帝的一个车,手里把玩着刚吃了的棋子惆怅道:“我都已经退休了,不好议论这些事……是太子允许的,有朝中的批复的。”
张心安端着一个木盆而来,放在了桌案上。
四周站着的是李泰,李孝恭,李道宗,还有李靖与孙思邈。
李世民举棋不定,思量良久,还是将自己的卒子上前推了一步。
张阳将炮移到了象的后方,朗声道:“将军。”
“嗯?”李世民刚想要移动自己的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马就在边上,这是被将死了。
“陛下,你又输了。”
“朕不着急,终有一天能够赢你。”
张阳将棋盘收拾好,又道:“我的老师也这么说的。”
李世民又道:“张公瑾英年早逝,实在可惜……后来,他在棋局上赢你了吗?”
“没有,从来没有赢过。”
李世民一拍大腿,哀叹道:“可惜。”
张阳用木盆洗着手,再接过儿子递来的布巾擦了擦,“从此以后,我就彻底离开了朝堂。”
李世民抚须笑着,现在的皇家确实没什么理由再束缚着他。
“媳妇。”
李玥从屋外闻声走来,“都准备好了。”
张阳咧嘴笑道:“上菜,我的退休宴可以开始了。”
李孝恭朗声道:“好。”
贞观十八年的秋天,吐蕃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女人,这个女人是吐蕃的第一个女将领,她带兵深入天竺腹地大胜而归,并且亲自带着战报来面见监国太子。
经过打听才知道,这个女人是当年被苏定方接回长安城的女子,并且她与苏定方有一个女儿。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自松赞干布让出了吐蕃赞普之位,吐蕃只有大相便再也没有赞普了。
她女儿一直都是苏定方在抚养,并且久居长安城。
这位吐蕃女子时常会来长安城。
今天苏定方带着她们一家子来骊山。
张阳也带着媳妇与孩子们在渭水河边钓着鱼。
苏定方解释道:“她叫卓玛。”
这女子长得很高大,张清清俏皮地问道:“你就是那位驰骋疆场的吐蕃女将?”
卓玛点头道:“正是。”
她的关中话还不错,只是口音比较重。
张清清与她说着话,想要从中得知吐蕃与天竺战事的经过,这一次的战事是王玄策在主持,意在一统天竺诸部,成为大唐在西方的粮仓。
张清清从她的讲述中,指出了许多不合适之处,以及一些兵法上的问题。
苏定方低声道:“她想要成为吐蕃的女大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