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月已被这声音刺得跪倒在地,脑中几欲疯魔一般,游儿也随她半跪下来,一手依然按着她的耳朵。
一时间,众人手里的符火挨次落地,枯燃着点点零星火,四周又重新迫近漆黑。易舞也已趴在地上,不时抽动。
锐耳的乐声近在耳边,对江无月来说犹如天雷在侧乍起。而魅影更甚,紧紧绕着游儿舞动。却未贴近。
游儿低头看了看如风雨飘摇中的江无月,心中当即决计:既无他法,是妖是魔,试了再说。
刚把右手松开,江无月已放下了自己捂着耳朵的那只手,从游儿腰后抽出竹笛,颤颤拿到她面前。
游儿思疑道:“你让我吹笛子?”
江无月艰难地抬起头,只问:“还记得吗?”
那天雨夜里,江无月在醉观园吹的笛曲登时游儿脑海中扬声而起。遂不及多问,只道:“记得……”
游儿忍着腿伤的疼意,跪坐着接过竹笛。闭目清神,将笛孔放在唇下。
笛声一出,犹有炫光丝锦,穿梭于幽暗的冥地,绮叠流萦,孤自生辉。时悠游柔转,时万壑风生。
江无月伏在她腰前,听着清透笛声,似身感晨光冉冉,铺撒全身。待辨识得暖香入鼻,终于和缓睁开了眼。
诡魅音影皆没入土里,只剩笛声沉浸,弥漫四野。
游儿心中怅惘,发觉周围宁静下来,听不见刺耳的唱曲了。
却仍阖着眼,仿佛是唯恐意识中,舫檐下的谪仙会消散而去。
直到腿上一轻,游儿才将笛子放下来。环顾四周,刚刚还在自己意识里的那位谪仙正端坐在自己面前,浅浅笑着对自己说:“你记性不错。”
游儿略低了头,暂时避开和江无月对视,只玩笑的口吻问道:“这是什么镇灵曲吗?”
江无月道:“我确实不知。只是小时候听我娘吹过。感觉……应该是安灵曲一类的。所以让你吹奏试试。”
“你娘……”游儿隐约感知到了些什么,又一时拿捏不住。
一直以来,江无月对她有问必答,坦然如斯。只是有些话,江无月不主动提,她也就不问,渐渐成为一种默认的相处方式。
可是此刻,她却冲动地想问个明白。却又觉得不是时候,那三人还躺在原地不知是死是活,忙又杵了一条腿就要站起来。
江无月轻轻按下她,走到付南星身边,探了探鼻息,对游儿点点头。又叫醒了易文、易舞。
几人喘咳着昏头昏脑地坐了起来,五感尚在迷钝。
易文率先警醒过来:“那些鬼影子呢?”
游儿还坐在地上,曲着那条没受伤的腿,轻描淡写:“我画了个符,把它们镇压了。”
易舞气道:“早点不画!”
付南星也还没起得来身,坐在原地睖睁着眼睛望着游儿:“我不过半年多没见你……你就这么厉害了?”
游儿拍着她的桃木盒子,一挑下巴,示意自己有书在手。
江无月搀起跛腿的游儿,向众人道:“清门已经开了一阵子了,再不过去,要关了。”
第25章 九凝山十
才从一个晦暗的环境里出来,付南星刚跨进清宫,就被这亮室晃痛了眼。
在这个极大的空间里,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圆镜,悬在头顶,垫在脚下,挂在四壁,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付南星蹲下来,眯着眼将脚下一块圆镜仔细打量。
易舞气还没喘匀,一屁股坐了下来,眼睛半闭着抱怨起来:“这地方,不是太暗就是太亮,谁真是瞎了眼才会来这。”
游儿拳掌相击,幡然大悟:“九凝山可是你先提的!”
“呸、呸、呸。你别咒我……”易舞道,“你现在是中流砥柱,是我们出奇制胜的法宝,我可不跟你吵。”
易文走到付南星身边,也蹲了下去:“可有看出什么?”
付南星忖量着:“这镜子摸上去面上不整,看起来却流光剔透,而且边缘还刻着奇怪的花纹。
你看这些镜框的木头,黄绿相间,错综盘蜿。应该也不是寻常树木制成。”
易文俯身细瞧:“确实未曾见过。”
付南星又回头问游儿:“游大仙,你走南闯北,可见过这木头?”
游儿正盯着脚下明镜观瞧,被问得一脸稀奇:“你不研究这镜子,怎么研究起这镜框来了?”
一旁江无月忽道:“可能是扶木。”
“扶木?”付南星虽先前已看出些端倪,但是未敢确认,“你是说扶桑树?”
“对……”
易文再细端详:“嗯……确实与书里所写扶桑有些相像。”
付南星尤是纳闷:“扶桑树生长在浩瀚东海中,怎么出现在这了?”
“或许是那狐狸偷偷运过来的。”江无月随口一猜测。
“啧……”游儿称道,“也算是大手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