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眼前,囚车一驾驾在外交院前停下。
许敬宗正要开口,就听到囚车上的西域人先开口了,他用西域话语大声说了好一会儿。
张阳把菜篮子交给一旁的文吏,“帮我拿一下,这鱼很鲜活小心它蹦出来。”
张大象痛苦地扶着额头。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开疆拓土的味道
这是外交院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办事,张阳提着一个菜篮子,没有官服只是穿着打着补丁的布衣。
张大象心头无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好好的一个礼部尚书,怎么和一个寻常乡民一般。
好像张阳一直都是这样,不管他以前只是一个礼部文吏还是现在是礼部尚书,都没有变过。
听着西域人大声说着话,语气很重听着不像好话。
张阳看向许敬宗,“这家伙说什么呢?”
许敬宗叫来一个穿着儒衫的文吏,这人是外交院招收的人,和这里其他儒衫的人一样。
他们都不是礼部的正式官吏,也没有在吏部登册造案,只是外交院的人手。
外交院需要足够的人手,朝中能够给的文吏专业上并不能满足现在礼部的需求。
这人虽说穿着儒衫,可一脸胡子胡渣,外面是干净的儒衫,可以看到内里还穿着粗布衣服,是精通西域话的好手。
“禀许侍郎,这个西域人在讲,大唐应该为龟兹向高昌讨回公道。”
许敬宗笑道:“此人精通西域话,不会有错的,下官试过很多次。”
张大素让自己的人手将龟兹国王从囚车中押出来。
张大象拿出一份帛书大声念道:“西域龟兹王室,盘踞安西四镇之一,龟兹自汉起便是中原领土,尔等拥兵自重,切断商路,并且与西突厥合谋占据西域为自己谋利,可否认罪?”
“你放屁!”
龟兹国王开口讲道。
张阳意外道:“原来你会说关中话,这就方便多了。”
押送龟兹王室的高昌人将帛书印玺也交了上来,张阳看着这份帛书。
张大素开口道:“自汉宣帝年间龟兹王绛宾娶乌孙汉公主之女为夫人,其后多次入汉朝,与汉亲,臣服于汉,今使臣那利拒不交还安西四镇,拿入地牢秋后发落。”
“伟大的真珠可汗不会放过大唐,来日必将夺回西域!攻下高昌,你们会为现在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话语说得响亮,引得周边的围观路人一阵议论。
张阳揣着手皱眉思量半晌,转头又想看许敬宗,“他说的真珠可汗是谁?”
许敬宗回话道:“应该是十五年前的真珠可汗俟斤,此人十分自负,经过这几年变迁,西突厥几经混乱,早就过世了,现在的肆叶护大可汗为人歹毒,将原本的真珠可汗后代几乎杀绝。”
张阳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西突厥这两年的变动可真大呀。”
许敬宗点头,“历代西突厥可汗都以真珠可汗为敬。”
看这个龟兹使者还一脸自信的模样,站得倒是笔直。
听到张阳和许敬宗的交谈,龟兹王布失毕也一阵无言,眼前这几个人怎么对突厥这么了解,就连肆叶护大可汗的性情都知道。
见张阳朝着自己走来,布失毕下意识低下头。
“你认不认罪都无所谓,龟兹已经在大唐手里了,你要是能认罪,说不定还能作为大唐的外使活着,你要是不认罪只有一死。”
布失毕缓缓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张阳又道:“大唐可以给你一个体面,我也知道你们龟兹依附西突厥每年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可肆叶护大可汗对龟兹的掠夺越来越多,你们早就不堪重负,你现在认罪,我可以给你一个报复肆叶护的机会。”
布失毕低语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是自然。”
张阳重新站直,朗声又问道:“龟兹反王布失毕,你认罪吗?”
布失毕缓缓开口,无力道:“我认罪。”
张阳看了看四下,“大声点!不要搞得好像我们逼着你一样。”
“认罪,认罪,认罪。”
布失毕连说三遍。
“再大声一点,让大家都听到。”
“我认罪!”布失毕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咬牙切齿看着张阳。
张阳微笑回敬,对张大象道:“与之前的吐谷浑王室一样,带入刑部大牢,我会亲自和天可汗说明,再决定如何发落。”
“喏。”
龟兹王室十几人都被带走了,这一次带来的全部都是男子,按照高昌的规矩,妇孺一概不杀一概不抓,抓来的都是男子。
围观的路人纷纷散去。
看完整个过程的李承乾点头,“距离重建安西四镇的事宜也不远了,我大唐必将收复西域。”
长孙冲低声道:“这个张阳和龟兹王都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认罪了。”
张大安解释道:“礼部打探西域的情况许久,听兄长说过西突厥眼下很混乱,高昌壮大之后,西突厥失去了半条伊犁河,西域人知道的事情,礼部也清楚,也经过父亲的指点。”
又看向李承乾,张大安拱手道:“这都是听家里的两位兄长说起过。”
李承乾十分赞赏地点头,“又有邹国公指点,还有张阳在,这个外交院势必在将来能够做出更多建功立业之事。”
张大安又是行礼。
三人走出驿馆,人群也散了。
张大素押着人去了刑部。
张阳坐在外交院中,听着张大象和许敬宗的讲述。
“这么说来这个肆叶护大可汗为人狠辣,到处劫掠西域?”
“此人做主西突厥以来,西突厥人心涣散,而当高昌进攻西突厥之时,肆叶护大可汗也没有施以援手。”
张大象神色担忧。
几人正商议着,一个文吏急匆匆而来,“张尚书有个西域人求见,他说他是真珠可汗的后人。”
许敬宗不解道:“叫什么名字。”
来人禀报道:“叫作泥孰。”
张大象翻看着卷宗,“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肆叶护杀戮真珠可汗后人之时,有不少人流亡,泥孰便是其中一个。”
张阳看了看篮子里的活鱼,“请进来。”
“喏。”
几人看向门外,见到了这个走进来的西域人。
他用西域人的礼仪行礼,说着还有些生疏的关中话,“外臣见过张尚书。”
张阳端详着他,“西突厥人?”
“正是。”泥孰再次行礼,“去年,外臣去见过龟兹王,想着与龟兹王联手铲除肆叶护,只是那时高昌人正在进攻西突厥夺去土地种棉花,外臣都准备好了,却因为高昌人进攻,功亏一篑,没有成功伏杀肆叶护。”
张阳靠着椅子皱眉道:“你和龟兹王联手?你和他的关系很不错吗?”
泥孰低声讲道:“按照大唐的律法,外传也以为龟兹王是有罪的,这几年西域各地皆被此人劫掠,天可汗若是想要经略西域,这个肆叶护必须除掉,外臣并不是给龟兹王室求情,只是来向大唐求援。”
按照泥孰所言,去年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伏击肆叶护的准备,谁能想到高昌突然异军突起,让他们原本的机会打了水漂。
竹篮打水一场空。
“高昌虽拿下了龟兹,肆叶护早已对高昌恨之入骨,眼下正在收整兵马,劫掠人口,高昌和肆叶护势必会有一场大战。”泥孰又言道。
“你是真珠可汗的后代,如若肆叶护败了,西突厥会有多少部族拥护你?”
泥孰低着头,“外臣不敢受拥戴,只希望大唐能够帮助西突厥。”
张阳脸上带着笑容,“不敢也要敢。”
话语让泥孰感到很疑惑。
许敬宗记得张阳的这个笑容,每次看到这种笑容就是要做坏事的时候,而且是很大胆的坏事。
张阳站起身提起自己的菜篮子,看着篮子中的活鱼,“这鱼真的很不错,你们要不要都拿一条。”
许敬宗和张大象无奈相看一眼,一人拿了一条活鱼。
“招待好泥孰,先让我们的探子确认他的身份,我就回去了。”
丢下这句话,张阳便离开了。
张大象站在外交院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张尚书还真是……”
许敬宗感慨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潇洒肆意下官向往之。”
回头看了看站在院内的泥孰,张大象又道:“此人该如何安置。”
许敬宗也回头看了眼,“安排到驿馆住下,先看看西域的消息再做决断。”
龟兹王的下场,对长安城居民来说或许是一场热闹而已,且不说这种热闹不常有,人们都知道了,大唐拿下了龟兹,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人们也都知道了如今的高昌也在大唐手中。
对外交院传闻在长安城内越传越多,传闻中也有人将其说得十分神通广大。
听到有人说外交院在关外还有数十万兵马的时候,许敬宗差点和人打起来。
要说外交院怎么神通广大都没有关系,可你说外交院在外面养私军,这是相当于谋逆的死罪,许敬宗说什么都要和你拼命。
但凡从外交院走出来的人不管是不是礼部的正式官吏,一个个都神气了不少,大家可都是为了社稷在做事。
一个个走路都挺直了腰杆。
午饭煎了两条鱼,媳妇很喜欢吃煎过的鱼肉,尤其是煎过的鱼肉外表有些焦脆,再用鱼汤搅和着稻米饭,她和小武都能吃两碗。
张阳正写着要交给李世民的奏章,还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将之后的安排都写下来。
官越做越大,总会有一些少不了的麻烦,就比如说还要学着写奏章。
李玥泡好了茶水端来,“夫君用茶。”
张阳吹拂着飘着的茶叶,细细闻了闻,“这是今年刚刚炒制的新茶?”
李玥点头道:“是母后让人送来的,去年的时候父皇为了喝茶叶就在并州晋阳一带让人种了满山的茶叶,足足上千亩地。”
这话听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陛下出手还真是阔绰,动不动就是上千亩地。”
李玥坐在桌案旁收拾着书卷和纸张一边讲道,“婶婶们说现在我们一天造纸可以有上千张,就是晾晒纸张需要一片地方,可上官仪说村子里的土地紧张,不好挪给青雀。”
“其实除了平地在山坡上也可以晾晒,让上官仪安排人手在骊山的寻一片山坡,把山坡的灌木铲平,就可以晾晒。”
李玥将来了杨婶,把话语交代好,又走回来,“夫君,从去年到现在夫君的每日零花一直攒着。”
张阳点头,“攒了多少了?”
“一千钱了。”李玥殷勤地给按着肩膀,“我想我们新家装点一定也需要很多银钱。”
一种不好的感觉上了心头,张阳手中的笔稍稍一颤。
李玥接着讲着,“新家要用上好的木材,听说最近紫木的价格挺便宜的,想让婶婶帮忙去置办一些。”
为了将来的新家,张阳还是点头,“可以。”
李玥双手搭在肩膀上,张阳感受着她整个人靠在背上,侧目看到她正看着奏章上的内容。
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夫妻间的呼吸交织,心神一乱,手稍稍一颤,手中的笔便划拉而出,写着奏章内容的册子画出一条长线。
李玥轻声笑了笑,好似在得意什么,她起身走向小武继续教她做题。
一场夫妻间无声的较量,终究是她赢了。
奏章只能重新写一份,重新定了定心神,张阳再次提笔而起重新写,家里的家规应该再加一条,在写奏章的时候不能打扰。
写完奏章夜色也深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沉沉睡去。
睡到天还没亮,也没有睡够,已经习惯了被小武叫醒的日子,张阳面无表情洗漱,任由李玥给自己换着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