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府内,绫罗绸缎与冠带珠玉摆满了暖阁内的桌案。侍女伺候着温瑜焚香沐浴,待温瑜披着素色内里衬袍出来时,呼延良正平举双臂配合着嬷嬷处理他的礼制王袍上的褶皱。
“没想到,这半年光景,两位王爷竟都娶了正妃。”温瑜看着两人身上的朱红礼制袍鲜亮的颜色,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没想到,信王大婚不过寥寥数月,这四王爷竟然也娶亲了。
呼延良挺拔地立着,温瑜走过去接过嬷嬷手里的玉冠带替他戴上。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该为敏之开心还是难过。”
温瑜在呼延国没有太多较好的小姐夫人,唯独这与小敏之关系亲近。在温都草原处于风口浪尖之时,众人皆避之不及,唯独小敏之与自己仍是熟络。她看着敏之从一个小丫头成长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待她似半个亲妹妹一般。
“怎么?你觉得贺兰敏之不该嫁?”
温瑜坐下来,由着嬷嬷替她梳头,她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与镜中映出远远立着的呼延良,叹了口气说道:“敏之原不该受这份苦。”
“苦?”呼延良挑眉,看向铜镜里娇俏的女人,“嫁入本王府中难不成苦着你了?”
“我是我,敏之是敏之。你是你,呼延禹是呼延禹。原是不同的,怎么说着四王府的事,你倒是又联系到自己身上了?”
“有何不同?”
温瑜觉得呼延良这问题着实有些明知故问了。
“敏之出自名门,蕙质兰心。若没有四王爷,她原该嫁个情意相通的西京公子,夫妻恩爱,养一双儿女,平安幸福。”
在温瑜眼里,贺兰敏之是一朵开得正好的海棠花,该遇着个珍惜她花期的良人,不该凋零在四王府的深宅里,同那宅子里的红花绿树一并分担阳光与养分。
呼延良穿戴完毕,最后一道他将温瑜做的香囊系在腰上。平日里他的鹰纹银袍配这素锦香囊已是有些不协调了,眼下这素锦香囊配上华贵的礼制大袍更是扎眼。连温瑜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这拙劣的手艺了,可他呼延良倒是毫不介意,笑了笑走近些说:“若是也有人为你不值得,也这般劝你不要将此生托付于我,你会如何?”
温瑜头上插着红碧玺双钗,钗头琥珀坠子随她摇头的姿势晃了晃,发出琳琅的声音:“今生情有所托,只便是虎啸龙潭,我也要与王爷共走一遭。”
温瑜话说的深情,呼延良听到之后一个恍惚,若不是碍着这礼制袍的繁复又怕耽误了良辰吉日,呼延良恐怕忍不住就要把她抓进怀里吻下去了。这个小丫头,总是有许多办法让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持不住。
“就不怕深情错付,遇人不淑?”
温瑜故作忧虑地蹙了眉头,眼神里却仍是带着笑:“没办法,我的心意托付得早,少时贪玩不懂鉴人,遇见了王爷这么个霸气又不讲理的,爱上了便爱上了,凭何论对错?”
呼延良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心里轻轻落了一句话,这心意明明是他呼延良先动了的念头。只不知哪个片刻,小丫头笨手笨脚撞进他怀里,从此伊人撞进心里,饶是岁月悠长,再也挪不出来。一眼入梦,入梦经年,醒来时星月唾手,春秋共枕。
“王爷?”温瑜看着呼延良对着铜镜愣了神,轻轻唤了一声。
呼延良回过神,颇有深意地说:“呼延禹也未曾不是贺兰敏之应遇之良人。”
“良人?”凭谁说良人佳偶,温瑜也是不觉得如此轻浮的呼延禹能称得上良人。
说话之间温瑜也打扮妥当,由呼延良牵着往门外乘马车前往四王府观礼。
呼延良想起早些日子听涂匡回禀的事。四王爷动用手下数十人,秘密前往塔城似是有意寻找一块粉碧玺玉石。若不是这一块粉碧玺,呼延良竟未发觉自家这游手好闲的四弟在塔城竟有如此深的根基。
虽然,那块四王府要得紧的粉碧玺最后还是由呼延良给了自己这个有些深藏不露的弟弟。
敢问四王府如此多莺莺燕燕,又有哪个有贺兰府小女儿这待遇呢?不惜动用数十人只为寻一块未进门的娇妻喜欢的玉石。说什么玩世不恭,呼延良看只怕是他老四的自欺欺人罢了。
旁人看不出,呼延良却将这呼延禹佯装的心意看得清楚明白。
马车行至四王府,四王府的布置比早前信王府娶妃时还要富丽堂皇。
鼓乐声响,呼延禹牵着贺兰敏之在众人的祝福中踏入府门。
“敏之的嫁衣真好看。”温瑜站在呼延良身侧,看着贺兰敏之的打扮,她的大红喜服上手工缝制着粉碧玺碎珠,星星点点的缀成一片粉红色的云团。袖口、衣领、下摆上缀着粉碧玺流苏。
“这粉碧玺石与敏之的甜美格外相配。”
“你也喜欢?”呼延良看着呼延禹小心翼翼地扶着贺兰敏之过门槛迈火盆,边扯过温瑜的手放进掌心里细细地揉边说话,“你若是喜欢,我再遣人替你去寻?”
“粉碧玺与敏之的粉嫩相配,若是到我头上可就不是这回事儿了。”
今日的呼延禹也是难得一见的端正。他一改平日放荡不羁的做派,一举一动颇有些谨慎小心,看得出对这场仪式颇为上心。
呼延禹与贺兰敏之由一根牵红连着,牵红上坠着和田玉雕刻的锦鲤,取的便是年年有余的寓意。
贺兰敏之哭着跪别父母双亲之后,泪眼婆娑地与呼延禹对面拱手而立。
呼延禹看着对面蒙着红盖头的小姑娘,红纱微透,似是看得见她眼角的泪滴。呼延禹在她的眼角的晶莹里,一点一点感觉到周遭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十六年间,今日恐怕是贺兰敏之最为开心的一天。此时此刻,她眼中只有对面的男人。何为得偿所愿,眼下,她终于全然参透了。他的眉眼之间,印刻着属于自己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