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将魂罐放置妥当的抚徵和阿陌出了后堂,遍寻后院找不见人,沿着回廊往正堂走,正巧便见到了立在廊下的两人。
看模样倒不似发生了冲突似的,抚徵便放心下来,踱步走过去:“晚上替孩子还魂的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
知道秦无翳的心思,抚徵便故意不去戳破,反而一来便岔开了话题。眼下她最关心的也就是这个,孩子的魂魄离体太久多少会有所受损,要是今晚再不为他们还阳,时间拖得越久,怕是还阳的机会也更加渺茫。
说起这个,憋在秦无翳的心头却一直有个问题,正好趁着机会问道:“魂魄从身体里被抽出来后,过了几天还可以再放回去?这样做,真的能使人死而复生吗?”
“照理来说是不可以的。”阿陌背着手走过来,“所有凡人的生死寿夭都有定数,一一被记录在册,有专门的史官监督。一般来说,如果出现了什么变故,史官一定会第一时间有所察觉,然后汇报给十殿阎王,再由阎王们查阅,以此人生前所做善恶来判断是轮回,还是去哪一殿受苦,再等轮回契机。”
话说到此处,不止秦无翳听得云里雾里,就是阿陌也从中觉出了几丝不对劲儿,蹙眉想了半晌,仍有疑惑。
抚徵眼尖瞧见,遂问她:“在想什么?是哪里有问题?”
阿陌蹙着秀眉,道:“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照理说,魂魄离体后便算不得是活人了,如果没到寿数而亡,阎王则会派遣鬼差到阳间来查清情况,到时候是拘捕魂魄回冥府,还是破例将魂魄重新打回身体里,这都需要鬼差回冥府向阎王报备后才能做事。可是这些孩子的魂魄都离开身体好几日了,就算我们现在才发现,可是没有找到他们的魂魄,没道理会连一个鬼差的踪迹都没有看见。”
这便是困惑着阿陌的问题,因为她实在是太清楚冥府的运作了,纵有纰漏,她或许一时看不出,但没道理出了这样的大事冥府也不派人上来瞧瞧原因。
鬼王治下极为严厉,几万年都从不曾有鬼差敢懈怠差事,所以她根本不往鬼差偷懒这一处想。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究竟是东方寒瞒得太好了,还是说,其实是有鬼差上来查阅情况过,但是却被东方寒给解决了?
可是连鬼差都能够轻易解决,这个东方寒,得有多大的来历啊!
敖战意识到不对劲儿,遂问阿陌:“你确定阳间出了这样的事,冥府一定会知情?”
阿陌坚定的点头:“我确定。”
这种事情不会惊扰到鬼王,但是鬼差一定会知晓。
一时间死了这么多的孩子,阳间又没有他们的魂魄,如果遍寻不得,鬼差一定会回去将这件事情禀报给十殿阎王,届时定会派其他的纠察鬼差上来一探究竟。可是这都好几日了,他们确实是连一个鬼差都没有看见,这不是明摆着的有问题吗?
抚徵观他们脸色不对,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你们是不是怀疑,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阴谋?”
敖战、阿陌同时点头。
抚徵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找人去冥府说一说阳间的事情?还是说,我们再去公主陵一趟,找找其他更加有用的线索?”
敖战单手负在背后,缓步走过来:“去冥府的事情先不急,就如阿陌所说,阳间出了这样的事情冥府应该早有察觉,但迟迟没有派鬼差上来查清事情,恐怕其中另有蹊跷。”
“该不会,其实是有鬼差已经查到了公主陵,甚至查到了东方寒的身上,但是东方寒太厉害了,把上来查事情的鬼差都给解决了?”阿陌猜测。
不过这样的猜测也不全是毫无根据。要说冥府对上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是决计不可能的,除非是冥府曾经派了鬼差上来,但上来的鬼差早就已经被东方寒给解决了,而迟迟没有收到消息的冥府还只以为是这件事情棘手,派去的鬼差遇到了麻烦事所以耽搁了一段时日,这也并不是毫无可能。
冥府的杂事不少,十殿阎王常常被烦得焦头烂额,总有疏忽的时候。而且鬼差上阳间来办事耽搁个好几日的也是常事,但只要最后将事情圆满解决了,也很少有人会追究这些小事的过程。
这样一经梳理下来,那些不通的地方倒是通了。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东方寒得有多厉害。”秦无翳心底一虚。
敖战也深深吸了口气:“是啊,我们还不知道这个东方寒的来历,但是他既然能用扭转阴阳的邪术,修为一定不差。”
“而且玉笙不是说了么,她是靠着东方寒的血才能维持尸身不腐,而且她现在的魂魄已经彻底成了形,除了畏惧阳光和不能吃热食外,跟寻常人根本毫无区别。”阿陌“啧啧”两声,“说实话,我现在倒是对这个东方寒挺好奇的,他究竟是什么人啊?莫非,他是太岁化形?”
“什么是太岁?”秦无翳问。
“太岁,食之尽寻,复更生如故。传言,久食能身轻不老,延绵神仙。”敖战淡淡说着,见秦无翳顿时两眼放光,便又解释,“不过只是传说,不可尽信。”
秦无翳果然颓丧下来,不过跟他们认识的这些日子来,什么奇妙玄幻的事情没有经历过?便是那九幽冥府他都去过一遭,还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就算是这个太岁能延年长寿,他也并不觉得十分稀奇。
抚徵却持不一样的态度:“我总觉得这个东方寒来历定然神秘,但绝对不是太岁。况且,咱们之前跟他离得这么近的时候不是也没有闻出他身上有妖气么,会不会他根本就不是妖,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眼下不过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之前都不能妄下断论。
几人说话间,天已经明明大亮,一轮骄阳悄然升至天际,灿灿放出光辉。
因夜间还要施法替那些孩子还阳,还阳阵又极其耗损心力,况且还有好些东西都没有备齐,实在是不适合继续在这里继续猜测东方寒的身份。
敖战将需要用到的东西都用笔墨誊写了下来,四人分工去购置东西,亦或留在官衙守着那些孩子的尸身和魂罐。虽然是青天白日,官衙外头又设置了结界,但到临门一脚的时候,还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阿陌自告奋勇地说要出去买东西,抚徵不放心她,也跟着她一同去。等到回来的时候,敖战跟秦无翳已经将还阳的阵法布置妥当,只等到夜半之时,阴气最重的时候。
“吃饭了,快点出来吃饭。”阿陌摆好碗筷,伸长了脑袋,扬声冲着后堂里头喊。
不多时,敖战与秦无翳双双出来,至后院石桌旁坐下,抚徵将碗筷递到他们手中,询问进展:“需要帮忙吗?”
秦无翳早已又渴又饿,刚接过碗,忙不迭地舀了一勺汤,咕噜咕噜的喝下后,砸了咂嘴,道:“不用了,我跟敖战都搞定了,就等晚上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以后我也遇见这种情况,是不是也可以用你交给我的阵法帮助别人还阳?”
“千万不要。”
“不可。”
抚徵、敖战异口同声,面面相觑一眼,抚徵方才落座:“千万不要,这种事情很损阴德,会沾因果的。”
阿陌加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你小子可不要乱来,要是被鬼差发现了,当心他们把你当成妖精给抓到冥府去,再给你判一个扰乱冥府秩序的罪,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秦无翳不过顺口说说,当下讪讪着垂下头去,默默吃饭。
“还真别说,这家的厨艺还真是不赖。”阿陌又挑拣了一块白斩鸡放进嘴里,品了品,顿时眼中放光,“阿徵,等我们收拾了那个东方寒,我们再去这家好好吃一顿吧。”
“就你贪吃!”抚徵夹了块肉铺放进她的碗中,嘴上虽然说着嫌弃的话,但眼中却满是和善宠溺。
玩笑虽是玩笑,但东方寒的事情却不可掉以轻心,抚徵突然想起来:“你们说,玉笙真的能从东方寒的口中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吗?”
阿陌咬着筷子,慢吞吞道:“难说!这东方寒多贼啊,从抓走小孩子到弃尸,可没有一件事情是被抓到把柄的。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怕是不会轻易把自己的软肋给说出来吧。”
“我觉得也是。”秦无翳收回了夹菜的手,突然道,“其实我有些担心,如果那个玉笙一反常态地去接近东方寒,会不会让他看出端倪出来,暴露了我们不说,反而还把她自己给陷进了危险里面?”
从听了玉笙口述往事后,这份担心就一直没有消减过。试问,当知道有可能将仇人诛杀报仇的情况下,谁还能压抑得住那份仇恨继续装作若无其事?他自认自己不是这种人,也深深觉得玉笙也不是这种人。
敖战深色凝重,搁下了筷子,沉声道:“你们别忘了,玉笙的腹中,还有一个没有出世的孩子。” 白姑娘又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