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不是那么合适,还有许多事情要想,但不应放过每一个想要提供情报的人――他们可能很快变卦或者死掉。
没过多久,男孩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他的房间――他又得到了一银币奖励,而且这次没有人能在第一时间把它抢走。
漫长的一天,还好天已经晚了。
涅塞坐在床上,吹灭了蜡烛独自思考。
小男孩带来了两个之前吞进肚子的情报。孤儿院的情报。
第一个让安梅赛斯的形象更差:多伦莎嬷嬷在点燃孤儿院前曾经向院长求救。
第二个则不好确定。多伦莎嬷嬷曾经疯疯癫癫地念叨过:“有人入侵!是他来了!”
“她有说过入侵的人是谁吗?”
涅塞这么问小男孩,没得到回答。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既然孤儿院是受到了攻击才导致嬷嬷发疯,因为抵抗外敌而点燃孤儿院虽然令人感叹,但勉强可说合乎情理。或者干脆是一场乌龙。
这样一来,之前所说建筑的裂纹导致发疯也许是他顺口胡诌。
但男孩坚持表示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入侵。裂纹的事情同样是实,出于多伦莎嬷嬷之口。
在不得知合约内容的情况下,这些事似乎无法连成一线。
但越仔细想,阿斯莫院长的怪异之处就越多。
譬如:
安梅赛斯明明说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却要把变复之心交给他……
凉意蔓延,鳄鱼皮一样味道的水汽从窗外飘了进来。
涅塞侧过头望向夜空,暗红天幕下似乎有星光闪烁――不是星空,只是法力穹顶。
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起了淅淅沥沥不痛快的小雨。
涅塞下床关上窗,发觉胃抽搐的几乎发痛。
他饿了。
可以踹开波挪多泽的卧室门,叫他起来弄点吃的给他――晚上刚收到三十个金币,这是这位老人应该做的。
男孩今天缠着绷带的手脚飘过他的脑海。
好吧。也许他已经做了应该做的。
涅塞缩回了拍门的手,打了个哈欠,决定自己去厨房。
他只穿贴身衣服,擎着烛台下楼,狭窄的木台阶在脚下咯吱咯吱响。烛光照出个坐在一楼吧台边的匀称身影。
他看了一眼,几乎是立刻就要反身回去。
蜡烛打翻了。他把它踩灭。然后在黑暗中静立着。那人也在黑暗中静静坐着。他能听到她轻而缓的呼吸。
别是现在。
千万别是。他饿而疲倦,今天的法力消耗惊人,头脑中还有一大团乱麻。
千万别和他说话。他现在就要上楼。
“我迟到了。”
薇妮的声音很飘,像离他很远。
“我以为你说的是明天的七点。”他勉强道。
“对不起。”薇妮说。
要命。难道她觉得他想听这个吗?他简直又惊又怒。她为什么不能假装无事发生?
他硬起心肠,从她背后走过去,薇妮没有动。
他端着粗面包走回来,挪动脚步,向上走,内脏拧成一团,感觉自己要吐了。
薇妮一直没有动,她头都没抬起一下。
他真恨她。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死有余辜”。
他走了,吃空盘子睡觉。
黎明前他惊醒了一次,跑下楼。薇妮已经不在那儿了。
第330章 破灭教堂
接下来的一天以波挪多泽踩到楼梯上的蜡烛滑倒,小男孩发出放肆的狂笑声开始,飞快的过去。
祭祀已经发出了全部邀请,应约要前来的人数还算领他们满意。涅塞便一直呆在破灭教堂帮助开辟周围的荒地,以提供容纳足够多人的集会场所。
虽然因为教义的缘故不必太讲究,可工程量实在有点过大――法术有时候并不如锤子和锯子方便,尤其在精神越来越无法集中的时候。
还有那些毁灭风格的装饰,实在令人头痛。
教徒们帮不上什么忙,他们不但人数有限,还往往有各种残疾――这是他们把肢体献给破坏神的缘故。
“不够可怕。”“太温和了。”“无法凸显破坏之手大人的威风和您的威风”。祭司不久后便回到教堂,对他毕恭毕敬,但也没少提出意见。
涅塞花了一整天时间摆弄骨头片和骷髅,偶尔假惺惺的念几句颂词,把蝙蝠翅膀和蜥蜴血洒在集会所四周,心中塞满了嘲笑伊佛灭的想法。
手指抽筋,太阳下山之前,他们总算在烂泥和白灰中布置好了场地。
“其实按照您的力量,可以直接在地上打一个又酷又恐怖的大坑。那样只需要一秒钟。”破灭祭司总结说。
涅塞坐在被风一吹就嘎哩嘎啦作响的骷髅王座中挥挥手,无力地让他一边儿去。他懂个屁的力量?
“破坏之手在上,明天见。大人。”
祭司对他行匍匐礼。“您还要在这里呆一会儿?”
“明天仪式开始之前,我都会在这儿。”
中午吃的肠粥在胃里翻卷。
无论如何,他已经下定决心,这是他呆在瑟莫兰的最后一晚。
离守物之子的降临日期越来越近了,他需要尽快动身前往月落之地的炎窟。
明天他就会完成召唤破坏之手的仪式,虽然实际上它早已最初的意图差的太远。
完成仪式后,他可以彻底洗刷在瑟莫兰的嫌疑,赢得声望,还有……其他一些重要的事情。也许能获得个正式的落脚之处。他刚刚熟悉这地方。
这是个绝妙的讽刺,他明天就会离开这里,不需要它们了。
至于变复之心,他决定随它去。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完成?会为他们带来好处还是坏处?
如若它赶得上的话,那就赶上好了。赶不上的话也没必要强求。仔细想想,这有特别大的必要吗?
他已经看轻了它。
这次前来获得的有关无羽者的情报已经足够了,日子像醉汉归家时一路留下的呕吐物一样长。以查因特很快就会来到,他会做出分析考量,和正确的判断。
月落之地的约定和以查因特的相会是必须做首要考虑的,他并没有其他私心,并没有想逃避什么。
并没有。
光影晃动,涅塞意识到破灭祭司又回到了他身边。
他还带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斗篷下的人。祭司已经干巴巴的像缺水的仙人掌,那人甚至比他还瘦小不少。灰白地面上拉出两道细长的影子。
涅塞瞧了一眼,斗篷下是张可怖的脸,右半边脸应该是被火烧过,像炖菜一样烂,左半边脸尚可看出是个清秀稚嫩的少女,不过十三四岁。
祭祀推着她,少女柔弱地扑坐在地,蜷起一条腿,神色灰暗。斗篷的下摆露出一个木棍被磨损了的顶端,那是她的另一条腿?
“做什么?”
“明日仪式的贡物。”祭司道,“使徒大人今天在这里过夜的话,她会服侍大人的。”
涅塞心中涌起一阵嫌恶。
“这家伙走路都困难。”他不动声色地说,“她已经把太多奉献给破坏神了。”
“因此说明了她的虔诚。”破灭祭司道,“足够残破,因此才心怀毁灭。如果大人能容忍她在身边呆一晚的话,她会更具资格,更能吸引破坏神的注意……”
“我何须这些?”
涅塞冷笑,“破坏之手明日必会出现。我已完全领会他的神谕。而你怕是有许多误解。现在给我滚。记住,破坏神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祭司面露惶恐,张了张嘴。
“滚!”
“破坏之手在上……”祭司已经一溜烟小跑远了。
女孩儿仍在原地,像个坏了的布娃娃一样垂着头。
“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涅塞站起身,揉了揉额头。
他真是忘记考虑这件事。各种宗教仪式中教徒的血肉祭祀是流行的手段。破坏与毁灭的教派自然不例外。
但接触伊佛灭和希琪丝后,他发现这完全是种愚蠢的获取关注的办法。
鲜血有时是有用的,可以搅动能量,以及集中精神力的指向,但还有别的方式。残忍的极端行径则只是哗众取宠,要么是所谓“神”的恶趣味,要么源于他们内部的攀比。
“我只是顺应人心。”这是伊佛灭所说的,“如果连治疗领域的神都需要血肉祭祀,我所控制的破灭教派却对教徒怀柔以待,谁会信?
我必须残酷的对待他们,他们才知晓在我的庇护下,能拥有同样残酷对待敌人的力量。”
这句话根本不像他的语气,他哪里明白人心呢?涅塞怀疑这是伊佛灭在复述谁的话。
“我没处可去。”
涅塞半个身子已经转入教堂的内室,才听得背后的少女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道。
他知道没处可去是什么意思。
甚至没必要细问。
“你也是施术者吧,还是学徒?回你平时住的地方。明天不要来了。我会跟祭司说明白。”
“我就住在这儿。我的生命将归于破坏之手。获得完全的净化和宁静。”少女低声道。
净化,宁静。这句话显得如此荒谬。她的信仰让他感觉荒谬。
伊佛灭曾经是游荡恶魔,这样的恶魔还有很多。若是他不伪装自己,只会在人间人人喊打。另一方面,他是个失去妻子,沉浸在忧郁中的病痛者。仅仅是这样。她的奉献根本没意义,甚至可笑。
“破坏神不会想要你的生命。”涅塞最终简短答道。
“那您呢?您能帮我……带上我……”
“不行。”
“是您拒绝了我。还是破坏之手大人拒绝了我?”
“神谕中没有你奉献的必要性。做点别的事吧。”
他离开了。言尽于此,他希望她能明白。明日就是仪式。不能在这时候留下端倪。
第331章 今日我们为何相聚一堂
第二天是在瑟莫兰的最后一天。他将要让它成为最后一天。涅塞辗转反侧,心怀痛苦,但这都无所谓。
太阳尚未升起他便起来了。
需要在人来之前准备好最后的法阵符文。
波挪多泽那里有足够的施法材料和药品,他之前真金实银的购买了不少,前一天在下瑟莫兰的“食道大穿孔”材料店补足了剩下需要的。
血针可以直接召唤伊佛灭。但还要做额外的事情。
涅塞行至教堂的大厅。祭桌边上的破灭教徒小小的身子仍然蜷缩在那里。她垂着脑袋。
她就睡在这儿?也没有离去?
涅塞靠在门框,目光落在少女半张惨白的脸上,祭祀用的匕首掉在地上,血迹斑斑。
没什么好猜测的,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