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惊异之色。
“你这般难得的修道种子,哪怕是放在宗字山门里也是少见,跟随你师父修行,委实耽搁了。”她说。
宁小龄摸了摸自己额头,笑道:“我还不知道我这么厉害呢。”
那女子望向了另一边的宁长久,心道他们的师父挑选弟子倒是有些本事,这一对师兄妹端的是眉清目秀,一眼望去便觉不是俗人,也不知那些仙家派遣的访仙人是怎么同时漏掉这么一对少年少女,让一个老道人捡了去。
她将宁长久唤来身边,同样以手抵他额头。
宁长久笑问道:“剑仙姑娘,如何?”
那女子睁开眼,却有些失望,这少年的身体窍穴堵塞,气海紧窄,哪怕寻常的修行之路也是难行,若能入玄都算是幸运了。虽然对于凡人来说,能修行便已是难得,但在修仙之中,这资质委实平平。
她不擅长撒谎,道:“修仙一途,你比起你师妹,要难上许许多多。”
令她意外的是,那少年脸上却不见什么失望之色。
心性倒是不错。
那女子忽然想起一事,看着他们,正色道:“两位于我恩情莫大,既无师承,不妨随我入谕剑天宗修行,若不介意,我愿意收你们为弟子。”
宁小龄一震,她虽未听说过谕剑天宗的名头,但原因肯定是因为自己孤陋寡闻,能当得一个宗字的山门,便是南州修行之道的顶点,那是普通人几辈子也修不来的仙缘,她嘴唇微颤,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女子静静地等着他们回话,在她心中,自己的师门分量极重,更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修道圣地,自师父闭关之后,哪怕是收取弟子,也只是一些修道有成的师兄师姐收取外门弟子,而如今她愿意破例将他们带回宗门,寻常人哪会有一丝犹豫,早已感激涕零。
以此抵救命之恩,也可算是公平。
只是这对师兄妹却迟迟没有回话。
女子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心想难道是他们不知道谕剑天宗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轻声问道:“你们可是见我伤势太重,觉得这宗门徒有虚名?”
宁小龄连连摇头:“先前姐姐皇宫化虹而起的那一剑我有看到的,厉害得很,我怕是修行一生也赶不上姐姐一半厉害。”
女子看着这清秀可爱的少女,微微笑了笑,只是她一想起那头已经入城的妖狐,稍稍转好的心情又阴沉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只是终究技不如人。”
宁长久问:“不知姑娘是被谁所伤?”
女子寒声道:“一头狐妖很强大狐妖,我能确定,它还不完整,但仅仅如此,我便已不是对手,据他所说,他活了几百年,曾是五道之中的大妖”
“五道?”宁长久微惊。
女子反应过来,心想寻常的修道之人,对于那入门的仙术都一知半解,哪里会知道那几乎人间顶点的境界划分呢?
她解释道:“传说在紫庭之上,有一种超乎想象的境界,名为五道,五道为人道,天道,妖道,地狱道,鬼道,这是人间的五条修行之路,传说只要将其中一条修至顶点,寻到合适契机,便可以跻身五道之中。过去我以为那只是传说,哪怕是宗主这般人物,也在紫庭巅峰滞留了一甲子。”
说着说着,她轻轻笑了笑:“我此时不该说这些,这对于你们或许太过遥远,入玄、通仙、长命,这是修道之路上真正意义的三境,这三境之上便是紫庭,而紫庭共有九层楼。别听只有三境便到紫庭,可真正修行之时才会知道,入紫庭难如登天你们随我入门之后,清修十年,若能摸到通仙境的门槛,那便算是大道可期了。”
似是笃定了他们不会拒绝,她此刻便如教徒弟一般,缓缓给他们引入了这些知识。
宁小龄怔怔地听着,默默记下,问道:“长命境为何叫长命境?延年益寿的意思?”
女子答道:“若能修至长命境,可延寿百年,不过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极难,我师父说,我是他百年来所见天赋最高之人,我四岁入宗,清修二十载,如今也不过长命境而已,而且我可以预见,十年之内我都无法扣开紫庭的瓶颈。”
宁长久想的却不是这些,他隐约记得,那好似上一世的记忆里,书中所写,明明是六道,那剩下的一道去了哪里?
宁小龄忧心忡忡道:“可是剑仙姐姐呀,如今那大妖怪这般厉害,连你都打不过,我们如何出得城去?”
女子道:“在它实力彻底恢复之前,想办法回去皇宫,取出那青花小轿,我便有办法送你们离开。”
宁长久道:“皇宫有变,暂时不宜回去。”
宁小龄轻声道:“那如今那老狐若是此刻杀来”
宁长久打断道:“放心,那老狐狸的首要目标不是她,更不是我们,他应该会第一时间去皇宫,只是不知道那赵襄儿能应付到几时。”
女子轻笑着摇头:“那老狐妖力之强远超想象,整个南州,除了宗主,没人能杀得了它的,何况,宗主近日得了天启,决定去中土神州远游,寻那破紫庭入五道的契机。”
她只觉得剑心再次不稳,定了定神之后,她再次望向这对师兄妹,神色认真:“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宁长久道:“我与师妹都是被师父买来的,随师父姓宁,我叫长久,长视久生之长久,师妹叫小龄,千龄万代的龄。”
宁小龄在一边跟着点头,完全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还有这个成语,她默默记下,心想着以后与人介绍时可以用上,她看着那虽有病态却依旧姿容绝世的女子,好奇道:
“不知剑仙姐姐叫什么?”
只见那女子皎皎的眸子间闪过些许的为难之色,她樱唇轻抿,竟似有些难以启齿。
第二十二章:朱雀掠影焚天火
女子犹豫了一会,终于缓缓开口:“我叫陆嫁嫁,嫁娶的嫁。”
陆嫁嫁
好奇怪的名字,还有点可爱?
宁小龄微怔,一时间有些难以将这个名字与这位气质清冷、幽静淡然的剑仙姐姐联系到一起。
自称是陆嫁嫁的女子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小时候又瘦又黑,娘亲担心我嫁不出去,便取名为嫁嫁,讨个吉利。”
宁长久微笑道:“看来陆姑娘要辜负你娘亲的好意了。”
陆嫁嫁知道他在夸赞自己的容貌,沉默片刻,道:“我既然修道,便应一心奉道,宗中虽有道侣一说,但我也心不在此。”
宁小龄问:“修了道便要远离人间吗?”
陆嫁嫁颔首道:“既然出世,便应尽量不入世,人间因果复杂,沾染的越多,入紫庭之时的心魔劫便越难斩除。”
宁小龄又问:“那姐姐为何还要下山?”
陆嫁嫁心中微动,话语依旧平静:“妖魔在人间,不得不来。”
宁长久忽然问:“既然妖魔在人间可以破道,仙师为何要高居世外?”
陆嫁嫁一时无言,她从未想过,人怎么能和妖魔相提并论?
宁长久继续道:“我曾问过二师兄这个问题。”
陆嫁嫁立刻问:“他如何回答?”
宁长久道:“二师兄说,非我避世,而是凡尘避我。”
陆嫁嫁先是一愣,旋即眸光微光,她觉得自己听懂了这句话,轻轻点头:“你师兄不凡,他日若有机会,可以一见。”
宁长久眼神忽而茫然,在他那段记忆里,二师兄已经随着其他六位师兄师姐一同飞升仙廷,天地法则里,一旦飞升,便真正超脱世外,再无法回来。
那是真正的与世长辞。
陆嫁嫁看着这对相依为命的师兄妹,只当是他师兄也已然遭难,心中幽幽叹息,没再追问。
宁长久却微笑道:“我二师兄风采极佳,若是真见到,陆姑娘可要小心些。”
陆嫁嫁秀眉微蹙,神色间些许晕恼,声音微带严厉:“你虽有恩于我,但若要入我门下,便不可如此玩笑无礼,须知修行路上虽皆是同道中人,但师徒之间却也应有尊卑礼敬之心。”
宁长久倒是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惹她这么生气,他想了想,又问:“你想收我们为徒,也是为了斩断这桩因果?”
陆嫁嫁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轻轻点头:“你根骨虽不如你师妹,心思倒是活络。”
宁小龄见她脸色有些严肃,劝慰道:“我答应姐姐便是了,若能活着出去,我们便随你去宗门行拜师之礼。”
陆嫁嫁脸色稍稍柔和,望向了宁长久。
宁长久平静道:“我要再想想。”
女子有些生气,只当他是眼界太浅,若真见了那烟缭雾绕、宛若神君开凿洞天般的世外仙山,哪还会有一点归去的念头。
宁小龄闻言后却是左右为难了起来:“那师兄要是不答应,我先入了门算什么?到时候我岂不是成了师姐,哪有这样的道理?”
宁长久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如今皇城动荡不安,我们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
宁小龄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嗯要是被那头老狐狸找到可就不好了。”
宁长久看着她稚嫩而带着忧色的脸蛋,微微一笑。
陆嫁嫁看着他们,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很快,她的思绪便被打断了。
外面似是骤然天晴,那本是一片暗色的窗纸上,大片大片地亮起了光。
她剑心警鸣,意识到那老狐已来到了皇宫之外。
宁小龄也察觉到了异样,忍不住想要推窗去看,宁长久却按住了她的手,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妖狐入城时,大街上已空无一人。
他披着这幅巫主的皮囊,俨然似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身影不急不缓地穿过笔直的大街,向着皇城的中央走去。
百年之前,这里还是一片野兽横行的荒山野岭,如今放眼望去,却已是青石铺道,城楼拔地。
若是往常,此时午后,哪怕大雨,街上也应是人来人往的热闹,而今日皇城遭难,在官兵的严令之下,大家也都闭门不出,省得无辜遭劫。
而他前脚刚踏入街道,士兵脚步踩碎雨水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四边八方的小巷子里,一柄柄刀横空出鞘,振破水珠,刺穿雨幕,银亮的光线冷冷地晃着,一道道指向自己。
雨势很大,打在头盔上,碎在眼眶外,那老妖仅是立着,便妖气凌人,许多本就被雨水溅得有些睁不开眼的人,此刻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而苍老的身影。
为首的将军双手握刀,无比紧张地看着他,那雨中的刀尖却没有颤抖。
将军认得眼前的老人,那是巫主,是他曾经尊敬的大修士,但同时他也能察觉到,眼前之人,浑身透露着冲天的妖气。
“你不怕我?”妖狐看着眼前刀锋直指自己的人。
那将军道:“我只是敬重巫主大人,不愿挥刀斩向这副身躯。”
妖狐笑道:“可这位巫主大人似乎不爱你们,今日他甚至想过要等我大开杀戒之后,血祭天地,成就自己的大道,不过幸好,我及时替你们杀了他。”
雨水划过那将军粗砺的面颊,他看着眼前那深不可测的老人,心中有畏惧,身子却已下意识下沉,双脚一前一后蹬着地面,随时准备发力。
“休要污蔑巫主大人”将军手腕缓缓拧动刀柄,冷声道。
妖狐双手负后,笑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敢对我出手,你清楚地知道,我能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他看着那中年的将军,继续说道:“或许你不怕死,但你应该会怕部下同袍们平白无故的死。你的殿下让你来,其实也不过是让你送死,你明明知道,却还是带着自己的部下一起来了,你的心里,应该也很不是滋味吧?”
那将军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微有动摇,语气却坚定道:“身为赵国将军,吃的赵国军饷,自当守赵国皇城。”
妖狐环视四周,问道:“那你可问过,他们是否愿意同你一起死?”
那将军沉声喝道:“我没问过,但我知道答案,今日国将倾覆,覆巢之下无完卵,为了我等家中老小,我也愿意先死一死。”
说罢,那柄雨中的军刀动了,那是久经沙场却极其简单的一刀劈砍,只是在刀光动的那刻,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那刀光似前所未有的明亮,如闪过瞳孔的雷电,周围的士卒们身子微倾,只觉得胸腔中似有什么被点燃了。
刀光凌厉落下,然后停住。
所有人便也都震住了,只见那老人以两指捏着刀尖,那两指极其平稳,比那将军握刀的手更稳。
于是那刀到此为止,再无法落下。
“你叫什么名字?”妖狐问他。
那将军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按着刀背,想要将那刀硬生生压下,却依旧无法寸进。
妖狐见他不答,没有追问,只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这个人的位置,以后可以由你来做。”
那将军还未来得及听清他说什么,刀口崩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身子猛得一个前倾,却并未撞上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