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洛戈看着湿润的手掌,复杂的情绪在心间升起,既有喜悦也有悲伤,情绪沉重的不行,压的伯洛戈喘不上来气这不是伯洛戈的情绪,而是艾缪的。
漫长的寂静中,一点声音也没有,伯洛戈与艾缪保持着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份静谧。
伯洛戈机械式地运动,将盘中的蛋糕不断地送入口中,他吃的很慢,可蛋糕不是无穷无尽的,他还是吃完了。
餐桌中心,生日蛋糕还剩下半块,这时伯洛戈才想起来什么,他把生日蛋糕拖了过来,将三根蜡烛插在剩余的半块上,点燃蜡烛,温暖的光芒映亮了伯洛戈的脸。
坐在椅子上,蜡烛燃烧了快一半了,伯洛戈才开口道。
“要许什么愿望吗?”
“我在想。”
“嗯?我以为愿望这种东西,你会一直记得的。”伯洛戈没想到艾缪要现想一个愿望。
“我知道啊,可是有些愿望就是妄想,你一开始就知道不会实现的,只能藏在心里,当做一个期望。”
艾缪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些许的笑意,“有人陪我过生日的机会可不多,所以我想许一个,有希望实现的愿望。”
伯洛戈没有问艾缪的妄想是什么,只是保持着沉默。
“许好了。”
伯洛戈点点头,然后吹灭了蜡烛。
室内陷入昏暗,唯一明亮的光芒只剩伯洛戈眼中的青金色。
伯洛戈的心情很平静、若有所思,艾缪开始觉得有些拘谨、不好意思。
她看到了伯洛戈抹下的眼泪,也清楚这是源自自己的,她通过伯洛戈的味觉品尝到了生日蛋糕的味道,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与之相应的,便是越发复杂的情绪。
思绪就像风暴,在那静谧的风暴眼中,孕育着艾缪那阴暗的想法。
“那我要离开了。”
吃到了生日蛋糕,艾缪此刻非常满足,她不敢再奢求些什么了,准备解除秘能。
“你能继续畸变诡蛇鳞液吗?”
伯洛戈突然问道,银色的小蛇爬上他的手指。
“怎么了?”艾缪不明白伯洛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最了解这种畸变产物,也只有你的秘能,能令它变得更加复杂诡异随着我的晋升,它迟早会跟不上我的强度,我需要你帮我进行新一轮的质变。”
“哦没问题。”这本就是艾缪的作品,她对于诡蛇鳞液十分了解。
谈话再次陷入沉默,两人聊起天来有时格外顺畅,有时候又如现在这样,双方都犹犹豫豫,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那么泰达是明天才会回来?”伯洛戈又问道。
“嗯,怎么了。”
艾缪有些搞不懂伯洛戈要做什么。
“也就是说即便我们离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吗?”伯洛戈小心翼翼道。
“但虚域会记录的。”
艾缪提到了笼罩炼金工坊的虚域,它保护着这里,警戒着每一位来客。
“作为泰达的助手学生,你应该也会怎么清理记录吧?”伯洛戈声音低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艾缪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即便令以太沉默了下来,可伯洛戈眼中的金色光环还在是在不断地明亮起来。
“你是说”
艾缪的声音也低了起来,仿佛是在和伯洛戈密谋着什么。
“要试一试吗?这可是仅此一次的机会。”伯洛戈继续诱惑道。
短暂的沉默后,有力的声音在伯洛戈的脑海里响起。
“好!”
伯洛戈的心情兴奋了起来,他也不清楚是自己在兴奋,还是艾缪在兴奋,总之两人的眼里都亮着光。
伸手拿起装有艾缪衣服的手提箱,伯洛戈穿上大衣,推开炼金工坊的大门,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迈步走向了浓稠的迷雾中。
阴沉的街头被绚烂的霓虹灯涂抹成五颜六色,街头上尽是装扮怪异的市民,大家一边欢笑,一边朝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歌声在楼群之间徘徊,飞艇也低空游过,庆贺的巨大横幅垂落下来,人心欢呼躁动,连带着寒日的冬雪也暖了几分。
每年的誓言节时,市民们都会聚集到协定区这里,大家沿着街头前进,伴随着巨大的花车前进,开始这盛大的游行。
为了避免出现骚乱,每到这个时候,欧泊斯的治安官们就会倾巢而出,他们的身影遍布协定区的每个人角落,维持治安、控制这燥热的氛围。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协定区里,相比之下欧泊斯的其它城区反倒显得落寞了许多,虽然也有一些准备好的活动,但比起协定区的万众狂欢还是要差上不少。
泰达行走在协定区的街头,费力地穿过拥挤的人群。
他在大裂隙内待的太久了,终日与炼金术为伴,泰达已经记不得上次见到这么多人时,是什么时候了,现在看到这么多的人群,他只感到不安与不适。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在灯光的扭曲下,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野兽,泰达尽量不去看这些人,以免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
泰达所去的居民楼隐藏在密集的树冠中,在街头远远地看去,只能看到茂盛的绿意,而试着走去,却会发现居民楼被别的楼群遮挡,路线弯弯绕绕。
这里很容易迷路,但泰达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按照记忆里的轨迹,他回到了熟悉的居民楼前,一切好像都没有变,他无声地推开门,沿着楼梯向上,最后停留在了一扇门前。
这间房子的主人似乎很久没有回来了,门前的地毯上堆满了灰尘,泰达取出钥匙,推开房门,陈旧的空气扑入鼻腔。
泰达小心翼翼地走入屋内,轻轻地带上了房门,生怕吵醒其中安睡的灵魂。
室内的布置很有生活氛围,各种私人物品放满了每个人角落,带着勃勃生机,如果忽视其上的灰尘,甚至会觉得这一家人才刚刚离开,去参加了誓言节的狂欢游行。
泰达那坚毅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如同坚硬的岩石柔软了下来,溃败成不堪的模样。
推开窗,冰冷的寒风涌入室内,令空气清晰了许多,泰达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海里幻想着一切都没有变时的模样。
伸出手,拿起摆在一旁的合影,擦掉上面的灰尘,能看到这是一家三口的合影,合影里的泰达要比现在年轻不少,在他身旁站着一位靓丽的女士,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
泰达注视着合影,心里回想着与妻子、与爱丽丝的种种。
窗外传来歌声与欢呼,可这都与泰达无关,他不断回想着自己当初的决然,令自己那变得柔软的心,再度坚硬起来,绝不留情。
思绪挣扎间,阵阵敲门声响起。
泰达警觉地看向门口处,自从离开秩序局后,泰达便定居在了炼金工坊中,自己这处旧居所,也只有在誓言节这一天时,他才会来,按理说,这里除了自己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见敲门没有回应,来者拿出钥匙,转动了锁芯。
小偷?
泰达的神情愤怒了起来,他缓缓地站起身,正准备释放暴怒时,门开了,门后站着两位意想不到的来客。
“呦,老师,誓言节快乐啊。”
依旧是拜莉那种一大早上、充满活力的打招呼,只是在这里见到老师,哪怕是她也露不出多少的笑意。
在拜莉身后跟着的是巴德尔,很意外,这家伙哪怕是出门也要穿着防护服,脸庞隐藏在了头盔之下。
泰达看着自己的两位学生,她们也不经过泰达的允许,就这么直接走了进来,拜莉手中甩着钥匙,路过柜子时,还顺手拿起了一张合影。
一左一右,两人坐在了泰达的两边,拜莉擦了擦合影上的灰尘,靠着泰达的肩膀说道。
“真怀念啊,老师。”
合影里也是三个人,依次是拜莉、泰达、巴德尔,只是照片里的拜莉与巴德尔都是孩子,泰达也年轻很多,胡子也是黑的,而非花白。
“你们来做什么?”泰达道。
“别这么冷漠啊,老师,这不是看你一个人过誓言节太无聊了吗?我们来陪陪你。”
拜莉笑嘻嘻的,从小她就是这样,一副欠揍的样子,巴德尔和往常一样,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只是这一次拜莉也有些笑不出来了,室内的充斥着死寂,窗外狂欢震天。
寂静了很久后,拜莉开口道。
“老师,停手吧,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死人是无法复活的。
这是所有炼金术师们默认的规则,正如限制魔鬼的第三条定律一样,魔鬼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人类也是如此。
当一个生命死亡时,一切已成定局。
说完这句话时,拜莉不由地警惕了起来,泰达是自己的老师,但这七年里,自己熟悉的老师已经变了太多。
对于泰达而言,这是一个可怕但又真实的秘密,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勇气,对于这样一个狂热的求知者,吐露这样的真相,这无疑是否定泰达这七年来所有的所作所为。
可拜莉等不下去了,她不愿自己的老师步入疯狂,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一旁的巴德尔也微微转头,注视着身旁的老师,拜莉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哪怕她能一撬棍抡爆一个成年男性的头颅,但面对负权者而言,这也显得太无力些了。
自从拜莉当上了部长,巴德尔也算是她的随身侍从,保护着拜莉的安全,这次冒险之举,很有可能演变成师徒之间的大战。
预想中的暴怒没有出现,一切都显得很安静,泰达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低着头,脸庞隐藏在了黑暗里。
“可自她走后,爱丽丝就是我的全部了啊。”
粗糙的手指摩擦着合影,泰达喃喃道。
拜莉沉默,她没想到对话进行的如此顺利,就像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一样,泰达的声音里带上了苦涩的笑意。
“你觉得我会对你们出手?你们好歹也是我的学生啊。”
将合影收起,泰达转过头看着拜莉,“别担心,我很理智,我懂得控制的分寸。”
“那艾缪呢?”
拜莉没有被泰达的话语欺骗,她非常了解自己的老师。
“你已经分不清了,对吗?老师,艾缪和爱丽丝之间的界限开始模糊你真的做好准备,牺牲艾缪了吗?”
听到拜莉的话,泰达的身影一僵,浑浊的眼瞳里带上了几分惊讶与怒意。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拜托,我可是你最优秀的学生,还是如今升华炉芯的部长。”
说着说着拜莉那欺师灭祖的感觉又来了,她笑嘻嘻着,“我进步很快,再有几年说不定就能超越你了,想到这些并不难。”
一旁的巴德尔感觉可能有些糟,好不容易把老师的情绪控制住了,结果拜莉又开始引火了。
泰达是位炼金术师,但他可是三阶段的负权者,比起寻常战斗类型的凝华者,他要逊色许多,但打他们两个,可是绰绰有余,更不要说他还是纯粹的幻想造物。
拜莉与巴德尔可是亲眼见证过的,泰达那疯狂的幻想化为现实的一幕。
“人是无法创造灵魂的,你利用了爱丽丝的哲人石取巧,让艾缪动了起来,可哲人石只有一块,灵魂只有一个,你是想让爱丽丝复活,还是想让艾缪死去呢?”
拜莉直视着泰达的眼神,不容他躲避,言语犹如刀剑。
“你还要再失去一个女儿吗?”
泰达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涨起,积蓄满了力量。
换做他人这样言语激怒自己,泰达早就动手了,可这是拜莉,就像拜莉了解他一样,泰达也了解拜莉。
令人意外,泰达无奈地笑了笑,松开了手,向后仰去,舒服地靠在沙发上。
“我不在乎,就像我教过你们的那样,艾缪只是工具,而我是一位炼金术师,我能造很多的工具,如果失败了就再来一次,我的目标从未动摇。”
泰达说着极度理性且残酷的话,早在艾缪诞生之前,那间阴暗的仓库里,便堆满了炼金人偶的尸体。
听到这些拜莉摇摇头,忍不住说道,“那她还是真可怜啊,生来就是为了另一个人的复活而死去。”
“这是工具的命运,我们是学者,你应该懂这样的道理,拜莉。”泰达反过来教育起了拜莉。
拜莉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沉默又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拜莉再次开口道,“那老师,你准备以什么方式复活爱丽丝呢?”
“幻想成真。”
“又是幻想成真吗?”拜莉摇了摇头,“你已经试过很多次了,这条路行不通的。”
泰达没有回应,他不想对拜莉解释太多。
“别聊这些事了,拜莉,这可是誓言节,一个值得欢庆的日子,而不是现在这样,搞得好像我们下一秒就要反目成仇一样。”泰达努力笑着说出来。
“怎么可能反目成仇呢?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拜莉说着一只手搭在泰达的肩膀上,一副称兄道弟的模样。
“只是老师你啊,真的和巴德尔很像。”
拜莉说着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巴德尔。
“就像乌龟一样,总是缩在壳子里,连带着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还没办法撬开你们的壳子,仔细看看下面有些什么。”
话题引到了巴德尔身上,一直沉默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这时泰达的目光也落了过来,盯着这黑漆漆的身影。
“自七年前后,你就一直这样了吧?”泰达问。
巴德尔点点头,开口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老师。”
“把头盔摘了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我都快忘记你的样子了。”泰达说。
巴德尔犹豫了一下,思考片刻后,他还是遵从了泰达的话,抬起双手,将头盔摘下,冷彻的空气贴近皮肤,带来一阵难以言语的刺痛感。
室内昏暗,一张丑陋的脸庞在头盔下显现,烧伤遍布巴德尔的面容,令他变得面目可憎。
见到这张脸庞,泰达的心也为之一滞,带着几分难过道。
“对不起。”
“没什么,老师,如果当时没有你,我说不定已经死了。”
巴德尔摇摇头,他只有在独处时才会摘下头盔,太久没有以真面目示,巴德尔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
七年前霸主锡林入侵“垦室”,暴虐的征招摧毁了所有的炼金武装,巴德尔的防护服也是如此,泰达将他从火海里拖出,可他还是被炽热的焰火侵袭,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不知不觉中,七年前的阴影覆盖住了三人,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真怀念啊,老师。”
拜莉忍不住开口道,这一次她脸上没有嘻嘻哈哈的笑意,一反常态的认真。
“过去已成定局,你被爱丽丝的死困住太久了。”
泰达听着摇摇头,自嘲似地说道,“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啊。”
“就像我们研究‘秘源’一样,有时候我们会被一个难题困上好几年,有时候我们又会在某个瞬间,知晓解题的办法。”
泰达努力让自己变得坦诚些,真诚地对自己的学生道。
“我也想走出来啊,可我一闭上眼就是她去世前对我的嘱咐。”
浑浊的眼睛看着照片中的合影,那是泰达的妻子。
“如果没有七年前的事,爱丽丝应该长的和她一样漂亮了
可这种事,就是这样啊,我什么都明白,我也清楚自己被困住了,可就像难以自救一样,我知道一切的因因果果,可我就是走不出来啊。”
泰达苦恼着、带着压抑的思绪。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大家都明白正确的抉择是什么,但自身却被沉重的感性束缚,难以迈步理性的步伐,人类就是这样,作茧自缚。
拜莉无言可说,她也明白这样的道理,他人的劝说对泰达而言毫无意义。
要么抹除泰达所有的希望,要么有一天泰达自己决心走出困境。
“但就像那些难题一样,说不定某个瞬间我就明悟了,自此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困住我了。”
泰达努力让自己的语气高兴些,带着几分期待道。
拜莉看着自己的老师,认真道,“只希望那时,别让你自己后悔,老师。”
言语里带着劝解,但又有那么几分威胁的意味,泰达愣了愣,肯定道。
“我不会后悔的。”
“那我们就先离开了,不打扰了。”
拜莉起身,示意巴德尔一起,巴德尔也将头盔戴了回去,交涉无果,两人简单地和泰达告别,随后就离开了,身影消失在了楼梯间。
室内又只剩下了泰达一个人,独处中他抚摸着合影,嘴里不断念叨着。
“我是正确的,我不会后悔的。”
泰达努力让自己那颗柔软的心再度冰冷坚硬起来,这一切只是一场研究,为了让爱丽丝复活的研究,为了做到这一点,泰达什么都可以做。
抛掉所有杂乱的思想,泰达的眼如铁般冷峻,诡异的呢喃不断。
“幻想成真幻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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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