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变慢,在这一刻拉长,冰山滑冰宫内场,转瞬之间变得极为安静。
伤感的小提琴声婉转前行,描绘出一种令听者心碎的意境。王熠简单的蹬冰加速,简单的碾磨脚下冰刀,刷刷刷来到冰场东南角滑行。被宽松白色衣袖包裹的两条手臂自然舒展,抚过将他包围的小提琴旋律。
轻若无物的将右脚前外刃转后内刃,后内刃转前外刃,连续在赛场上划出一连串的划痕,来到中场附近,左脚_交叉置于右脚前后外刃落冰,右脚抬起点下,帮助微弯的左腿发力跳起,卷着溅起的闪亮冰晶开始旋转。
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凌空飞舞,双手抱胸锁紧身体,在空中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轨迹落到冰上,右脚后外刃支撑身体滑出一段,紧接着倾身改变重心,用脚下冰刀割出三个圆停下。
两条手臂同时擦过腰身拂过脸颊停在眼前,简单纯净的双眸凝望着空无一物的双手,想要握住自由与希望,却被割锯在心头的小提琴拉扯惊醒,倔强的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伤感的笑。
战争,伤痛,就算他努力抬起视线,直视正前方不屈服又能怎么样?
无光的未来,彷徨无助的琴声,还是将他脸上的表情定格在麻木与悲凉。
自由滑开场三十五秒,音乐配合表演,压抑的情绪滚滚袭来,王熠想要逃,开始跑。
脚下冰刀蹬踩错落,用腰间醒目的暗红色做笔,书写着苦难与挣扎。
每一次跳起落下,每一次旋转滑出,不断努力与引力和命运抗争,最终总会被抓回地面。看的无数观众忘记了前面所有演出,眼中心中只剩下这抹在洁白冰上起舞的红色。
两分钟,两分半,自由滑过半,将情绪进一步推高的三组联合跳跃来临。
勾手四周跳接后外点冰三周跳,后内结环四周跳接后外点冰三周跳,后外点冰四周跳接后外结环一周跳接后内点冰三周跳,明明看的人惊心动魄,但出奇的是,赛场内外,所有将这套节目看到现在的人,没有任何一个出声,早就被如有实质的压迫感,震撼得失去了语言。
特别是当节目来到尾声,冰场上的青年单足支撑身体,左脚前外刃从冰场右侧滑向冰场左侧,右脚前外刃在前,左脚后内刃在后弓箭步压腿,下腰垂下双肩,无力的将目光投向天空,鲍步滑到冰场正中,在冰层下方的奥运五环映衬下进入旋转时,伤感的氛围更是进一步操控人心,让赛场内外不计其数的观众落下眼泪。
让他们瞪大双眼,一眨不眨注视着冰场的白红黑越转越快,注视着他将左腿从脑后拉过头顶绷直,宣泄似的卷起一股风暴又骤然停下背身回头。
那个刹那――
一道无形的电流,噼里啪啦从尾巴骨钻进他们的大脑,唤醒了他们的心智,同时一并将之前堆积起的情绪释放。
让他们读懂了那双透过摄像机镜头询问全世界的眼睛:放下争端可不可以?赐我和平安息可不可以?
拜托了。
谢谢你。
“……”
“哦哦哦哦哦哦!!!!”
短暂沉默,猛然爆发。
2014年2月22号晚上八点四十二分,冰山滑冰宫一万两千名观众,头一次不约而同全体起立,为冰上的表演者喝彩。
冰场正中央,王熠松开憋住的那口气,任由疲倦控制自己,左腿跪在冰上,左手支撑住身体。
吸气吐气平复着心跳,聆听着从四面看台上落下的声浪,感觉着汗水滑过脸颊鼻尖的麻痒,视线穿透冰层落到奥运会标志上,慢慢闭起了眼睛。
到这里,索契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就要完结了。
下一个四年,再下一个四年……他突然感觉好像自己怎么滑都滑不够了。
能获得天赋,能看到努力的成果,能站到这里,能参与进这场全球盛会,真的是太好了。
花样滑冰。
他简直爱死这项运动了!
“Yi?WANG。”
“From?China!”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王熠!!”
“熠王桑!呜呜呜呜呜呜!”
“Champion!”
“Champion!”
“Champion!”
哗哗哗。
调整呼吸,撑着膝盖站起。
现场宣告员适时报出王熠的姓名和国籍,看台上的现场观众鼓掌呐喊为他送上祝贺,‘冠军!’、‘冠军!’、‘冠军!’的呼声,从零零散散到整齐划一。
作为当事人,终于被本地观众认可,王熠无疑很高兴。
高高举起手臂挥手鞠躬,感谢他们给予自己的支持,在声浪降低少许后,滑到冰场西北角退出赛场,在德里克・安德森绅士般谦卑的弯腰邀请下,笑着走进等分区坐在了他跟伊凡・贝利亚中间,直面正前方的摄像机镜头,以及ISU国际滑联记者手中,闪光灯不断明灭的照相机。
这个瞬间,王熠充分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已经被全世界冰迷认可。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拿他过高的技术分,过低的节目内容分说事。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天之后,从下个月的世界锦标赛开始,他的节目内容分五大项平均分,不管技术层面有没有出现失误,都不可能低于9.0。
真好啊。
P分护体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德里克!”
“伊凡!”
“王熠!!”
咔嚓、咔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