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奇被人扶着,艰难的坐在了刘长的面前,迫不及待的说起了正事。
“那路属实难走啊...那些贼人多是躲在山林之中,亚夫便以重金请了百余向导....”
柴奇先前是跟着群贤去了巴蜀讨伐贼寇,柴奇虽然不是群贤本出,可因为言行颇合群贤的作风,故而被刘长派往群贤的队伍里,与周亚夫一同出征,人数并不多,除却周亚夫的本部三千人,还有从巴郡召集的一千民壮,以及北军的一个屯。
“那战况如何?”
“不知道啊...我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柴奇也是倒霉,跟着大军进山作战,还没有见到敌人,便从山上摔落,若不是夏侯灶救下了他,只怕就要摔死在巴蜀群山之中了,“我险些就要变成大汉第一个摔死的侯了...”
“那边的山路甚是难行,下了雨,便更是不堪...亚夫登山的时候,便让我们用绳子绑着腰,大家连在一起...免得有人摔落...”
“那你怎么还会摔伤呢?”
“哦,是我摔下去之后才制定的。”
“那你也算是对战事有些贡献了。”
看着大王这幸灾乐祸的模样,柴奇烦闷的说道:“这般贡献,倒不如没有。”
“无碍...以后有的是机会,来,吃点肉补补身子1
两人坐着聊了起来,刘长摇着头,“你们出发都这么久了...到现在都没有人传给我战报....”
柴奇沉思了片刻,问道:“他们登山时用绳子互相捆绑着...不会都一同摔死了吧?”
“放屁,哪有几千人一同摔死的道理?”
“那就是路途遥远...驿卒大概还在路上。”
刘长想了想,大概是这样。
刘长还不曾去过巴蜀,与柴奇吃着肉,问起了巴蜀那边的情况,柴奇倒是知无不言,他热情的为大王汇报起了巴蜀那边的民生情况。
“那边的美人呦...那叫一个养眼,若不是怕...不是敬亚夫的为人,我是真想在那边纳几个妾的,我身为侯,纳八个妾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继续说1
“她们可比长安的美人要豪爽多了,还有人围在我们校场外,愣是说要找个良人去。”
“哈哈哈,依寡人那群贤的德性,岂不是要争着做巴蜀婿?”
“大王实在是太轻视我们了,我们都是连忙推让,推着推着夏侯灶和樊伉就打起来了。”
“最后夏侯灶打赢了,便告知那美人,等打完仗便去寻她。”
“哈哈哈1
“那边的美酒也是好吃。”
“有多好吃?”
“就这么给大王说吧,为了这顿酒,挨亚夫一顿军棍也值当1
“那你挨了几次?”
“我挨的比较少,挨了六次。”
“那边有跟中原不同的牛肉,配上那酒,当真是人间一绝啊,若是再有美人服侍...”
听到柴奇讲述巴蜀的民生情况,刘长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巴蜀乃是大汉之宝地,寡人不去巡察是不行的,寡人当亲自前往,好生治理巴蜀,让巴蜀能成为大汉之粮仓1
两个混蛋在这里聊的很是开心,柴奇一番话说的刘长心里直痒痒,恨不得现在就飞去巴蜀,好好品尝一下...当地的民生情况。
新担任的谒者仆射张释之站在一旁,脸色愈发的漆黑。
所谓谒者仆射,就是负责朝廷礼仪与传达使命,算是给刘长跑腿的,当然也是监督他有没有不对的行为。
显然,现在刘长的这个行为就已经很不对了。
张释之平静的说道:“巴蜀道路艰难,路途遥远,大王要前往巡察,怕是要以年计,若大王去了,那庙堂之事又当如何呢?只怕大王是去不成了。”
刘长一愣,柴奇却不悦的看着张释之,骂道:“我与大王交谈,哪有你插嘴的份1
刘长有些困惑,“不对啊,当初秦王巡游天下,也没有那么长的时日,寡人出巡巴蜀,怎么还要那么长的时日呢?”
柴奇咧嘴笑了起来,“大王啊,这个我是知道的1
“哦?”
“我听闻,那秦王之所以行路快,是因为他的战马有八条腿...”
“放屁1
刘长居然还期待这个家伙能说出缘由呢,他看向了张释之,张释之很是平静的回答道:“驰道。”
那一刻,张释之看到自家大王的眼里射出一道精光来,他猛地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
........
“大王啊!臣老矣,请让臣告老还乡吧1
周昌坐在刘长的面前,脸上满是绝望,铁了心的要告老还乡。
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就不是佞臣的问题了,再待下去以后就该被后人掘坟了。
张释之惭愧的站在一旁,他这属实是有些对不起周相。
“大王...大汉能做国相的人这么多,要不就换一个吧1
“臣实在是做不了。”
刘长笑呵呵的安抚着周昌,“周相啊,这件事,除了您还有谁能办好呢?当初以秦国的国力,都能修建十几条驰道,如今大汉国力昌盛,远超秦国,为什么反而不能修建了呢?”
“大王啊..秦修驰道,道宽五十步,隔三丈栽一树,伐木为车轨,两旁以铁筑...如此浩大的工程,大汉如何能办的起?”
“哼,秦王办得,我唐王就办不得?”
“秦办完最后一条驰道之后,秦就灭亡了。”
周昌这次表现得很是坚决,哪怕刘长以张不疑来要挟,周昌也不服从。
张释之趁机说道:“大王...您有所不知,当初连年战争,使得驰道遭受了巨大的破坏,大汉初立,连颜色相同的马都找不到,缺乏战马,因此这驰道便荒废了,因为没有作用,在高皇帝开始就拆驰道为用,大汉要百姓们开垦土地,很多驰道是修建在平坦原野上的,因此都变成了耕地....”
“况且,大王,这驰道乃是耗费天下百姓来为天子修建一条能前往各地的道。”
“如今滥用民力,秦国又怎么能不灭亡呢?”
这驰道,并非是后世的道路,这是铁路,是有轨道的,同时,它也不是全国百姓所可以用的,这是皇帝专属,只有皇帝的马车可以在驰道来回行走,其他人,便是太子也不行!
因此,张释之才会说秦王的行为就是以天下之力为自己修建道路。
不过,这道路也不能说没有作用,这驰道加强了庙堂与地方的联系,毕竟缩短了皇帝前往各地所耗费的时日。
刘长大手一挥,说道:“寡人岂是秦王那样的昏君?寡人不是要重建驰道,是要维护原先的秦驰道,秦修建了那么多驰道,就是毁了八成,也该有完好的吧?这些驰道就如此荒废了,岂不是可惜?”
“何况,寡人不是要弄什么皇帝道,修补之后的驰道,以后就让将士们和官吏们通行,让他们可以随时禀告军情,让官吏们可以前往各地下令,如此岂不是有大功于社稷?”
刘长询问道。
这驰道,是全世界第一个“铁路网”,从咸阳出发,包括了全国,乃至巴蜀,南方这样的地方,都有驰道,始皇帝耗费了那么多的人力和物力来搞出了这样的大工程,公元前两百年修建的全国性铁路网啊,这多离谱?
可这铁路网在汉朝就荒废了,主要就是大汉缺粮,缺钱,大汉初的几代皇帝都不愿意滥用民力去搞这些东西,而愿意搞事的某位武帝执政的时候,驰道早就没有了可以修补的可能,已经完全被摧毁了。
但是现在不同啊,驰道虽然损坏严重,可秦王的基础还在,若是修补一番,还是能用的。
而且刘长是准备将这秦王留下的铁路网拿出来用以国事的。
有现成的铁路网不去用,放任其被损坏,唐王可做不来这种事。
“大王...您的想法很好,只是,就是修补秦国留下的驰道,那也是不小的支出啊...”
“要调集多少民力啊?”
“要耽误多少耕地啊?”
周昌发自灵魂深处的质问,将沉浸在美梦之中的刘长又拉回了现实。
“这大汉怎么就这么穷呢?做什么都没钱1
刘长抱怨着,心里很是烦闷,大王创业未半而中道没钱...生错地方了,过去的秦王把天下的民力都用到几十年之后了,弄得大汉只能过着这般苦日子。
老汉人穷惯了,连一万民壮都不敢调用。
刘长终于明白,阻碍自己实现宏图大志的,只有钱。
周昌还在喋喋不休的给刘长说着这些工程的困难,而张释之此刻皱着眉头,回想着大王方才的言语,若有所思。
“周相啊...我们怎么这么穷啊...”
刘长感慨道。
“实在是大王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各处都缺钱啊...”
刘长想了片刻,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叫道:“寡人有妙计了1
周昌惊惧,您可千万不要有妙计埃
“大..大..大王,您欲何为啊?”
“我们不是缺钱嘛?”
“是埃”
“那我们多铸钱不就好了,收天下之铜,需要多少钱就做多少钱1
刘长激动的说道。
周昌眼前一黑,张释之却说道:“大王...钱不能用来吃,若是大王能凭空造出粮食来,或许还能办成。”
刘长有些失望,“寡人这上哪儿变出粮食来...匈奴都跑光了,想借点粮食都不容易...这匈奴人也不厚道...”
周昌松了一口气,看着一旁的年轻人。
他先前并没有理会这个年轻人,毕竟能被大王留在身边的人,德性如何,周昌是最清楚的,当时张不疑的那一句老狗,周昌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生气,有的时候他躺在床榻上一晚上都睡不着,一直都是在想着这件事,越想越气。
可经过方才的那些言语来看,这个年轻人似乎很有才能啊,而且性格不像那些舍人一样可恶。
注意到周昌的眼神,张释之低头微微行礼。
周昌将这个年轻人记在心里,随即告别了刘长,匆匆离开。
刘长郁闷的坐在殿内,“可惜...可惜啊,现成的驰道啊,修补修补就可以用的...”
“大王,您真的会允许其他官吏和将士们用驰道吗?”
张释之好奇的询问道。
“那是自然,这驰道多好啊,双向的,一个从咸阳...呸,新城出发,一个从外地到新城来...到时候,我们将新城与长安连起来,就能让庙堂的政令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地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地方的情况...大汉的疆土会越来越大,当初阿父分封诸王,就是因为庙堂无法及时治理地方....”
看着大王脸上那憧憬之色,张释之忽然说道:“若大王真是如此想的...那大王在各地之风评,多有不实。”
“他们都说寡人什么?”
“说您刚愎自用,滥用民力,暴虐残酷,贪图享乐...”
“哈哈哈”
刘长完全不在意这些,他摇着头,“寡人大度,不在意这些言语...况且,他们说的也不能说都是错的,毕竟这驰道修成了,寡人肯定是要最先上去巡察一下巴蜀的...”
张释之轻笑了起来,“大王,若是如此,臣愿意为您办成这件事。”
“你??”
“周相办不成的事情,你能办成?”
“怎么,你能凭空弄出粮食不成?”
“臣会尽力而为。”
“比如?”
“比如大王所说的钱币。”
张释之很是认真的说道:“大王要多铸钱,这是不对的,可如今的钱币,也很不对...高皇帝时,各地私铸钱币,弄得天下货币混乱,无法交通,到太后...陛下之时,因天下货币混乱,故而废除私铸币,不许郡县百姓铸币,又因为货币不同,太后亲自设立五铢钱,百姓常常剪币而用,太后便以围边。”
提起五铢钱,很多人都下意识认为是汉武帝时的变革,却很少有人知道,吕后才是第一个做这件事的人,并且,亲自参与了钱币的设计,以五铢为计重单位,只是后来被废除了几次,到武帝时又经历了几次改革,大概是他们都不愿意用太后所设立的钱币,改来改去,最后还是五铢最香。
张释之说道:“只是,太后做五铢钱,却不曾废除半两钱,郡县不铸币,诸国却还在铸币...若是大王能确定五铢币,禁用其他钱币,再废除诸侯国私自铸币的权力,专门设立一个机构,来负责钱币之事,就能为庙堂凭空变出不少的粮食。”
“这么做能变出粮食来??”
张释之点着头,又说道:“至于驰道之事,完全可以分段交给沿路的郡县和诸侯国来操办....庙堂缺钱,可这些诸侯国可是富裕的很...”
刘长眼前一亮,拉着张释之的手,“好啊,你的想法与寡人不谋而合啊1
“寡人也不瞒你,其实寡人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其实苦于没有人能执行,因此没有提起1
张释之也有些惊讶,“不曾想原来大王也有这样的想法,那为何方才不告知周相呢?”
“咳,周相对寡人有偏见,怕是不肯听从...寡人方才就是特意给你表现的机会,寡人看周相对你很是满意,不如你去找周相,来谈论这件事,看看周相能否按着寡人的意思来操办此事1
“唯!1
张释之即刻答应了。
当他走出皇宫的时候,却是不由得感慨。
“都说大王不好读书,粗鄙莽夫,今日看来,实在是世人之愚见,真雄才伟略之君也1
刘长此刻却咧着嘴,傻笑着来到了长乐宫。
“阿母!1
听到这叫声,吕后便长叹了一声,清了清面前的案牍,等刘长坐下来之后,很是干脆的问道:“说吧,什么事?”
“阿母,我是特意来拜见你的,寡人堂堂大丈夫,便是遇到什么事,也都是自己来解决,岂能劳烦阿母?”
“哦....”
吕后明白了,问道:“那你做成了什么事?”
这厮来长乐宫,如果不是来求助的,那肯定就是来炫耀的。
吕后对这厮实在是太清楚了。
刘长果然傻笑了起来,“寡人今日想到了一妙计1
很快,刘长就说起了钱币和驰道的事情。
“嗯...或许可以。”
吕后只是点了点头,刘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吕后的身后,轻轻揉着她的肩。
“阿母,您说怎么样才能让周相答应操办这件事呢?”
“要不您跟他吩咐一声?”
刘长这手都跟吕后的头一样大了,放在她的肩膀上,犹如两个熊掌一般,刘长满脸堆笑,活脱脱一个小人模样,吕后满不在乎的说道:“若是周相不许,我便与他说说。”
“太好了!阿母1
刘长激动的坐在吕后的身边,还想要蹭一蹭,奈何,他已经长大了,阿母也抱不动他,吕后很是嫌弃,“你这般大的人,安都不这么与我闹!你还整日粘着我做什么?1
吕后看着面前这个憨憨,伸出手来,帮着他擦了擦嘴角的渍,
“唉...家门不幸啊...我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孩子...”
“阿母,你下次骂大哥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将我带上?”
“你大哥今日来过。”
“嗯?”
吕后眯起了双眼,“他说想给祥换个封国。”
“啊??河西不是挺好的吗?他想封到哪里去?”
“不是你大哥...是另有他人教唆。”
刘长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阿母,无碍的...这些事,我自己就能处置好了,您就安心休息...不必理会的。”
吕后住着拐杖,缓缓起了身。
身躯有些佝偻,白发苍苍。
“长啊....我老矣。”
“可是...我的眼神还不错,看的还算清楚。”
“有些人啊,是留不得了。”
ps:昨晚没有本章说可以抄,就开了直播,当场跟读者们要本章说,得到了不少评论,还得到了一个神评,有个哥们问我晁盖以后会不会跟南越王有交际。也就是本章说不在了,不然这评论一定是神评。
听说明天就恢复本章说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