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卷236、拔除(8千字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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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与那五妞还是两回事。”皇帝细细看向婉兮的眼睛。
“五妞是一心想向爷邀宠,她是想跟你一样成为爷的内廷主位;甚至,她还有一颗想要超过你去的心爷将那无妞的心思瞧得真真儿的,爷才给了你那张请婚的折子,叫你拿去镇着五妞。”
“玉蕤这个女子却不是。玉蕤是一颗心都向着你,又因在你身边儿长大,她连神态、处事的性情都与你相似。举手投足之间,冷不丁已经有了你三四成的模样去。”
“她不仅外形如此,内心的喜恶更是都受你影响,故此这颗心其实从小就不由她自己的。她到了这个年岁,已是情窦初开,只是她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呢”
婉兮叹一口气,“爷放心,奴才不会为了这个就跟玉蕤过不去的。这会子奴才身边儿正是缺人的时候,待得八月玉叶走了之后,奴才的宫里更缺不了玉蕤。故此奴才可不会办那傻事,为了这一点子醋意就为难玉蕤去。”
“爷方才对玉蕤的分析更是鞭辟入里,又叫奴才心下爷豁然开朗起来了。”
“爷放心,奴才自是能将玉蕤与五妞分得清清楚楚。玉蕤其实也是因为这些年,亲眼将爷对奴才的好全都看在眼里。便是外人不知道的,她都知道。再说她从十三岁就进宫了,除了爷之外,也没见过什么好男子,这便难免在这个年岁情窦初开了,就将爷当成了这天下最好的去。”
皇帝伸手刮婉兮鼻尖儿一记,“怎么着,难道爷在你心眼儿里,就不是这天下最好的了?”
婉兮依偎进皇帝怀里,伸手将他拦腰抱住,“奴才反倒就是希望爷不是最好的呢!”
皇帝含笑轻声道,“嗯,那爷就不是最好的。爷只当,那个适合在你身边儿,也叫你愿意甘心为之停留的人,就够了。”
两人抱在一起,不敢再做亲昵之事,便只这样相拥着也不说话。一起看窗外斜阳转浓,金光罩满西山的山顶,丽色最浓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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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皇上一般用些酒膳。一天的忙碌之后,晚上饮些酒,总能叫人松泛松泛。可是因了婉兮的身子,皇帝还是忍了。
婉兮便私下叫过玉蕤来,“便将这事儿交待给刘柱儿去。”
晚上膳食摆上来,皇帝面前额外放了一晚酒酿圆子。
这酒酿香味浓郁,虽是酒酿,却也酒香萦鼻。
皇帝便是一挑眉,抬眼望婉兮一眼。婉兮只当没看见,按着惯例先偷偷咬几口蜜渍海棠果开开胃。
皇帝便问那侍膳太监赵三德,“朕记着今晚的膳单上原没有这个。谁叫你进的?”
那赵三德不明就里,反倒以为皇上这是不高兴了,便忙趴地下磕头,“回皇上这,这不是奴才的主意!奴才,奴才本要按着膳单,给皇上进膳。可是膳房里最近刘柱儿特爱逞能,非得将每天送到令主子这边的膳单都亲眼捋过一遍。也不管上头给没给他这个差事,他抓起笔来就敢往下给勾菜!”
“便是今儿着酒酿圆子,就是皇上传膳之后,那刘柱儿临时非要死乞白赖地给奴才塞进来的。奴才拦着不让,便连侍膳的侍卫也要火了,可是刘柱儿就非执拗不可”
“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只是奴才也是实不得已,还望皇上明察。”
婉兮只能悄然翻了个眼珠儿,扭过脸去了。
在这宫里,虽然都是当太监的,据说当太监的都会察言观色,可是你瞧啊,这太监跟太监就是两回事;而且太监们各自察到的言、观到的色,其实也不相同呢。
皇帝也无奈地叹口气,一抬脚作势要踹,可脚抬到半空还是停住了,只低吼一声,“滚!”
赵三德连滚带爬地逃出去。皇帝悄然凝眸婉兮,“自毛团儿走了,爷这心里总是悬着。想给你再挑个合适的人使,竟一时不得!”
“再没有合适的,爷便直接将胡世杰指给你使!”
婉兮连忙摆手,“爷咱们的孩子马上就要下地了,您弄个那样一张脸摆在奴才宫里,岂不是要吓着孩子去?”
皇帝无奈,便也是笑了。
婉兮这才靠过来,臻首斜倚在皇帝肩头。
“胡世杰从前是敬事房的大总管,爷将他指给奴才用,不合适。毛团儿虽然从前也是御前的人,可是他来到奴才身边儿的时候,还是个哈哈珠子太监,没品级身份,倒不要紧。”
皇帝眯眼打量着婉兮,“连胡世杰都不肯要,这么说,你心下又有眉目了?”
婉兮含笑点头,“是有个小孩儿,多年来一直有心。只是从前有毛团儿比着,奴才便也没动旁的心。便是奴才晋位为妃,这永寿宫里本可以有两名首领太监了,奴才也宁肯空出另外一个来。”
“只是这会子毛团儿已经不在宫里了,奴才宫里这些太监也不能每个掌事儿的,故此奴才方要私下里观察着。若这个人合用,奴才再禀明皇上。”
皇帝含笑眯了眯眼,目光滑过那一碗来得刚刚好的酒酿圆子上,却没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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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七月的临近,后宫里便有不少人坐不稳当了。
婉兮没办法每日都去天地一家春的正殿给那拉氏请安,便都会派一个女子过去。自打搬来圆明园,婉兮将这个差事最多地都是派给了五妞。
这日五妞到了皇后宫里,那拉氏便瞟了德格一眼。
德格这便亲亲热热地上前拉住五妞的手,“好歹你从前也是咱们宫里出去的人,平日倒该常回来坐坐。我跟塔娜都十分想念你呢。”
五妞干干地笑。
她当年在皇后宫里,是怎么吃塔娜和德格排头的,她可没忘。故此她这次回宫来,她知道皇后对她有些心,可惜这些年皇后都没说给她半点好处;待得皇后有了两个嫡子之后,自以为已是高枕无忧,这便与五妞也冷淡下来。
五妞便更分得清香臭,便是同入皇后宫里,也是心里更向着忻嫔去,反倒不爱朝那拉氏跟前来了。
这会子德格又这么上前主动示好,她不是不知道皇后想要干嘛。
六月了,外头还半点都揣测不出来婉兮怀的是男还是女。
“多谢皇后主子、塔娜姑姑、德格姑姑,奴才愧不敢当。”
那拉氏自是听出五妞有些不快,也瞧出德格问话颇有些尴尬来,这便直接开口道,“前儿内务府来人回禀,说你哥哥担着为西北用兵养护、放牧骆驼和马匹的差事。结果你哥哥管理之下的骆驼和马匹长膘的数目都不敷用。”
“骆驼和马匹不长膘,听起来仿佛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此时正是朝廷西北用兵的时候,这些骆驼和马匹便用不上!那给西北的粮草,又用什么来驮运?西北的兵丁,又该骑乘什么来与准噶尔作战?”
“此时内务府大臣正要议罪,你哥哥这罪,若往严里议,便该当掉脑袋!”
五妞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她是恨她那哥哥和嫂子,可是终究还是手足血脉。
“皇后主子求皇后主子开恩。奴才的哥哥必定绝不是不尽力,只是骆驼和马匹是否长膘,有时候不光看人为,更要看草场天时不是?”
皇后淡淡一笑,“我倒也这样想。骆驼和马匹不长膘,不等于你哥哥不尽力”
那拉氏的目光上下扫过五妞的脸。
“你们家也是内务府旗下,是咱们皇家的家奴。你哥哥的事儿,本该由内务府大臣来议就是了,倒轮不到我来费心。可是他们既然特地来回我,怕也是看在你是宫里女子的份儿上。如今你在宫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头等女子了,便是内务府的大臣们也不愿轻易得罪。”
“说起啦,他们怕是还记着你原本是我宫里的女子;不过你终究在令妃身边儿的年头更长我在想,他们回完了我,是不是也把这信儿回给令妃去了?可是怎么瞧你的反应,令妃仿佛并未将这事儿告知予你?”
那拉氏说着忍不住摇摇头,啧啧两声,“难不成是令妃故意不想管你哥哥这事儿,所以索性便不告诉你了?”
五妞低低垂首,忍不住暗自咬牙切齿。
也是啊,这会子九儿是只等着她的孩子出世呢,宫里有她额娘伺候着,她自然不愿再管旁人的事!
五妞霍地抬头,眼睛直勾勾盯住那拉氏。
“回皇后主子,令主子自从有身子以来,一向爱吃的是永寿宫里她亲手自酿的海棠果子”
那拉氏眸子里便是冰芒一闪。
“海棠果子?如此说来,那她是爱吃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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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妞在皇后这边多停留了一会子,正巧遇见那拉氏的两位皇子来给皇后请安。
永璂已是四周岁了,过了这个年就得正式进学,虽还是个孩子,然也知道自己是嫡长子的缘故,故此言行举止已经颇有些小大人儿的模样;反倒是十三阿哥,因这会子还不满周岁呢,这便还是在怀抱里来的。
五妞连忙给两位阿哥行礼。
永璂淡淡看了五妞一眼,只受了礼;十三阿哥却仿佛十分喜欢五妞,从嬷嬷的怀里便朝五妞伸出手来,仿佛极为想要叫五妞抱似的。
五妞倒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她只是个女子,怎么能随便就嫡皇子呢。况且皇后对这两个嫡子爱惜得如眼珠儿一般,不是谁人都能抱的。
便是往日里,那些内廷主位们,想要对两个阿哥表示亲昵,想要亲手抱抱,那拉氏通常都以孩子哭闹为由,叫嬷嬷直接带下去了事。
谁知五妞这一退后,十三阿哥哇地一声便哭了,哭声洪亮,任凭那嬷嬷怎么哄都不行。
五妞惊得急忙跪倒,向那拉氏请罪。
那拉氏倒笑,“看样子也是你与十三有缘。那就抱抱吧。”
那拉氏今儿好容易与五妞重新拉回距离,且从五妞口中得知了婉兮的口味,这也是有心示好。
五妞受宠若惊,将十三阿哥抱进怀里。
终究也是三十岁的女子了,这会子抱了柔柔软软的小孩子入怀,心里便也是怜意顿生。
更何况,这是位嫡皇子,又岂是她的身份,说抱起就能抱起来的。
她便不由得将小皇子抱得紧了些,轻轻悠了悠。
那拉氏便也笑笑,“难得十三喜欢你,我瞧着倒也欢喜。”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是那拉氏难得准外人抱皇子的缘故,十二阿哥永璂也抬头盯住五妞看。
那拉氏便瞥了永璂一眼。
十二阿哥因明年就已进学,奶口嬷嬷已是裁撤,如今陪着他的是太监梁一鑫。
梁一鑫忙含笑替永璂解释道,“十二阿哥这是手足情深,见十三阿哥欢喜,他便也跟着欢喜呢。”
那拉氏便也含笑点头,伸手将永璂拢过来,“傻孩子,到皇额涅这儿来。你弟弟还小,还能享受这在怀抱里的温馨;可是谁说你就不行了?还有皇额娘呢,叫皇额娘抱抱。”
五妞抱着十三阿哥逗了一会子,这便也识趣,便将十三阿哥交还给奶口嬷嬷,这便行礼告退。
那拉氏拢着永璂点头,“你出来的时辰也不短了,是该回去了。免得回头令妃还得盘问你,倒叫你为难。”
五妞疾步走出那拉氏的寝殿,不由得又是朝忻嫔的寝殿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迟疑之间,只听后头一声断喝,“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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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妞吓了一哆嗦,以为是皇后身边的人发现了她向忻嫔寝殿观望呢。
她头发根都立起来,回头望过去——却见回廊檐下,站着个小孩儿。
正是永璂。
五妞这才松了口气,忙上前行礼,含笑问,“十二阿哥叫停奴才,是有何吩咐呀?”
四岁的小孩儿,还不具备什么威胁,五妞倒也不怕。
永璂冷着脸朝旁边小院一指,“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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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的五妞去替婉兮给皇后请安,耽误的时辰格外长。
只是婉兮到末了等回来的也不是五妞本人,却是满脸怒气的塔娜。
塔娜到婉兮面前来,因顾着婉兮这会子的身子,也不敢造次,略微收敛了些,尽量放缓了语气道,“回令主子,原本这会子令主子临盆在即,皇后主子也不想因为小事叫令主子烦恼。只是有件事儿,皇后主子说,今儿不得不遣奴才来问令主子一声儿。”
婉兮垂下头去,轻轻勾了勾唇角。
“姑娘说罢。既然是主子娘娘的垂问,便自然都是要紧的事。”
塔娜深吸一口气,“皇后主子说,令主子前儿已经报了令主子位下女子玉叶奉差期满出宫的事儿。皇后主子倒要问问,令主子怎么忘了宫里还有年岁比玉叶还大的,怎么还留在宫里侍奉?是想就此留一辈子了么,那还是尽早回明了,也好叫皇后主子有个准备;况且也得告诉人家的家里。”
“若令主子没有留着人家使一辈子的念头,还是也早早规划出宫的日子才好。也好叫内务府再挑新人,先期教导着。”
婉兮不由得抬手抚了抚额,装了句傻,“敢问姑娘,主子娘娘所问女子是谁?玉函么?”
玉函的年岁自然是最大的,只是一向性子平淡,倒叫人有时候会一时之间忘了她的存在。
塔娜怒气冲冲而来,却是叫婉兮这样一句便给堵住,便是愣在原地半晌,这才更加谨慎地回话,“令主子请恕奴才冒失,房才奴才是说错话了。玉函本是前头仪嫔黄娘娘的旧人,既然留在宫里这些年,便已是早就定了不出宫的了。”
“皇后主子叫奴才问令主子的人,是五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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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垂着头,眸光凝着地砖上倒映的阳光,悄然流转。
她忍住一抹笑,抬眸惊讶地望住塔娜。
“哦?五妞?主子娘娘是想叫五妞出宫?”
婉兮为难地看了玉叶一眼,“五妞虽说从小也是与我情同姐妹的人,但是她终归跟玉叶还不一样。五妞原本是主子娘娘宫里的旧人,出宫养病,病愈之后又召回来的。便是主子娘娘体恤我,将五妞指到我宫里来,我也一向都只当临时罢了。”
“终究五妞是否应该出宫,又是什么时候出宫,我便也从未当成是我可以自作主张的事儿,都听凭皇后娘娘的懿旨罢了。故此我今年打算叫玉叶出宫,却压根儿没想过五妞这事儿,这才没向皇后娘娘回明,还望皇后娘娘体谅。”
塔娜便笑笑,“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那皇后主子与令主子倒是想到一处去了。皇后主子说,既然玉叶姑娘今年都要出宫了,便没有理由再留着年过三十的五妞了!”
婉兮便含笑点头,“还请姑姑回去替我回明皇后娘娘,五妞之事我总归听凭皇后娘娘处置。皇后娘娘尽管安排就是,我没不称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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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娜急急忙忙回去报信儿了,婉兮便挑眸看一眼玉叶和玉蕤。玉叶和玉蕤两个已是绷不住,低低笑出声儿来。
玉叶道,“奴才这才明白,主子是谁的闺女了!奴才这会子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咱们福晋究竟是使了什么主意,才叫皇后这样急着主动跟主子提,要送五妞出宫啊?”
婉兮促狭地眨眨眼,“姜是老的辣,我也不知道”
玉蕤便过来抱住婉兮的手臂,“可是好歹主子是福晋的女儿,福晋怎么想的,主子好歹能猜到几分。可奴才们是怎么都想不到了,还求主子好歹给指个朝向。”
婉兮含笑抬眸掠向窗外。
“我阿玛性子刚正,却有时候过于刚直,缺少转圜。我跟我哥哥从小都是惧怕阿玛,尤其是哥哥,时常因为小事便惹来阿玛责罚。我额娘便要从中捭阖,既要顾着我阿玛的颜面,又得护着我哥哥不受责罚。这事儿在我看来,当真是难啊,可是我额娘却这么多年来一直游刃有余。”
“我从那时候起,就知道额娘是个有心眼儿的人了。后来慢慢长大才知道,额娘的这些心眼儿也是多年来侍奉后宫,从那些年的时日里,一点点耳濡目染来的。”
“只是我额娘永远将宫廷和自己家分得开开的,平素过日子从不用宫里耳濡目染来的那些与人算计争斗去。反倒我阿玛在官场上遇到不如意,我额娘还总是劝阿玛,‘退一步就是,多大点事儿呢’”
“可是这回,我额娘却为了护着我,不叫五妞在这会子给我惹事儿,这才要亲自动手来料理五妞去——这违背了她的多年为人处世的规矩去。可见,一个母亲在保护自己孩子的事儿面前,便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玉叶和玉蕤对视一眼,也都点头。
“所以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最大的软肋,恰恰也是自己的孩子。尤其是皇后进宫二十年才得了嫡子,她更是将嫡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五妞原本是她摆在我身边的一根钉子,她自然舍不得亲手给拔除了,更何况又是我即将临盆的要紧时刻。她用五妞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忽然主动提出要让五妞出宫?”
“可是这事儿就是这样发生了,那我想,最有可能的缘由便出在她的两位嫡子的身上。必定是五妞言行不拘,得罪了两位嫡子,叫皇后心下生忧吧”
玉叶和玉蕤听得使劲点头,可是见婉兮这会子就停了,玉叶还是不依。
“主子只说这么一点儿,奴才还是想不明白福晋究竟是怎么办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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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外头五妞终于回来了。
五妞这一副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模样,是玉叶和玉蕤都没见过的。
五妞到婉兮面前来复旨。
婉兮心平气和问她,“皇后可安?两位阿哥可安?”
五妞的面色便更加难看,强忍着道:“安。”
婉兮含笑点头,“兴许是我自己的孩子即将落地,我便格外想念二位小阿哥。你可亲眼见了他们没?他们又长大了些否?”
五妞仿佛一口气噎住,这便说不出话来,反倒眼中含泪。
婉兮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只是代我去给皇后请安,这是你这些日子来几乎每天都要做的事儿。你最是伶牙俐齿,兼手脚麻利,我叫你去才最放心。明儿还要叫你去呢。”
五妞忽地伏地放声大哭,“求主子开恩,奴才再也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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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冷不丁一拍桌子。
“五妞,你还不与我说清楚,你在皇后宫里究竟是做了何事去么?我实话对你说,方才皇后宫里的塔娜已经来回过我,说皇后要撵你出宫呢!”
五妞一个激灵,腿一软,已是跪倒在地。
“主子,奴才冤枉啊!”
婉兮眯起眼来,“究竟怎么了?”
五妞却咬住嘴唇,半天都不愿说话。
玉叶忍不住叱责,“你这又是想要怎样?事情摆明了,必定是你在皇后面前犯了大错;你既然回来求主子救你,你却闷葫芦似的什么都不肯说!”
“咱们永寿宫里,没有主子问话却不回话的规矩。你若再这样,不用皇后罚你,我便第一个知会慎刑司,送你过去好好学学宫规!”
玉叶一日未离宫,一日就还是永寿宫的掌事儿女子,她在五妞面前自是立得起规矩来。
五妞紧咬银牙,抬眸盯住玉叶。
“主子怎么说我,倒也罢了。可是这时候还轮不到你与我这样说话!”
玉叶倒是冷笑,“怎就轮不到我与你这样说话?主子虽体恤你,待得你进宫来便给你头等女子的身份,可是这永寿宫里掌事儿的女子,是我!”
五妞不驯地盯住玉叶,“掌事儿的女子?别忘了,你还有两个月就出宫了。”
玉叶嗤了一声,“你说的对,我是有两个月就出宫了。这两个月我自然愿意给宫里的姐妹们留下一个好念想去,这两个月若是有人犯了些小过错,我不过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罢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两个月对于主子来说又是什么日子?这两个月最是主子半点气都不可动的时候儿!故此,这两个月间有谁敢顶撞主子、不敬主子的,我便顾不得我这点儿念想了。我必定要追究到底去!”
玉叶凝视着五妞,“况且你不是从回宫起,便口口声声总是提曾与主子情同姐妹么?那你怎么敢在主子身子最要紧的这最后两个月,还要给主子添乱,还要惹主子动气去?”
五妞咬牙切齿,却是一时无言以对。
玉叶深吸口气,“况且,就算两个月后我就要出宫了,可是看皇后主子的意思,却是要你即刻就出宫呢。五姑娘,你这是在五十步笑百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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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给玉蕤递了个眼色,玉蕤便上前拦住玉叶,不叫她继续再说了。
婉兮淡淡垂眸,却不看五妞,而是看地砖上印着的明媚的日影去。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五妞紧咬嘴唇,面上极难得地涌满了羞愧之色。
她还是不想说,垂下头去挣扎了好半晌。
可是终究除了实说,也并无其它的法子去,这才不得不红了脸,抬眸瞟一眼玉叶和玉蕤,“奴才想与主子单独说。”
玉叶便又是迭声冷笑,“你还想撵我们?这会子主子身子正要紧的时候儿,谁能放心你单独跟主子说什么去!若是你又顶撞了主子,惹主子生了气,那我们又算什么了?”
婉兮倒淡然抬眸,朝玉蕤点点头。
玉蕤便牢牢扯住玉叶,连劝带扯,将玉叶带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婉兮与五妞两个人。
水风澹澹,从后湖上来。圆明园的建筑样式比之紫禁城,更为轻灵秀雅,倒更像江南楼阁。这样的的建筑样式,叫人更易心平气和。
婉兮便轻舒一口气,“你说吧。”
听见婉兮这样和缓下来的嗓音,五妞眼窝子便一酸,一对清泪终是跌落了下来。
“九儿救我!”
又是从小彼此之间那样叫小名儿,便如同曾经那些无邪的时光又有只鳞片羽悄然从眼前飞过。
婉兮垂首道,“你先说来我听。便是你出宫,我拦不住;但是好歹我设法不叫你带着罪名离开就是。便叫你也跟玉叶一样,以年限满了的命运,堂堂正正带着宫里的赏赐和物品出宫去便罢。”
五妞闭了闭眼,“可是九儿,我不想出宫,也不能出宫!”
“我在宫外的情形,你也知道。我重新回宫来之后,便已是铁了心,宁肯一辈子在宫里老去,也决不再出宫,受哥哥嫂子和那些下-贱之人的白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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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倏然展眸,盯住五妞。
婉兮何尝不明白,五妞想留在宫里,可不是如此当女子;五妞真正的意头,是想当内廷主位的。
在五妞眼里,她能办到的事,那五妞一样办得到。甚至,只会更好。
只是终究,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婉兮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婉兮眸光静静流转,“可是你直到此时,还是没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五妞,你若对我连这么点子信任都没有,又如何敢求我救你?”
五妞黯然垂眸,闭住眼睛半晌。
“不是我有意瞒着你,是我至今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事儿!我那会子是到‘天地一家春’正殿去,替你给皇后主子请安。那会子便撞见了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也来给皇后请安。”
婉兮点点头。晨昏定省的时辰相对固定,嫔妃要给皇后晨昏定省,两位嫡皇子自然也要给母亲晨昏定省,故此两拨人撞在一起,倒也难免。
只是这会子两位嫡皇子年岁还小,尚且无妨;待得他们过了十岁,便无论是其他内廷主位,还是官女子,就都要避嫌了。
不过五妞的话倒是印证了婉兮之前的猜测:那拉氏要撵五妞出宫,看样子缘故果然是出在嫡皇子的身上。
“难不成你冲撞了两位皇阿哥去?”婉兮淡淡问。
五妞咬住嘴唇,“奴才好歹在宫里这些年,该懂的规矩,奴才何至于就能忘了?况且这两位是嫡皇子,奴才又是在皇后主子的面前,奴才哪儿敢不守规矩?”
原来,五妞本已经告退,出了那拉氏的寝殿,却在外头莫名被追出来的十二阿哥永璂给叫住。
永璂将五妞叫到偏殿,命五妞坐下,那个即将五周岁的小男孩儿,忽然钻进了五妞的怀里,伸手就去解五妞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