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格认为这战损是胡扯,达安就不会认为有点夸张么?
黛那不停地深呼吸,小胸脯一阵起伏。
自己完全被眼前这个家伙玩弄了!
可这家伙居然还能悠哉悠哉地喝着水,还吹了吹,你水里还漂浮着冰块呢你吹个屁啊!
但这些话她不敢当着卡伦的面说出来,以往就算无声谩骂输出,也都是背对着卡伦。
在害怕卡伦方面,她其实和菲洛米娜有极大的共同语言。
卡伦放下了水杯,拿起一份文件开始看着,似乎完全看不见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说到底,卡伦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没办法做到像尼奥那样对这种事完全不以为意。
要知道,当初尼奥那条老狗为了打响小队知名度以方便接到更多的好任务,不惜亲自下场编排手下队员和暗月岛公主的谣言,以及什么公主殿下是大着肚子上船回去的。
不过,卡伦也是没办法的事,职场上对上司暴出争斗矛盾也是一种忌讳,更别提在军中了,当你向上司举报同僚时,其实在上司眼里……你也很难是个好东西。
可偏偏皮尔格是第九集 团军的负责人,严格意义上,他拥有对自己军团的指挥权,所以卡伦没办法完全息事宁人,皮尔格的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越往后拖,就越容易酿造出更大的问题。
让黛那去向上表露这个问题,是最合适的选择了,也是最合适的斗争方式。
“达安军团长说,他会重新评估我们军团的战力序列。”
卡伦闻言,放下文件,点了点头。
这意思就是,会重新评估自家军团和第九集 团军之间的指挥从属权。
达安不可能因为手下两个军团长吵架不和,因为自己养女向自己打了小报告,就直接将皮尔格开除调走,战争指挥没那么儿戏。
而考虑战力序列,是一种铺垫,意思是之后可能会剥离第九集 团军对秩序之鞭军团的直接领导,让卡伦这里拥有更高的自主性。
对卡伦来说,这就足够了。
卡伦开口道:“用更平和的语气做最简单完整的汇报,其实就可以了。”
“你……”
“当然,你比以前有进步得多了,换做是以前的你,在进军帐前就会大喊大叫,是吧?”
“我……”
“这次的进步值得鼓励,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估计也不太喜欢你和他们袒露心扉,做一个纯粹的晚辈,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花瓶,一个懂事的花瓶。”
“花瓶……”
“要记住这种感觉,学会这种伪装,只有这样,你才能拥有更多的自由,才不会被丢进小世界里去构筑一个母系社会。”
“是……是这样么……”
“慢慢来,不着急,你已经进步得很快了。”
“哦,好的,我知道了。”
“通讯组的工作,你负责抓好,它是我们军团的眼睛和耳朵,你要重视起来。”
“是,明白!”
“嗯,好了,你去忙吧。”
“好的!”
黛那走出了军帐,然后她勐地停下脚步,疑惑道:
“我……我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
“唉,这小姑娘也挺可怜的喵,被你搓来揉去。”
普洱从地图下面钻出,跳到了卡伦腿上。
卡伦伸手抚摸着它的后背,对它的尾巴搓来揉去。
“我这也是没办法,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把皮尔格骂也就骂回去了,实在不行,向他发起一场军中决斗都没问题,可我现在得为整个军团负责。”
“这就是狄斯喜欢一个人做审判官的原因了,他不喜欢参与这些事,他觉得麻烦。哦,当然,如果狄斯不怕麻烦的话,你现在路应该能好走很多,连泰希森那个戴着眼镜的书呆子都能坐上秩序教廷的圆桌。
假如狄斯一直在教会里发展,嘿嘿,在秩序神教内,你应该是最顶尖的一批三代,可以和黛那一样,叫大祭祀和执鞭人叔叔伯伯。
而且,他们肯定会给予你比对黛那更热忱的笑容。”
卡伦说道:“如果狄斯选择在教会发展的话,就会一切以教会为重,就不会举行超规格神降仪式,也就不会有我了。”
“对哦喵。”
泰希森将自己孙子马瓦略送去当神子,这其实是为了神教割舍自己骨肉亲情的奉献行为,他这个做爷爷的,见到孙子也只能喊“大人”。
普洱觉得,狄斯是不会愿意接受的,他可挺喜欢听卡伦喊他“爷爷”了。
卡伦一边继续抚摸着普洱的脑袋一边闭起了眼,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又哪里来那么多假设呢,正因为狄斯选择了家庭,坚持了对秩序之神的怀疑,这才有了自己。
“汪汪汪!”
外面传来了单纯的狗叫声,它的意思仅仅是,它来了。
然后不用通传,凯文进来了,后头跟着的达利温罗以及三个年轻光头。
一头靓丽秀发的甘迪罗夫人站在一群光头之间,竟然显得有那么一点神圣。
达利温罗对身后艾克三人抬了抬手,三人向卡伦行礼后退出了军帐。
卡伦开口问道:“什么事?”
普洱回答道:“是光头党来向你逼宫了喵!”
达利温罗马上露出笑容,指了指身边的甘迪罗夫人。
甘迪罗夫人从口袋里拿出三个泥塑,将它们摆放在卡伦的办公桌上,说道:
“少爷,这是大地神教独有的特殊联络方式,是我们在他们指挥部里缴获的,这种联络方式可以无视遮蔽术法的影响,很稳定,也很安全。
昨晚,萨曼帮忙修复了一下这些个泥塑,拉涅达尔大人也指点了方向,让阵法师补全了一个简易纹路,再由我亲自尝试操控……”
卡伦记得自己当初去地下古墓时,看见演艺厅内一众“观众”,在配合着甘迪罗夫人的演出。
甘迪罗夫人极为擅长傀儡术法,不是勒马尔家族的那种锻造,她是使用。
卡伦问道:“成功了么?”
甘迪罗夫人回答道:“回少爷的话,成功了,而且我们成功接收了疑似来自敌人后勤基地里发出的讯息,我还感应到了对方的坐标方位。”
听到这个禀报,卡伦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对战争而言,后勤补给的重要性无需多言,而神教战争中,后勤补给基地就意味着必然存在着至少是半永久性质的高规格传送法阵。
就像是自己率领军团过来时所通过的那个基地一样,那个基地是可以转移的,但转移的代价很大,重筑的代价也很大,而且它极为脆弱,容易受到威胁;
就算不直接进行攻打,派遣一只妖兽巨鸟从空中发动干扰就能影响其正常运转,而一旦运转失衡,就很容易将传送物资或者人,直接丢到逆流空间里去。
也因此,后勤补给基地一般距离一线战场比较远,保护严密,宁愿人和物资通过一段比较长的运输路线去给前线提供,也决不会将它搬运着跟军团走。
就像是之前自家军团对大峡谷发动进攻时,就算敌军将后勤基地摆在大峡谷内,只需要自家这边每隔几个小时朝峡谷里打一发魔晶炮,所造成的余波和震荡,就能够让传送阵法无法正常使用。
而如果能确定敌军在这条战线上的后勤基地坐标,打掉它,那么,将会让敌军在这条战线上直接陷入被动。
不过,卡伦并未陷入狂喜的状态,而是问道:
“是你先对它发出讯息的,还是它先回复你的?”
达利温罗回答道:“是对方先发过来的,对方似乎还不知道奇亚大峡谷被我们攻破了,守军几乎被我们全歼了,尤其是他们的指挥部,被我们在第一时间捣毁,当时他们绝对来不及向外面发出讯息,因为那时候他们启动了大地转移术法,那个环境下,我们突击小队连身上的卷轴都没办法引动。”
凯文陷入了思索。
甘迪罗夫人则对达利温罗的话点头附和。
卡伦却摇了摇头,说道:“通讯组就在我军帐后面,你们可以去那里看一看他们的工作状态,不是说只有有事的时候才对外发报,而是几乎每隔半小时,不,是每隔一刻钟,就会进行通讯同步。
从你们捣毁指挥部,到重新修复,中间隔了几乎一整夜的时间,后勤基地和奇亚大峡谷之间的通讯是完全中断的,敌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峡谷这里出事了?”
“汪汪汪!”
普洱翻译道:“蠢狗说,当我们修复通讯成功时,对方应该就接收到了感应,所以理论上,还是我们先发出的通讯,对方再给予的回复。”
“间隔多久?”卡伦问道,“修复完成后到接受对方通讯的时间间隔是多久。”
甘迪罗夫人回答道:“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卡伦点了点头,“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久到对方足够开一个小会,商讨一下对策再进行回复。”
达利温罗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问道:“所以,少爷,您的意思是,这个通讯,这个后勤基地的坐标,其实是……”
“是一个陷阱。”
……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这确实是一个陷阱。”
尼奥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那是坐标给予的位置。
“这里是一个沙漠盆地,其距离很合适作为后勤基地所在地,既保证了隐秘性和安全性,同时也保证了后勤输送能力。”
卡伦问道:“这个陷阱,是不是布置得有点太简单了?”
“是你太谨慎了,真正能够一直保持冷静睿智的将领其实很少,而且再冷静的将领再刚刚打完一场胜仗后,也会开始发飘。
而且,我怀疑敌军掌握了更多的情报,比如,关于你,卡伦.席尔瓦军团长的情报。”
“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这个鱼饵是专门用来钓你这条年轻气盛又刚立了功正欲继续追求表现的大鱼的么?”
“你怀疑指挥部那里有内奸。”
“没内奸才奇怪,消息的传递是很快速的,可能是骑士团指挥部,可能是第12正规团指挥部,甚至可能是后方秩序之鞭系统内。
我们这边,在联军那里的内奸只会更多,甚至不少加入联军的中小教会,可能就是秩序让它们加入的。
所以,联军的指挥体系很分散,只有名义上的联军最高指挥部,但各个战区,却有着很大的自主权,这是因为连他们自己也知道,内部被渗成了筛子。”
“既然是陷阱,那我们不去就行了。”
“别啊,为什么不去呢,人家下了套,我们再打一个结不就是了。”
“我们刚拿下奇亚大峡谷,现在应该进行防御体系的布置。”
“不,没有意义,我刚看了我们集团军其他各个军团的战况报告,连第12正规团现在都打得很胶着,攻克目标遥遥无期,那三个民兵团,原本的攻打方现在干脆被守军主动出击逼迫得变成了防御方。
一旦第二轮调整开始,指挥部大概率会认为这条线啃不动,如果不追加投入其他军团进入我们第九集 团军以增加力量的话,我们集团军所负责的这条战线,位置几乎就差不多固定了。
然后,拿下了奇亚大峡谷的我们,反而就成了一个凸出部,如果联军想要从这条线反攻,那肯定优先攻击我们。”
“那我们后面的压力就会很大。”
“不仅仅是很大,上头可能会因此选择其他战线进行发力,而为了确保这条战线的稳定,可能还会让我们军团撤出大峡谷,和集团军一起后撤重新布置一个完整的新防线。”
“这是你的猜测么?”
“最新情报你也看了,拥有骑士团的三个王牌集团军,已经在其他区域形成了快速突破,其他没打出效果的战线,接下来肯定就是进行收缩防御。
这可能倒是让执鞭人满意了,但你自己满意么,接下来的战争期间,真就留在后方防御阵地上,天天挖土看戏?
我亲爱的军团长大人,咱们能不能拿出一点属于年轻人的狂妄和活力?
这能忍?这不能忍!”
“先不提这个,你有计划了么?如果有的话,我想先听一听。”
“当然有,对面不是想钓鱼么,那我们就用一条假鱼去上钩。”
“假鱼?”
“对面靠什么来确认我们军团的位置?其他军团,上级以及后方是靠什么来确定我们的位置?不就是靠通讯组么。
让甘迪罗夫人带着可以和他们发送信号的泥塑,再让通讯组跟着一起每天定时发报,对上峰和对后方以及集团军里的友军都报告出我们的行动计划以及我们的每日方位。
这样,在敌人的视角里,甘迪罗夫人和通讯组,其实就是我们军团的主力,但我们真正的主力却跟在甘迪罗夫人小队的后方。
等到‘主力’进圈后,敌人就会收网,等于被我们钓了起来。
敌人在后方的预备队兵力以及可抽调的力量绝不会太多,因为双方在每条战线上的投入暂时都是固定的,咱们又拥有装备上的压倒性优势,又携带着大胜的惯性,所以……”
尼奥用笔,在地图一个区域上画了一个方格,然后“啪”的一声将笔丢掉,拍了拍手,
说道:
“我们就在这儿,和敌人打一场遭遇战,把这整条战线打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