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待嫁
这有什么不能的，宋阳义不容辞，又瓷娃娃的手心上亲了下，这次瓷娃娃直接笑出了声音，把手收回来捂胸口，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宋阳被她弄懵了，想问句‘不至于’又觉得太煞风景，可除了这一句他又想不起该说点啥，干脆不出声陪着她一起笑。
开心了好一阵子，瓷娃娃才渐渐恢复平静：“以前不知道你还活着。我说的不是这次，是几年之前。你还襁褓就被人抱走了，大家只道你死了，我一岁多些就开始守寡……”
她的措辞古怪，宋阳想笑、忍住。
谢孜濯望着他：“想笑就笑，你以后要记得，我面前不用忍耐什么，不用小心翼翼，我都不会意的。”说着，露出个恬静笑容，转回话题：“得知付老四仍人间，我就请人帮忙，仔细查了查你。莫误会，查你当真不存恶意的，你是我待嫁的夫君，那个时候我对你真的很好奇。”
这种小事，凭着宋阳的性子又哪会乎，点点头单手比划了下，示意她继续说。
“之前想不到，一查就吓了一跳，原来你身边女人很多，有公主有郡主，有下蛊的有跳舞的，有柔荑奇美的温柔丫头，有身具相马天赋的神奇少女，还有个天下第一庄明日山庄的主人……三教流应有有，一抓一大把呢。”说着，谢孜濯扬起一只手，宋阳眼前伸开、攥拳，做了个‘一抓一大把’的手势。
谢门走狗调查‘姑爷’，与之相关的女子自然都是重点，几乎一个都没落下全被谢孜濯所知，瓷娃娃也不管这些女子和宋阳到底有没有关系，一股脑地全都给算上了。话说回来，自从宋阳走出燕子坪，遇到的女人也的确不算少了，只是他现全都不记得。
“不过，后来我搬到你的镇子，”不等宋阳沾沾自喜，不等他去仔细询问这些女人，瓷娃娃就接着向下说道：“和你住得近了，这才知道你身边的女人虽然不少，但你还算稳当。别人不提，只说顾昭君放你身边的两个女人……”
宋阳前几天听她提到过顾昭君，知道老顾是自己的一个朋友，可具体事情一概不知，闻言略显诧异：“他送了我两个女人？”说着，也不遮掩自己什么，又笑道：“还挺够朋友。”
“他送了你一个丫鬟，另一个则充当联络，给你帮忙。”瓷娃娃解释了一句，继续正题：“这两个女子各有风情，无论放到何处都是上品美人，哦，不算沙民这里。”耳濡目染，她也学会了帛先生的‘哦’，想起沙民的古怪审美，忍不住笑了下：“至少这两株花儿，是任你采撷的。她们都是甜美果子，无毒无害，难得你还能以礼相待。”
“和你接触得时间长了，也就渐渐了解了，你这个人性子邪门，做事偏激，但是对女人你有分寸。表面看上去你和谁都说说笑笑随和得很，其实你谁都不去真正亲近，除非你真正喜欢她。”
说到这里，谢孜濯忽然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淡淡叹了口气，声音轻的仿佛若落地上，就会被立刻摔碎：“燕子坪上，你对我，和对小、对南荣她们全没一点区别，那时候你不喜欢我的。”
语气清幽，但她的唇角却勾勒起一抹笑纹：“天天睡你怀里，换成谁都受不了，你动手动脚我也不会介意的…可是，你刚刚亲我的手…我以为…以你的性子，亲我手心…你……”
说话断断续续，再怎么努力维持也掩饰不住心里的局促，瓷娃娃咬了咬嘴唇，深深的呼吸：“你也许喜欢我。”
寥寥七字，短短一问，重归于平静的声音，瓷娃娃的目光清澈且明亮，一如平时闲聊的样子，静静望着宋阳，一眨不眨，任谁也不能看出其的情绪，仿若无澜深泉。也只有她自己清楚，此刻她望向的不是宋阳的眼睛，而是他的双眉。
连宋阳都没现的小小细节，她不想不敢对视，可是她真的不敢对视。
没什么可隐瞒的，宋阳坦然点头，如她所说，他很喜欢瓷娃娃，至少现很喜欢。
她是个漂亮女子，或许算不得倾国倾城，但柔弱身体、坚强心地、大多时平静而处偶尔却飞扬跳脱；仿佛智者前辈，对宋阳浅浅说着‘我量不提往事，等你自己慢慢苏醒’的理由；仿佛至亲眷属，认真无比地照顾宋阳；仿佛婚的妻子，前后不过三件袍子，却被她欢欢喜喜地搭配个没完；又仿佛个孤苦过三生五世的小女娃，全没道理甚至全不讲理的依赖、信任宋阳……这些都是她的风情。
而重要的是，失忆迷途之，宋阳对她又何尝没有一份依赖、一份亲近呵，能这样的环境遇到谢孜濯，简直就是老天爷对宋阳的厚爱和赏赐。
简单的感情，宋阳喜欢她，愿意和她一起，亲她手心是心意不经意间的流露，当然，也能看做是调戏。
可宋阳真正没想到的是，自己点头，向谢孜濯确定心意之后，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古怪，好像要哭又像要笑，双眉紧皱蹙着满满的委屈，目光又炯炯亮仿佛小猫看到了红烧鱼。
别说宋阳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便他把今生前世所有一切都回忆起来，也从未见过一个人脸上会有这么复杂的表情，不等宋阳问，谢孜濯忽然呛到了口水，开始大咳。
剧烈到无以复加的咳嗽，身体紧紧地绷起、一张小脸都被憋得通红，双手无法抑制的颤抖…还有眼泪，肆意横流。
宋阳想把扶她坐起来，但这次谢孜濯却变得不听话了，躲开了他的双手，吃力无比的掀过一张狼皮把自己裹藏起来，一个人钻进黑暗里，继续大咳，大哭。
要知道这段日子里，两个人朝夕相处，白天携手共行晚上同床共枕，之前虽然没做出什么越礼之事，但两个人明明白白就是一对情侣，普通朋友可到不了他俩这么亲密。宋阳以为，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意，是以完全不明白谢孜濯现是怎么了。
半晌过后，毯子掀开，谢孜濯坐了起来，双腿蜷起双手抱着膝盖，自己抱着自己，一直以来她习惯的姿势，会让自己暖和一些。
瓷娃娃抹掉了泪水，抬头望向宋阳，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微微有些泛红，但却加请透了：“你应该不记得了，我以前曾对你说过：这世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可是我和你算什么哪门子的亲戚呢？你我之间没有血缘，前面二十年都不曾见过一面，你我唯一的联系仅于景泰四年八月十，你家为你摆日酒时，我阿爹送给你父亲的一张红纸、写了我生辰八字的红纸。”
“一桩以命赔命的娃娃亲，你我之间仅此而已。”谢孜濯说的这些事情，宋阳完全不记得了，但她不管，一股脑地向下说：“一个有名无实、甚至连‘名’都不那么理直气壮的指婚夫君，就是这座天下里我唯一的亲人。”
瓷娃娃露出了一个笑容，有些讥讽自嘲：“我常常会笑话自己蠢笨，这种亲人认来有什么用呢…可我没办法呵，哪怕你这个亲人，‘亲’得再怎么勉强、再怎么自欺欺人，但只要你还，我就不是一个人。”
谢孜濯拉过宋阳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语气清淡得甚至有些飘渺了：“我有一个指婚的夫君，可惜，我的夫君想法很奇怪，他不理父母之命、也不管我们谢门走狗究竟是有多少人才有多大能耐，他只娶他喜欢的女子为妻…可惜，那时你不喜欢我，你没打算、也不会娶我，我对自己说你是我的亲人，你却告诉我你是我的朋友……亲人和朋友不一样的，区别真的好大。”
“可是现全变了…你能懂么？以前都是我自己哄自己，直到刚刚你点头，宋阳喜欢谢孜濯，我才真真正正的有了个亲人，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我…我觉得我快死了。”说到这里，瓷娃娃再也忍不住，终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他喜欢我，这个亲人终于‘实至名归’，终于不再是自欺欺人，她的宋阳也终于变得清晰了、变得真实了……
宋阳被谢孜濯的话搞得有些糊涂，对自己以前又添了些好奇，但多的是心疼，这样的一只瓷娃娃，任谁还能无动于衷？何况他现是真心意这个女子，又是轻声安慰又帮着她擦眼泪，闹了个手忙脚乱。
瓷娃娃从来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不是一哭起来就无可收拾的女子，很快便收泪、收声，胡乱擦了把脸，又把自己塞进了宋阳的怀里，双眸紧闭静静享受着……片刻后她又忽地笑了出来，宋阳怀里翻了个身，和他四目相对：“你没想到，不过是一只手不安分，结果惹出来这么个大祸。”
宋阳也笑了，还没来得及应答，谢孜濯就惬意地深吸了一口气：“说一遍来听听。”
宋阳一愕：“说什么？”
谢孜濯似笑非笑，不解答，只重复：“说一遍来听听。”
总算宋阳反应不慢，稍一转念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喜欢你。”
“再说三遍。”谢孜濯少有的贪心。
不过宋阳刚说过两遍的时候，她就了上来，宋阳的唇上一吻……她太开心，今天大丰收了，收获了个亲人、收获了个夫君，而且巧的很，她收获的这个人，正好是她喜欢的。
谢孜濯吻得很轻很快，依着她的本意，只是和他轻轻一触后就要迅速后仰、分开。可她就忘了，刚才宋阳亲了她手心一下，她都仿佛被雷劈了的感觉，现四唇相接，感觉简直就是天塌地陷，仿佛是往天上飞又像正往深渊里摔，脑子里乱成一团，整个人都僵那里了。
宋阳没闲着，恶狠狠地就亲下去了……
瓷娃娃完全懵掉了，不知是心太激动、还是身体太羸弱，又或者是刚才情绪动荡得太剧烈让她心神不稳，厚厚的亲吻之下，两眼一翻身体忽然一软，竟直接昏厥了过去。
今天晚上过得实太刺激了。
以前学过的医经还残存意识，宋阳晓得她的昏厥是情绪所致，对身体不存伤害，反倒是迅速唤醒会有不妥，当下帮她摆好枕头、盖好毯子，让她沉睡一会就好。
瓷娃娃睡了一阵自然醒来，但脑子还有些混沌，张开眼睛茫然看了看宋阳，又想了想之前生的事情，她试探着问：“我昏了？”
宋阳都快疯了：“我啥也不干了，咱就好好睡觉，有什么事情都能你养好身体再说。”
醒来后精神迅速恢复，瓷娃娃咯咯脆笑着，掀掉身上的毯子，跳起来双手拦住宋阳的脖子：“再亲一次就睡觉……”结果刚亲上去，她又忍不住笑了，大煞风景。
亲吻过后，谢孜濯重坐好：“宋阳，你胡茬扎人，以后不刮干净就再不亲你了。”
宋阳也笑，和她逗趣：“很了不起么？你都不知道你的嘴唇咸的，就个馍正好。”
瓷娃娃哈哈大笑，开心的时候，即便不怎么有趣的笑话也能逗得人常怀欢笑……又随口闲聊了一阵，宋阳看外面的天色都有些蒙蒙亮了，催促道：“快点睡，明天还得赶路。”
可瓷娃娃却摇了摇头：“不睡了，今天陪你一个通宵，从明晚开始…不能这么睡了。”
谢孜濯脸上的笑容隐去，低下头措辞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你知道的，我从一岁起就嫁到了付家，不管你死掉还是活着，谢孜濯都是付弥人的妻子……这次出事之前，你什么时候想要，我都会点头答应的，我本来就是你的。可是现不一样的，不能越礼。”
宋阳忍住不插口问道：“前阵子，班大人有没有问过你，沙民有节庆、结婚的吉日。”
那次班大人有意撮合两个娃娃，老头子找瓷娃娃之前先问过了宋阳的意思，宋阳当时还挺开心来着，痛快点头答应，可班大人再找瓷娃娃的时候被拒绝回来，老头子一肚子不高兴，懒得再管他们的闲事。
事情没了下，宋阳也不好追问原因，暂时就放下了。
待瓷娃娃点头后，宋阳又道：“沙民的吉日已过，不过咱们是汉人，也不用追着他们的节日走……”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若谢孜濯同意，两个人就快成婚，哪里他无所谓，举办什么样的仪式他不乎，只要她愿意、她开心就好。
宋阳以为谢孜濯之前不同意班大人的撮合，是因为她不知道他的心意；又以为她提到‘不能越礼’是想要先有真正的名分。
他这么想很正常，毕竟谢孜濯刚才如此开心，就算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她想嫁、愿嫁宋阳。不料谢孜濯却再摇头：“现不能越礼，不能结婚的，可是你莫误会，不是因为我不想嫁，也不是我不能和你真正睡一起，是…是另一重原因的……”下一句话，她没能说出口，只心里轻轻念着：宋阳，我已经占便宜了。
不成婚，是因为三个人：宋阳，小捕，初榕。
宋阳不记得往事，可谢孜濯知道所有一切。
宋阳已经显出恢复记忆的征兆，想起从前一切不过是迟早之事，有朝一日他真正醒来了，想起家里还苦苦等待着、真正为他付出无数的两个待嫁妻子，可他却先娶了另个女子，那时宋阳该如何自处？
而另一重，无论小捕和初榕，都对谢孜濯很好……瓷娃娃明白，如果没出事宋阳就不会喜欢她，由此她觉得自己已经占便宜了，这是个很可笑的念头，但她是真的这么以为的。她恨不得现就嫁了宋阳，可她不能抢小捕和初榕前面的。
一直以来，谢孜濯都为别人想得很多，虽然她不说。
前些天她拒绝了班大人的撮合，也是因为这个缘由。谈不上讲义气，只是觉得自己不能那么做、也不想让宋阳将来为难。
至于把身体交给他…她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如果是以前，即便没有名分，他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但现不行的。很相近的理由，此时若越礼，又和逼着宋阳与自己成婚有什么区别呢？
谢孜濯说了一句让宋阳有些听不懂的话：“等你回忆复,应该不会忘了现这段经历的，对。”
又不是二选一，就算宋阳想起公主的和亲、郡主的赐婚，他也不会忘记今晚里谢孜濯的哭声和笑靥……所以谢孜濯又笑了起来：“你我的婚事，要等到你记起往事之后，有天你恢复了记忆，你说什么时候娶，我便什么时候嫁！决不会、决不会反悔！”
瓷娃娃的解释不清不楚，但她的态再明白不过：等宋阳恢复记忆，到时再谈婚论嫁。
宋阳多嘴又问了句：“要是我始终都记不起来呢？”
“不许耍无赖！”瓷娃娃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