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咆哮、升腾,陈旧的荣光者的伟力自瑟雷的体内迸发,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样全力以赴了,待充盈的力量填满全身时,一股悠久的熟悉感从瑟雷的心头升起。
宛如往日重现般,瑟雷再一次站在王城之上,再一次以背叛者的身份面对他的父亲。
“真是久违了啊。”
瑟雷轻语着,沉寂的炼金矩阵轰鸣运转,如同转动的齿轮般,它进一步地带动了不朽甲胄的力量。
原本这件不朽甲胄早已在破晓战争中濒临破碎,快要化作一地的废铁,就和战争中的许多人、许多事物一样,归于无人知晓的尘埃中。
那时的瑟雷对此没有多少眷恋,他本以为破晓战争将是他经历的最后一场厮杀了,为此瑟雷也不再需要这件不朽甲胄了,于是这漫长的岁月里,瑟雷就这样遗忘了自己的甲胄。
瑟雷太幼稚了,明明经历了这么多,他却从未真正地理解过,所谓的战争是永不终结的,只要还有意志互相冲突,那么战争便将如诅咒般归来,如影随形。
好在,赛宗替瑟雷回收了破碎的甲胄,并在之后的时光里,对它进行了重新的锻打、铭刻,将它打造成跨越时光的载体。
瑟雷不由地感叹着,“就像一份残酷的预言。”
赛宗预言到了瑟雷的结局,他知道,瑟雷迟早有一日会再次穿戴上这件甲胄,作为战争的使者,他替瑟雷维修保养着这件甲胄,直到它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预言化作了现实。
鳞甲仿佛具备生命力般,在瑟雷的身上层层叠加,像是一大片游动的鱼群,又像是互相咬合的利齿,辉耀的光芒在缝隙间流淌,它们如同熔化的黄金,在不断的变化中与瑟雷自身的炼金矩阵拼接在了一起。
这一刻炼金矩阵突破了灵魂肉体的限制,与外部的不朽甲胄合并在了一起,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展,至此,瑟雷的力量得到完全的强化,跨越了岁月的阻隔,得到了彻底的解放。
弥漫涌动的以太忽然凝滞在半空中,幻觉般,这些璀璨炽白的力量纷纷被蒙上了一层血红的色泽,溃散成大片大片的猩红气息,大雾一般吞没了大半的屠夫之坑,无论敌我,全部覆盖其中。
瑟雷深呼吸,向前迈步,猩红的气息凝结在他的脚下,纷纷凝固成了赤色的晶体,撑起通往决战的天梯。
“来啊!”
瑟雷朝着那隆起的黑暗虚无高声吼叫,吼声如同狂风般横扫整个战场,所到之处,猩红的气息肆意滚动,如同熔岩般灼热,又如同狂风般肆虐。
炼金矩阵触发了秘能,秘能又操控着以太,将这源源不断的力量献给秘源,作为代价,秘源赋予给了瑟雷扭曲现实的力量。
刹那间,滚动的血气迅猛坍缩,凝聚为一道道巨大的赤色晶体,它们如同凭空析出的巨剑,拔地而起,将沿途的敌人斩断、撕裂,亦或是封印进赤色晶体之中。
这一幕壮观而又恐怖,那些巨大的晶体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武器,响应着瑟雷的召唤,破土而出。
有夜族从晶体丛中艰难地脱身,这些闪烁着幽光的晶体仿佛有着诡异而强大的生命力,如同某种病菌,难以抗拒。
那浓郁的血气,带着令人作呕的甜味,弥漫在空气中,宛如瘟疫一般蔓延,它厚重而粘稠,如同暗夜中的鬼魅,阴冷而狡猾。
“啊……啊……”
痛苦的喘息声不断地从夜族的喉咙里响起,他的伤口像是被邪恶的力量所诅咒,大块大块的晶体从他的身体内部钻出,像是有生命一般,刺破他的皮肤,压断他的骨骼,每一次晶体钻出的过程都是一次剧烈的折磨。
如酷刑的煎熬中,此起彼伏的悲鸣声响起,很显然,遭遇到如此折磨的,不止夜族一人,所有被血气笼罩的生命,都将受这严苛的责罚。
很快,夜族就跑不动了,他的关节已经被晶体填满,韧带与肌腱也变得千疮百孔,越来越多的晶体析出,他的身体也变得越发沉重,与此同时,他体内的鲜血也在迅速蒸发,像是成为了这些赤色晶体的养料。
几乎是在数秒之内,夜族的身体就被这些疯长的晶体膨胀成了诡异的畸形,他的躯体被这从内部生长的利刃完全撕裂。
夜族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晶体的侵蚀下扭曲变形,看着自己的生命力一点点被吞噬,他想要挣扎,想要反抗,但下一秒,赤色晶体刺破了他的眼球,占据了他的眼窝,盛开出了晶莹的血色之花。
这一刻,赤色晶体彻底占据了夜族的身体,将他最后一丝生机吞没,结晶化的身体轰然倒下,清脆的鸣响后,破碎成了一地的晶莹碎屑。
环绕在屠夫之坑上空的悲鸣声渐止,清脆的破碎声如洪流般袭来,像是有万千的玻璃于此地碎裂。
瑟雷穿行在满地的晶莹之中,每一个碎片都倒映着他的姿态,当年在破晓战争中,瑟雷做的有些太过火了,他不止覆灭了永夜帝国,还把许多关于永夜帝国的记录付之一炬。
即便后世的人们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但有些事还是成为了历史的谜团,唯有那些破晓战争的幸存者还隐约记得。
也唯有他们还记得,瑟雷除了夜王长子、夜族领主外,他还有另一个嗜血骇人的身份。
处刑官。
万千的赤色晶体犹如胜利的君王,高傲地矗立,闪烁着冷酷且满足的光芒,而那浓郁的血气,则继续弥漫在空气中,宣告着它对鲜血的绝对统治。
秘能·凝腥之狱。
这份古老的秘能,可以令瑟雷操控场域范围内的鲜血,并把它们凝结成为肆意生长的晶丛,和现如今的秘能相比,这力量的性质无疑过于简单了,但从夜族的角度来讲,凡是与血有关的,都将成为刺向他们弱点的尖刀。
顷刻间,屠夫之坑内的喧哗声便安静了不少,大量的嗜血者、夜族,在瑟雷的压制下变成一座座耸立的晶体雕塑,即便有血肉瘟疫蔓延,这些不断蔓延的菌类、孢子,也受到了赤色晶体的压制,被牢牢地束缚在了原地。
现实的垮塌,令瑟雷与秘源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不朽甲胄则为他提供全方位的增幅,如此力量下,瑟雷仿佛要掀翻整座战场。
见此情景,不死者们纷纷振臂狂呼,他们搞不懂秩序局与忤逆王庭间的纷争,更不明白瑟雷和那团黑暗有什么仇怨,不死者们单纯是被叫醒,派遣到此展开血腥的厮杀。
这些癫狂的家伙们,脑子里只剩下了鲜血的狂欢,无非正邪,也与对错无关,他们只为强者、为杀戮欢呼。
瑟雷没有被这些欢呼声影响,他深知,自己这看似可怖的攻势,仅仅是清剿了一些杂草罢了,自己真正的对手尚未展现完全的姿态。
“瑟雷……”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黑暗虚无里传来,伴随着以太界与物质界的逐渐重叠,夜王外溢的力量也变得越发壮大。
瑟雷神情凝重地仰望着黑暗虚无,他明白,当以太界的重叠蔓延至始源塔时,夜王便将短暂地脱困,那将是此次战争最黑暗的一刻。
“算了。”
瑟雷突然摇摇头,脸上浮现起无奈的笑意,“别想之后的事了,还是先把接下来五分钟内的事,考虑清楚吧。”
自言自语中,瑟雷屏住了呼吸,紧接着,正如他预计的那样,那股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力,如同脱缰的野兽般,从瑟雷的体内爆发,它们啃咬自己的意识、撕扯自己的身体。
难以遏制的剧痛爆发,仿佛有人大力地握住了自己的心脏,一点点地将它挤瘪成污浊的血,又好像瑟雷自己也深陷凝腥之狱中,体内的血液化作赤色晶体,破体而出。
瑟雷睁大了眼睛,身子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他张大了口,徒劳地干呕着,口水混合着血液淌了一地。
恍惚地眨了眨眼,这并非是黑暗虚无的力量,而是源自于夜族之血间的压制力。
夜王是所有夜族之血的源头,高居于永夜王座上的独裁暴君,哪怕瑟雷是他的长子,在违逆夜王之时,也要承受那残酷的压制力。
好在,夜王已经化作了此世祸恶,他的心智残缺,再加上瑟雷血脉的高贵,这种压制力还不足以完全支配瑟雷,这也是瑟雷敢于面对夜王的筹码之一。
极致的痛苦萦绕在瑟雷的心神间,但这不足以击垮他,瑟雷昂起头,喝声发问道。
“何不顺从死亡呢?父亲。”
夜王没有回应,他有的只是对瑟雷的憎恨,哪怕暴晒在白昼下七個循环,依旧无法泯灭这恨意分毫。
没有任何征兆,瑟雷迈步向前,极境之力迸发,将周边的赤色晶体纷纷震碎,而夜王也展开了攻势,黑暗虚无如同翻涌的海洋,波涛汹涌,朝着瑟雷猛烈扑来。
几乎是一瞬间,瑟雷就被绝对的黑暗包裹了,他没有惊慌,心智仍保持着绝对的理智。
瑟雷曾幻想过与夜王再一次的对峙,也推演过彼此的优劣,如果夜王没有堕落成此世祸恶,那么他所能利用的只有那远比瑟雷还要落后古老的炼金矩阵,但同时,夜王也将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与理智。
与理智的敌人作战,总是困难重重,幸运的是,眼下的夜王并不清醒,他已完全堕落为了此世祸恶,变成疯嚣邪异的怪物,但同样的,夜王自身炼金矩阵的差距,也被魔鬼的力量所弥补。
虽然伯洛戈以身试险,讲述了许多关于夜王力量的描述,但言语带来的感受终究是浅薄的,等待瑟雷的依旧是黑暗与未知。
寒意遍布瑟雷的躯体,将他完全包裹了起来。
此时眼前所呈现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一个巨大的虚无,将瑟雷的认知全部淹没,使他无法辨别方向,也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
瑟雷感到自己在这黑暗的狂涌中如同一片孤舟,心跳不受控地加速,每一下都像是疯狂的鼓点,在他的耳边回荡。
他的呼吸急促,一次次吸气都像是在漆黑的海洋中挣扎,一次次呼气都像是向无尽的黑暗宣战。
“来啊!”
瑟雷挥动着以太,朝着黑暗怒吼着。
他听不到自己的吼声,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确确实实喊了出来。
以太化作风暴,朝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绝对的黑暗中,瑟雷找不到可以命中的目标,那么就将黑暗完全燃烧。
可任由瑟雷怎样努力,个体的以太量依旧是太少了,面对这具备魔鬼之力的黑暗,瑟雷就像是愚行般,妄图填满大海。
钻心的痛楚再一次袭来,瑟雷被某种力量命中了,但浑浊的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身体,更不要说窥探伤势,以及袭击自己的事物了。
瑟雷只觉得自己血肉好像被一种无法抵挡的力量撕裂,一个个狰狞的血洞在他的身体上出现,而后这些血洞像是活了过来般,剧烈蠕动着,每个伤口都在痛苦地抽搐,转瞬间,黑暗中瑟雷的身体便千疮百孔了起来。
这是绝对的黑暗虚无,自然也没有可以令瑟雷结晶化的鲜血,肆意宣泄的以太找不到可以杀伐的目标,只能被动地承受压力。
苦痛中,瑟雷不由地好奇,当初耐萨尼尔是怎么在夜王的攻势下存活下来的,难道炼金矩阵的代差就如此重要?
确实很重要,炼金矩阵那复杂的特性,可以令凝华者处理更为艰难的战局,而不像瑟雷这样,一旦面对无血的非生物力量,力量就被削弱了大半。
“不……你一定仍有着血肉的本质,”瑟雷强撑着精神,忍受着苦痛,“是在始源塔吗?你的本体吗!”
瑟雷之所以被称作处刑官,正因他秘能针对血液的特性,依靠这一超凡之力,瑟雷可以无视愈生的能力,直接抽干夜族的鲜血,导致其的死亡,而当初爱莎打造汲血之匕,正是模仿了瑟雷的力量。
周遭的以太浓度再次拔高,当瑟雷这又一位荣光者介入战争后,原本迟缓、停滞的重叠现象,再一次被瑟雷的力量加速。
辉耀的光团完全覆盖了屠夫之坑,接着是吞没了大半的王城,始源塔位于重叠的边缘,虽然没有完全陷入以太界,但压垮崩溃的现实,已经令夜王的封印开始松动,黑暗虚无同时入侵物质界与以太界,挥之不去的阴云在以太界内酝酿。
瑟雷也察觉到了以太浓度的变化,他大声叱喝道,“你还是有些心智所在的,对吧?”
如果夜王真的如此憎恨自己,眼下这种重叠程度,他完全有能力突破枷锁的封印,亲自杀至屠夫之坑解决自己。
可夜王没有这样做,他仍高居在始源塔上,释放着潮汐般的黑暗,将自己吞没,不愿以真身面对自己。
夜王在害怕!
想法涌现的瞬间,瑟雷便止不住地狂笑了起来,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了解这铭刻进血脉里的懦弱。
夜王害怕死亡,害怕到哪怕堕落成了此世祸恶,对死亡的恐惧依旧埋进了他的底层逻辑之中。
他依旧处于始源塔,就是为了避免有人摧毁晦暗铁幕,令阳光洒落,不愿以真身面对瑟雷,则是畏惧瑟雷的秘能。秘能·凝腥之狱虽然古老、落后,但这也是少有的,可以直接杀死夜族的力量。
瑟雷狞笑道,“也就是说,即使你成了此世祸恶,属于夜族的致命弱点,对你仍然有用,对吗?”
黑暗之中没有回应,有的只是持续不断的腐蚀。
夜王所营造的黑暗虚无宛如一片可以湮灭“存在”的沼泽,它并非是屏蔽了光与声音,而是将它们的存在完全吞食掉了,瑟雷身上的诸多伤势也是如此,并非是黑暗里射出冷箭,贯穿了他的血肉,而是他的物理意义上的存在,正一点点地被蚕食。
无形的蛆虫啃咬着瑟雷的血肉。
瑟雷依旧无声大笑着,破晓战争时,他就不觉得自己能杀死夜王,更不要说如今,夜王已化作此世祸恶了。
瑟雷没必要杀死夜王。
他只要坚持在这里,利用夜王对自己的憎恨,将他的注意力死死地束缚在这,为伯洛戈等人分担压力就好。
伯洛戈他们不止具备着光灼与汲血之匕,伯洛戈本身还具备着极强的破坏力,他说不定可以直接摧毁始源塔,从根本上毁掉晦暗铁幕的仪式。
只要自己坚持住。
以太收拢,全部加持在瑟雷的身上,不朽甲胄闪烁着危险的光,破碎的躯体高速自愈,与黑暗的侵蚀互相抵消。
“爱莎,我将奉行诺言!”
瑟雷高呼,这是自爱莎逝去时,他所立下的誓言,也是那一刻,他受到了魔鬼的加护。
加护·狂骄障仪。
以太凭空涌现,如同天外之力般,尽数灌输进瑟雷的体内,辉耀与猩红环绕着他,化作于黑暗中闪烁的不详之星。
于是,现实一寸寸地崩裂、坍塌,蔓延至天穹之上。
以太无情地扭曲着万物,骤起的风暴之中,两道身影彼此追击,每一次的重叠都是致命的碰撞,而后有无形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扩散,震荡出了致命的真空区域。
疾风之中,赛维林的身影显现,身上的伤口开裂又愈合,直到变成难以痊愈的疤痕,刻画在苍白的肌肤之上。
他喘着粗气,警惕地看向前方风暴的同时,视线的余光还瞥向下方的王城,很显然,秩序局的奇袭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现实逐步崩溃,仿佛一幅精细的画卷在狂风中撕裂,化作纷飞的碎片。
建筑物在剧烈的震动中崩塌,巨石腾空,烟尘弥漫,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像是在经历一次巨大的痉挛,将一切秩序和稳定抹去。
赤色晶体丛与黑暗虚无的交界处,维度开始破裂,就像一块破碎的玻璃,在光的折射下产生出混乱的影像,空间不再是连续的,而是被扭曲成一片片互不关联的碎片,每一片都包含着不同的现实和可能性,内部呈现瞬息万变的幻象,让人无法分辨真实和虚幻。
比较之下,赛维林所处的主战场,倒变成了边缘地带,无人在意。
赛维林深呼吸,作为灾厄侍者的他,在永夜之地内部无需维持仪式,因此,这一次他的力量得到了完全的释放。
只是本以为没有负担的自己,可以压制对手,但结果和自己预想的完全相反。
荣光者的以太反应从风暴之后传来。
赛维林挥动着以太,大喊道,“两线作战很吃力吧!”
“如果只是杀死你的话,已经足够了!”
厉喝声从狂风之中传来,伏恩的身影高速浮现,气流包裹着他,以绝对的急速破开音障,轰鸣的音浪中,毫不减速地与赛维林再次碰撞在一起。
荣光者间的交锋再度开始,激烈的碰撞引起一连串的异象,赛维林驱动以太,以高速脱离身侧的风暴,先前他还不明白,伏恩是怎么做到一边维持风陨之歌,一边与自己进行高强度的作战,现在他逐渐察觉到了。
伏恩在维持风陨之歌的同时,也在利用风陨之歌的气流,为自身的秘能增幅,
秘能·风主。
无穷无尽的狂风扑面而来,空气流速是如此之快,直接令赛维林感到一种压迫的窒息感。
风刃呼啸,撕裂着空气,并伴随着风陨之歌的前进,将这股暴虐之力充满整个风暴。
“能亲自摧毁伱们的王城,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
伏恩的声音被风暴扭曲的有些失真,当他成功突破怒海屏障,抵达永夜之地内时,无比狂热的兴奋感填满了伏恩的心神。
作为克莱克斯家的家主,能亲自在永夜之地上肆虐,这种畅快的情绪,远比任何炼金药剂都要强大。
赛维林对伏恩的了解还是太浅显了,风陨之歌的加持仅仅是一小部分,这种狂躁的兴奋感,才是伏恩现在如此强大的根源。
风陨之歌的逼迫下,赛维林紧急避让,可下方王城却无法挪移位置,伴随着狂风的侵入,高墙的表面被割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痕,狂风继续向前,将高墙割裂,吞噬,直到它们在风中化为一片片废墟。
成片成片的风蚀鸟被卷入风暴之中,接着被无情地绞杀成破碎的断肢肉泥,在天空中洒下猩红的血雨。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血腥的气息,使得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而混沌,哪怕是庇护王城的晦暗铁幕,那厚重的云层被狂风吹得如同破碎的棉絮般飘散,露出阴沉而暗淡的天空。
但阳光仍未能穿透阴霾。
赛维林心惊地望向云层后的暗淡天空,仅过了数秒后,云层就像自愈般,再度堆积了起来,将这块空缺填补了回去,可刚刚发生的事实,仍深深地刻进了赛维林的眼中。
此时赛维林意识到,再令伏恩驱动这超凡灾难前进,他是有一定可能性击穿晦暗铁幕,令阳光坠落的。
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阳光洒下,对于忤逆王庭的士气,都将是极大的打击,更不要说,假设这道光落在了夜王的身上……
“该死的!给我滚回去!”
赛维林震怒了起来,先前他还对伏恩的气势有所畏惧,那么眼下伏恩的力量,完全触及了他的红线,赛维林必须把他赶回怒海之中,保证晦暗铁幕的安全。
伏恩大笑着予以回应,毫不客气地迎上了赛维林的力量。
与此同时,风暴正以一种令人畏惧的力量继续推进,狂怒无法被任何事物所抑制,高墙、楼房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吞没。
那些屹立了无数岁月的建筑,如同麦穗般摇曳,接着在风暴的怒吼声中被连根拔起,就像沙堡般在风中摇摇欲坠,化作细腻的尘土崩塌瓦解,成吨的碎石被卷入高空,入目所及,只剩灰蒙蒙的画卷。
梅丽莎与德文紧张地挪动着砖石,她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实的崩塌与这一系列的灾难,她们是亲眼所见的。
“快一些!再快一些!”
梅丽莎一边挖掘,一边对着身边的人喊道。在刚刚的行动中,他们已经救出了一批血民,现在他们正尝试挽救另一些人。
有人悲鸣着,“快逃吧!”
梅丽莎动作不停地斥责道,“逃?我们还能逃到哪里!”
另一个人绝望地说道,“可待在原地就是在等死!”
“那么离开这,就能活下去吗!”
梅丽莎着魔般,继续挖掘碎石,哪怕双手已经血肉模糊了,仍不停下。
德文在一旁协助着梅丽莎,他不像梅丽莎那样充满干劲,当那海量的以太降临时,德文就明白,作为残缺者的自己,根本没有在这场灾难中幸免的可能,现在德文的所作所为,只是陪这个女孩演戏,满足她心中的执念,这最后的愿望。
有人问道,“那么救出他们就能活吗?”
梅丽莎迟疑了一下,她头一次停下了挖掘,将那本破破烂烂的书籍举了起来。
“可以的,”梅丽莎坚定地说道,“只要我们足够虔诚,一定可以唤来烈阳的救赎。”
“烈阳的救赎?那是什么?”
有些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则呆滞地坐在原地,接连的折磨下,他们的内心早已如死水一般麻木平静了,死在废墟下,和被嗜血者杀死、风暴吞没,亦或是其它死法,对他们来讲没什么不同。
“就是阳光!太阳!白昼!可以泯灭这黑暗的力量!”
梅丽莎声音高喊,但又低下头,俯身于自己挖掘的深坑中,继续挪动着碎石与砖块。
“没错,只要烈阳降临,我们都将获得拯救,温暖的被褥、安静的生活、幸福的一生……这都是唾手可得的。”
对于梅丽莎那富有激情的倾述,没有人给予回应,他们都被折磨的太久了,就像完全被驯化的动物,哪怕牢笼没有锁,他们也不敢逾越分毫。
梅丽莎失望地扫了一眼他们,自言自语着,“没关系,没关系,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信奉也好,只有我一个人期待也好。”
挖开废墟,拯救更多人,更多的灵魂,以满足那宏伟的愿望。
继续!继续!再继续!
哪怕十指断裂,哪怕双臂血肉模糊,哪怕那尖锐的痛楚弥漫脑海,哪怕死亡近在咫尺。
梅丽莎不会停下,更不会放弃。
渐渐的,她的血染透了废墟,但那强烈的痛意却一点点退去,梅丽莎觉得自己的身体莫名轻快了起来,饱受折磨的肉体,也像是强大了起来般,那些沉重的砖石,在她的手中就像羽毛般轻盈。
梅丽莎挖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深,一旁帮助她的德文此时也停了下来,一脸惊愕地看着梅丽莎的动作,其他血民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纷纷靠了过来。
只见梅丽莎像是具备了超凡的伟力般,她轻而易举地将那些沉重巨大的石板挪开,十指间的伤势也在不知不觉中愈合,而梅丽莎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
她像大力士般,挪开了最后一块阻碍,成功打通了道路,废墟之下,幸存的血民们感激地从中钻了出来,可第一人刚爬了出来,头顶倾斜的巨大石板便滑落了下来,就在他要被砸成肉泥之际,石板停下了。
血民抬起头,梅丽莎那瘦弱的身体,轻而易举地举起石板,连带着石板之后数吨的残块也一并擎住。
“快走!”
梅丽莎对他说道,语气平缓,没有丝毫的吃力感。
血民愣了一瞬,急忙地爬了出来,一个接着一个,待所有人都从废墟下出来后,梅丽莎轻而易举地放下沉重的石板,在轰隆的余音中,从深坑里爬了出来。
所有的血民都看着她。
梅丽莎不懂为什么大家都看着她,也没有察觉到自身的力量,德文刚想提醒她一下,骇人的风暴由远及近。
眼下永夜之地已经成为了凡人无法踏入的地狱,哪怕是不死者也难以从中幸免,风陨之歌靠近的同时,永生腐地的血肉瘟疫也蔓延了过来,大地变成血色的菌毯,无数残破的嗜血者与夜族朝着这些活着的血民靠近。
死亡的威胁一瞬间击垮了血民们对梅丽莎的震撼,他们本能地向中间靠拢,向梅丽莎靠拢,而那猩红的菌毯仍在蔓延。
在见识到梅丽莎的伟力后,有人回过神,充满希冀地对她喊道,“烈阳……烈阳,如果你的信仰真的有用的话,为何不现在拯救我们呢!”
听到这番话,其他的血民也纷纷看向梅丽莎,目光中充满渴求。
梅丽莎没有立刻回答,她踩在隆起的土块上,瘦弱的身影从众人之中凸出,她毫无惧色地看着那些包裹过来的菌毯,就连那临近的风暴也被她无视。
“烈阳当然会拯救所有人,但这是需要代价的!”梅丽莎阐述着她的信仰,她的愿望,“你们愿意为此付出灵魂吗?”
血民们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
灵魂?
灵魂就与慈悲一样,在这残酷的永夜之地内,是最廉价且无用的东西。
血民们泪流满面,挥舞着双手。
“尽管拿去吧!”
“如果可以得到拯救!”
“窥见烈阳!”
血民们躁动了起来,危难的环境与梅丽莎所展现的伟力下,他们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一人身上。
德文见此想控制一下人群,身为从外界来的残缺者,他很清楚梅丽莎的信仰是假的,没有所谓的烈阳,更没有所谓的神明救世。
现在德文所看到的,只是一个个愚昧癫狂的信众,可真的要他去责难这些人的愚蠢,德文根本做不到。
血民们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这绝望的环境将他们塑造成了这副模样。
矛盾与苦痛间,德文也将希望的目光落在了梅丽莎的身上,无论如何,刚刚梅丽莎的身上确实呈现出了超越想象的力量,自己或许该期待一下,哪怕这份期待是如此荒谬。
“烈阳,聆听到你们的愿望了。”
梅丽莎神情肃穆地直面靠近的灾难,人群与铺盖的菌毯越来越近,惊恐的低吟声逐渐高亢,就在那猩红的色泽将要吞食人群之时,它突然停了下来,就像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上,停滞不前。
前进不成,菌毯尝试从别的方向入侵,随着它的蔓延,它一点点地将人群完全包围了起来,与此同时,一道分明的边界线在人群的周边呈现,那是一道完美精致的圆,仿佛具备着无形的力场,将这可怖的超凡灾难彻底拒绝在领域之外。
德文恍惚了一下,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以太反应,周围更没有其他凝华者在,他无法理解眼前的现象,而其他血民则在短暂的沉默后,齐齐地轻声道。
“神迹。”
眼下唯有神迹能解释这一切了。
“神迹!”
血民们欢呼着,将梅丽莎视作神像般朝拜,梅丽莎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她坚毅地看向前方,仿佛她真的得到天神的启示。
抬起手,梅丽莎指向前方,风暴携带着无数的碎石掠过大地,像是一道吞食天地的洪流,可却在靠近人群时,再一次被那无形的屏障阻挡。
外面狂风嘶吼,内部却几乎没有气流的涌动。
“神迹……”
德文喃喃自语着,他的信念像是被完全击垮又重塑了般,此时再看向梅丽莎的身影,宛如幻觉般,她似乎在发光,像是篝火般燃烧。
像是着魔了般,德文心底不再有对梅丽莎的质疑,他就和其他的血民一样,朝着梅丽莎缓缓地跪了下去,一股莫名的偏执与渴求在他的心底滋生,在所有的血民心底滋生,在所有寻求希望的人心底滋生。
它像毒蛇一样,缠住所有人的心脏,包裹那珍贵的灵魂。
梅丽莎仰起头,看向那逐渐沉入以太界内的始源塔。
“烈阳将拯救所有人。”
临近的风暴完全吞没了众人,但无形的壁垒依旧顽强地存在,不受任何干扰,成为这地狱中唯一的净土。
朦胧的风暴里,两道身影急速闪回,他们像是穿梭在两个世界中,又像是故障的电视机,画面撕裂、重叠。
这样的异象持续了数十秒后终于停了下来,致命的风暴中,两个身影遥相对峙着。
汗水不等从摄政王的额头析出,就被涌动的气流蒸发,他攥紧了手中的影刃,微笑地望向风暴另一端的敌人。
炼金矩阵的辉光在摄政王的眼中一闪而过,以太的涟漪迅速扩撒,诡异的反相色彩扭曲着周遭的环境,与此同时,那喧嚣的风暴消失了,就连黏在地面上的血肉菌毯也不见踪影。
寂静的决斗场内,霍尔特深深地吸气,身影扭曲成一道疾驰的电光,朝着摄政王当头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