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既然笼罩白日镇的浓雾都是她的身体,为什么她还需要额外捏出人形的身体与我战斗呢?如果人形的身体对她巨大的本体而言仅仅是微不足道的触须,为什么不多拿出几条这样的“触须”围攻我呢?
当我解除猎手的魅惑状态之际,以及当猎手向我透露出重要情报之际,为什么魅魔没有设法阻止或者灭口?我们既然都在她的身体里了,她总该能够掌握我们的一举一动吧?
她甚至还需要让自己捏出来的身体近距离地观察我,才看得出来我能够吸收来自于她的灵体碎片。
种种迹象似乎表明了一件事实,她的意识依旧是原本的意识,没有因为更换身体而发生改变。所以她既无法完全地操纵雾之恶魔全部的身体,也无法全面地连接雾之恶魔应有的知觉。
是由于她融合雾之恶魔的仪式失败了吗?大概不是吧。她肯定是成功了。只是在成功的标准上有待商榷而已。
更换了身体,就意味着更换思考和知觉的器官。如果人类不是用生物脑思考,而是用计算机芯片思考,想必在人格的组成方式上也会大不相同。
而她与雾之恶魔的差异也是巨大的,一旦完全换成了雾之恶魔的身体,她原有的人格就会消灭,之后诞生的只是一个与原本的她没有太多关联的新人格而已。或许连“人格”都称不上,仅仅是全新的雾之恶魔意识而已。
从纯粹的技术角度上来看,那肯定是成功的融合;而从她自己的角度来看,那无疑是失败的融合。
我想,在白日镇的某处,她原本的身体应该正在以雾之恶魔的中枢器官的形态存在着。只有那么做,她才可以既保留自己的原人格,又与雾之恶魔相融合。从雾之恶魔的角度来看,这大概才是失败的融合吧。原本的雾之恶魔是没有要害的,现在却平白无故地多出了魅魔这个致命的弱点。
而且这种形态下的魅魔理应是无法独自转移到乱数废墟的,就好像心脏不能丢下身体自己逃跑一样。
念及此处,我心里有了“正中靶心”的直觉,看来这个推测很可能是正确的。
我尝试着询问猎手,看看他是否知道作为中枢器官的魅魔在哪里,但他也对此一无所知。
他甚至没有想过魅魔与雾之恶魔的融合并不完全。也难怪如此,现在的他仍然处于魅惑的后遗症里,因此似乎在避免思考与魅魔相关的事情。而且,在失去了魅惑之力的魅魔看来,猎手是早晚要背叛的角色,她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
好在猎手还是佐证了我的推测,那就是魅魔之所以能够锁定我以及剑齿的具体位置,用的不是雾之恶魔的知觉,而是猎手的追踪能力。由此可见魅魔对于这片迷雾果真没有清晰的知觉。
一段时间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幸存者据点。
那是家超市,里面想必有很多物资,作为据点来说算是很完美了。猎手介绍说,那是白日镇上最大的超市。我看到入口有两个人在把守,就先在他们的眼力够不着的距离停了下来。
“一开始他带着几个人以小型的便利店作为据点,后来救助到的幸存者越来越多,他不得不大费周章地带领队伍转移到了这里。”猎手说,“他还在这里布设了结界,以防止雾气入侵到超市内部,现在的魅魔也无法随意入侵。而且,在这里的话也不会出现迷失现象,能够接触到其他幸存者。”
我这个野路子就做不来什么布设结界,但对于真正的术士来说,布设结界好像算是基本功。
“我就在这里止步吧,你们两个人进去就好。”猎手有些踌躇,“我之前袭击过这里,有些人认得我的脸,我还把剑齿打伤了……”
“不,你得跟我们一起行动。”谁知道现在的魅魔还有没有其他蛊惑人心的手段,而他又还在魅惑的后遗症里,我可无法放心让他独自活动。
我们来到了超市的入口,负责把守的两人立刻戒备,即使发现来的是人类也没有放松警惕。
但他们的目光都没有扫向猎手,因为后者已经默默地使自己处于不起眼的状态。这种程度的“隐藏”是术士基本功里的基本功,连我都会用。
其中一人多看了我两眼,接着眼睛睁大了。
第061章 命中注定
其中一人睁大眼睛认出了我,喜出望外地问:“你是一个月前帮忙护送我们队伍的人?”
原来他是那时候的幸存者。
一个月……这里的幸存者对于时间的错乱认知起码比起之前遇到的两个堕落的幸存者要好一些。
在我这边的时间感觉里,距离上次帮剑齿护送幸存者队伍还没有过去一天。普通的异空间是不至于错开到这种地步的,这显然也是雾之恶魔的离奇特性。
“你认识他?”旁边的人大概是后来加入的,他吃惊地观察着我,“你说他帮忙护送过,难不成……”
“是啊,他也是和剑齿先生一样的超能力者!”认出我的人很是兴奋。
“等等,上周突然袭击了我们这里的不也是个超能力者?”旁边的人冷静地说,“你先在这里看着,我要去报告一下。”
说完,他就转身进入了据点里面。而认出我的人则尴尬了,好像是想要先放我进去,又不好自作主张。我宽慰了他两句,然后站在原地等待。不久后,从据点里面又走出来了个人。不是剑齿,而是个面貌威严的中年人。
这个人看上去是在这里说得上话的人,而且应该也在当时的幸存者队伍里,他在认出我之后面露惊喜之色,又带着些许顾虑,试探地问:“请问你和剑齿先生是什么关系?剑齿先生说自己是官方的人,你也是吗?”或许他们以前也有对剑齿问过我的事情,但剑齿的反应想必不是很好。
我拿出那张带有暗示效果的工作证件递了过去。他在仔细检查过后长长地松了口气,带着我们进入了据点。
据点里聚集着数量不少的幸存者。中年人向我介绍,这里已经保护了近百人。但是那些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倒不是营养不良或者生病了,而是心理上的极度低落。显然他们都处于对于未来毫无希望的情绪里,很可能已经不再相信会有救援,也不再相信会有脱离迷雾的机会了。
“剑齿先生也受了重伤,无法继续活动了。如果这里再被袭击,说不定……”中年人苦涩地说着,语气里隐隐有着向我求助的意思。
同时,我还从他这里了解到,剑齿只对这里的少数人说出了迷雾内部时间流动差异的问题。或许他是判断将这种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公布出去只会扰乱人心吧。但他还是设法在据点里建立起了新的时间共识。尽管新的时间共识依然很有问题,不过总比没有来得好。
“能带我去看看剑齿吗?”我很在意剑齿的重伤是怎么回事。猎手虽然说是击伤了剑齿,但没说过有伤到无法活动的地步。看猎手的表情,他也对此很是意外。
中年人带我们到了据点深处的休息室里。室内弥漫着药物的气味,里面有张床铺,剑齿喘息着躺在上面,却意识不清,连有人进来了都没注意到,而他那把剑则搁在床旁。他浑身是伤,身上还有多处骨折,虽然用绷带和夹板做了处理,但都只是应急的程度。
而且我还感觉到,他的伤处散发出了诅咒的味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药物和治疗所能够处理的。诅咒在术士的世界里十分常见,甚至都不需要特别学习。当术士怀揣着强烈的杀意亲手伤害他人的时候,杀意就会与灵性相结合化为诅咒,使得伤口变得更加沉重和复杂。塞壬之刃所制造的无法治愈的伤口,也可以视为一种特别强力的诅咒。
“我治疗看看。”我从怀里拿出了治愈符纸,一张又一张地贴在了剑齿的身上。中年人好像是担心自己会影响到我“施法”,所以后退到了门外帮我把风。乔安见状,也配合氛围地后退了。
猎手低声地说:“没想到他会伤成这样……”
这不是他制造的伤口吗?我看了他一眼。而他则细致入微地观察着剑齿,似乎是自己先想通了,然后说:“原来如此……他当时是在硬撑啊。”
他的目光又在我和剑齿之间来回转动,我感觉他大概是知道剑齿对于我的仇恨往事,但最后还是没有提起那件事,而是继续起了刚才的话题。
“天河市的剑齿,我以前也有听说过他的事情……听说他的力量源头是那把剑,而那把剑则是他家族里代代传承的武器,里面灌注了历代使用者的灵性。为数不少的术士家族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将力量传承到后代的。因为力量的源头在外部,所以即使自己的身体受了重伤也依旧可以发挥出全力,而且也不受自己的体力限制,可以长时间地战斗。”他叹息,“当时他一边与我和那些恶魔战斗,一边还要保护幸存者,难免吃下了一些攻击。但我看他行动没什么影响,不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的战斗方法无法持久,见短时间内拿不下,便选择了撤退。没想到他能硬撑到那种地步。”
“你有办法治疗他吗?”我问。从治愈符纸的疗效来看,只能让他的伤口不再恶化,要治好是不可能的。必须先设法拔除诅咒。
猎手摇头,“我会一些简单的除咒术,但是对付不了这些诅咒。他伤口里大部分诅咒是雾里的恶魔留下的,而真正的源头则是雾之恶魔。要想让诅咒消失,必须先消灭雾之恶魔。”
“我听说你以前非常擅长追踪侦查,被你找到过的术士罪犯无论逃到哪里都再也逃不出你的追踪,你对于找寻魅魔这件事有什么思路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