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也必须歪过头才能看到对面的周临珊,她说:“很暖。”
周临珊笑了,说:“只有吴冲锋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要我招摇过市抱一只熊,真的挺为难我的。”
若水笑了,说:“谢谢他。”她原本也想说「也谢谢你」,但终究没说出口。
或许是因为过去曾经的那份感情和默契,对周临珊她很自然就避开了这些客套。
周临珊回到车上拿东西,是两个保鲜盒,她对若水说:“我做了饺子,肯定做得比那天好,这里够你吃三天。现在想不想吃?”
若水说:“很想。”
“你想吃水煮的还是煎饺子?”
若水说:“水煮的。”
周临珊在厨房忙活的时候,乔楚来到她身边,突然发现她十根手指的指甲都涂了亮晶晶的指甲油,紫红色的,上面还有精致的花色,显然她做过美甲,她因此哇了一声表示赞叹。
周临珊热心的说:“朋友帮我做的,好看吧?她还给了我好几瓶指甲油,非常防水,你要不要?我有不同颜色的。”
乔楚说:“你知道我从来不搞这些,涂什么指甲油,我连指甲也不留长。”
周临珊突然心领神会的笑了,“你还是算了,我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你的手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好了。”
乔楚假装听不懂她说什么。倒是,周临珊用她做过美甲的双手在她家厨房为她们的饮食服务着,令她无限感动,她说:“我最近才发现到你的贤惠,此刻我真想做一件事。”
周临珊搞笑的说:“你千万不要在这时候拥抱我,我可是满身大汗,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次被你抱,我会非常遗憾。”
乔楚用一种恶作剧,却又带着恳切的语气在她耳边说:“别想错了,我只是很想喊你一声妈。”
周临珊立刻翻她白眼,“想占我便宜吗,我还没本事把你生出来。”
“谁占谁便宜还不知道。”乔楚掐指细数她们之间的年龄落差,漫不经心的说:“你没本事把我生出来,倒是可以把若水生出来了。”
周临珊举起手里的瓢羹,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作势要对准乔楚的头狠狠敲下去。
“若水最近的情况怎么样了?”
乔楚突然沉默不说话了。
周临珊看出她的心事,她说:“下个月我会飞去墨尔本一趟,你如果走不开,我可以带若水去散散心。”
乔楚说:“我觉得散心对她帮助不大,这无法治愈她真正的问题。”
“那你有什么高见?如果若水需要的是心理辅导,我倒是有人可以推荐。”
乔楚忧心的说:“其实我也没有主张,但我想陪她回去小镇一趟。”
“回去小镇岂不更触景伤情?”
乔楚只想到若水的小孟师傅。她纯粹是希望若水能多接触她的师傅。
她不知道师傅具体能怎样治愈她,但她相信唯有师傅能做到……
周临珊突然感慨的说:“乔楚,面对死亡,我们都无能为力,这跟你几岁、有过什么经历都无关,但这又是我们最终都要面对的问题。”
乔楚因此下了更大的决心,她想帮助若水尽早好起来,目前她只想尽快把工作完成,然后陪若水再回一趟小镇。
然而,接下去发生一连串的事故,一下又令她乱了方寸,耽搁了这件事。
三天后,乔楚如常回公司上班,就在那晚,若水的胃痛又再次发作了。接下去的时间,胃痛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着她。
家里常备着肠胃药,就是以备她随时会病发。然而乔楚很快就确认了一件事――
若水的胃痛之所以再度发作主要还是源自于心理因素,是心理影响生理,生理再影响心理,如此的恶性循环着。
她每天都吃得很少。体重在短短的三个星期内掉了三公斤。
和胃病息息相关的是,她的睡眠也出现了问题――睡眠变得短而浅。
每一晚她很困难才能入睡,生理时钟在凌晨四点钟就毫不留情的把她敲醒,然后就再也不让她继续睡下去,有时候她会无奈爬起床走到阳光房坐到天亮,有时候就眼瞪瞪的在床上躺到天亮。
若水试图把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告诉乔楚,她说只要肠胃一出现痉挛,一种难受的窒息感就立刻从她身体的深处涌现,这时候她就会无法压制的想哭,而且对一个人独处感到非常恐惧,她一直说自己的心打不开。
“小乔,我不能一个人。一个人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快崩溃。”
乔楚上网查询了不少有关方面的资讯。如果说若水这是心理和精神上的问题,她必须接受心理或精神科的治疗。
但眼前她更关注的,还是她的胃病。若水的妈妈是因为胃癌病逝,这让乔楚对她肠胃问题更加的警惕起来。
她先带她去做了一个胃镜,结果良好。然后,在不同的时间内又带她去看了好几个医生。
医生的说法各异,一开始说她只是一般的胃发炎,后来说她是胃酸倒流。
她带她去看了西医,也看过中医,最后几乎在一个比较统一性的说法上定下来――
肠胃功能紊乱甚至出现了大肠呆滞不蠕动的现象,而中医的说法叫做情志病。
情志病顾名思义,追溯病因仍然是若水失去了亲人,伤心过度,影响了肠道的健康,继而让她变得郁郁寡欢和焦虑。
所谓的睹物思人,思久而神伤。
不管看的是西医还是中医,最终拿回家的都是镇静神经安眠作用一类的药物。
理论上,改善睡眠相当于改变情绪,情绪变好了,肠胃才能重新蠕动,食欲得以改善。但这种药是治标不治本。而且,吃了几天,就完全失效。
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乔楚突然被雷声吓醒,和很多个夜晚一样,她发现若水是醒着的,而且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
她把身子包裹在被子里,脊背紧贴着床头,低垂着头,圈住自己的双腿,像是很想自我催眠逼着自己睡去,却又不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