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9年,10月1日,胶西县。
既然已经与李璮开战,那么他在胶西的堂兄李应就成了一个不稳定因素,必须及时解决掉。在这个环节,东海人未必没有窃喜的因素,毕竟只要除掉李应,胶州港的收税权可就名正言顺全部归东海商社所有了!
乌文成并未动粗,只是带着一个班的士兵,有礼貌地敲开了李宅的大门,在门房的带领下,见到了已经收拾好行装的李应。
“李公,”乌文成带着微笑说道,“您和您家人的所有财产和人身安全都会受到保障,您可以带着任何您想带的东西离开。您留在胶西城的财产也不会受到任何侵害,您既可以保留也可以自由出售,我们不会进行任何干涉。而且不会有期限限制,您可以指定代理人继续经营您在胶西的产业,或者等待合适的时机和价位出售,不会受到任何强迫和限制。只是,您本人在战争结束前不得返回胶州,您在商会的席位,以及在胶州的其他政治和经济特权,也会被剥夺。”
李应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我是该称赞你们有君子之风吗?哼,也罢,再逞口舌之快也没意义,当初你们来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乌文成仍然保持着笑容说道:“李公明鉴,我们并不想与李家起冲突,此事由李相公而起,并非我们,我们只是还击而已。正如刚才所说,我们与您无仇无怨,因此不会抢夺您的任何合法财产,只是请您离境而已。”
李应叹了一口气,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厚厚的《宋金刑律精要》出来,扔到了桌子上,说道:“当初你们要推行新法,我粗粗一翻,觉得多数都很是合理,并无太过不妥,所以未曾阻拦。但前不久你们用此法处置了赵家,手段真是令人惊叹。今日看来,老夫之事也在你们预料之中了吧?想来,今日对付我的举措,也该写在了里面,我老眼昏花,这些小字看不清楚,麻烦你告诉我,我是犯了哪条?”
乌文成恭敬地将书接了过来,看了一下目录,然后翻到某页,读道:“……战时,敌国之财产与人民皆为敌。敌国财产,不动产可没收,但不可变卖;动产可没收后加以使用;军用敌产可加以破坏。敌国人民之财产,除特殊需要,原则上不受侵犯,但可加之以限制。敌国人民可视为敌,但除特殊需要,应允之离境或隔离、驱逐。”
李应听完,哈哈大笑了数声,然后道:“还真是安排得明明白白,实在是高明。也罢,我若再争,便是不识抬举了。从此之后,这胶州宝地,便全归你们所有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乌文成把书合了起来,放到桌上,说道:“李公深明大义,在下佩服。我们虽用此法送走李公,但此法却不是单为李公而设。今日李公觉得是受其害,但改日再想,说不定会发现这才是能保护李公和其他诸士绅的法律呢!”
李应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把那本书收了起来,说道:“或许吧。平心而论,若是你我二人易位,我自认也做不到如此宽仁。只是,你们这法条事无巨细都定了下来,但你们总不可能算无遗策吧?就不怕将来有一日,该做决断之时,反而被这些法条给束缚住吗?”
乌文成把手背了起来,笑了一下,一脸正气地说道:“又有什么不好呢?”
……
乌文成和李应嘴炮了一番之后,李应笑呵呵将他送出了门去,然后便带着家人在胶西市民的注视下,乘着一长串马车,离开了胶西城。
乌文成大松一口气,这下总算是了结了胶州的一个大事,派人“护送”李应离开,自己紧接着回了商社在胶西的办事处,然后便钻进了一间密室。
“……基本都按剧本走了,这是我用到的几句,李应的话也不出意料,我简单记下来了,你赶紧润色一下,悄悄散布出去。”
“好嘞,在你进去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各处散播关于我们的正面消息了。”
“干得漂亮,不愧是林大厉害!等等,你让他们怎么说的?别吹得太过,反而显得假啊。”
“放心吧,以我写过的上百篇软文的名义,哪能那么低级啊。我都没怎么说我们的好,只是从旁观者角度,把事件经过梳理了一遍,自然,是有技巧的。现在这些没经过资讯轰炸的土包子,绝对看不出端倪,他们听了,不会觉得是造势,只会自己得出我们做得对的判断。”
“得了吧,春秋笔法不是孔子就开始用的?你这班门弄斧呢。不过也是,有这点技巧也就够了。行,舆论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下一步,我们就把孙家那大小姐抬进商会吧!”
“嘿嘿,”乌文成对面的林大力猥琐一笑,“听说孙大小姐还没嫁人呢,你不是见过她吗?如何?”
林大力是文化部的股东,穿越前是某媒体编辑,穿越后没什么能干的,一直在文化部混日子。前不久张正义有了组建专门的宣传机构的想法,放出风去,林大力就嗅到了味道,跑去毛遂自荐了。
不过张正义也没立刻就委以重任,而是把他发配到了胶西城,跟乌文成搭档,在这里展开宣传攻势。此次对李应的驱逐,既要把他干净利落地送走,又不能让胶西城的士绅感到唇亡齿寒,背后就少不了他的舆论操作。之前蒙古汗廷的诸多“内幕”,也是他编造,哦不,是提前泄露出来的。
只是这老兄在背后搞事一套套的,但明面上的气场却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整个人看着胖胖的憨憨的,偶尔也能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但稍一放松,就露出猥琐的气息了。
乌文成嫌弃地挥走他的猥琐气息,说道:“醒醒吧,别老想着外面的野花,咱社那么多女同志还单着呢,你不想解救一个?”
林大力自怨自艾道:“我这样的人,谁看得上呢?只能去外面想办法了……”
乌文成哂笑道:“我看你的功夫都用在青楼里了……还好现在都是宋末了,大部分诗词名篇都写出来了,不然要是那些千古名作被你抄去送给那些妓们,可真是有辱斯文了!”
林大力难得的脸一红,辩解道:“读书人的事,能叫抄吗……再说了,就是宋人自己写的词,大部分不还是送给名妓的?我把明清那些词提前放出来,以后那些作者看到我的作品,说不定感同身受,写出更好的呢?要知道君子固穷……”
眼看着密室里即将充满快活的空气,乌文成连忙站了起来,收拾一下东西,说道:“得,咱也甭贫了,早点干活吧。你这单干得好,说不定首席龙颜大悦,就把你发去临安跟魏万程做伴了。你也就不用在胶州看这些庸脂俗粉了,到时候去临安会会真正的名妓吧!”
说完,乌文成便离开了这间名为“密室”,实际上只是不喜光的林大力挡得严严实实的小房间。
……
1259年,10月3日,莱阳县城。
“喏喏喏……怎么红衣贼,呃不,东海大兵,又打过来了?!”
天刚蒙蒙亮,莱阳知县刘玉才便听到了城外的炮声,猛然惊醒,又收到属下的告急,连忙披上衣服,急急忙忙赶到了城门上,一看城外严整的红衣军阵,立刻吓了个魂飞魄散,急忙派人将薛家家主请来,问道:
“薛员外,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个月我们与东海商社不是合作得很好吗?他们买你们卖,我断不干涉,怎么今日他们又打来了?”
薛家家主也是刚刚醒来不久,带了几个家人便赶来了城墙,沿途又招呼了几家相熟的矿主带上家人前来协助守城。他一边在族中后辈薛之远的搀扶下登上城楼,一边说道:“哎呦,小老儿也不知啊,或许是李相公要讨伐他们,他们便先一步下手了?哎呀,刘知县,你站直点,别尿了裤子啊!”
此时,薛家家主带来的一大帮人已经将城门附近团团围住,几个壮汉拿住了刘玉才,其余人抢下了城门,将门拉开,准备迎东海军进城了。
刘玉才此时什么都明白了,哭丧着脸道:“在下上有八十高堂,下有黄毛小儿,还请各位留个后路,莫要伤了我家人!”
“哈哈哈,放心吧,刘知县!”此时,林宇已经带了少数近卫兵,一马当先入了城,来到这几人身边,骑在马上对着城头的刘玉才喊道:
“刘知县,又见面了!哦,不对,上次我来的时候咱见过没?不管了,就当是熟人吧。放心吧,刘兄,按照《东海基本法》,咦,似乎你们这还没推行?不要紧,听听吧,对你有好处,总之就是,你和你的家人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都有保障!不管你哪来的钱,都可以统统带走!对,没错,统统带走!只是要先带去登州,等我们拿下登州,你去哪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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