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地向着那庙宇中奔去。
她冲入庙宇中,也不顾女子浑身是血,直接将她塞进了那青花小轿里。
那一刻她忽然有一种抬人进棺材的错觉。
她立刻打消了这种念头,这座青花小轿,是她师父那一脉的至宝,调养伤势的速度要比自行愈合快上数十倍,如果这都不能救,那整个南州怕是也极少有人能搭救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女子眼皮挣扎了数十下后,终于破茧般艰难地睁开了眼。
昏迷的过程中,唐雨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一个婴儿被偷偷抱出皇宫,身后有人追赶,抱着那婴儿的妇人流泪满面,脚下不慎磕绊之后倒在了地上,那婴儿也摔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身后的人追赶了过来,将那婴儿一把抢走,那妇人撕心裂肺地哭着没能让他们回头。
正当他们要摔死那婴儿之际,她瞥见了一道身影,那是一个裙裳拂舞,长发飘飘的女子,她落在长街上,如一朵无意停留的云朵,哪怕是梦中依旧显得那么虚无缥缈。
她救下了那个婴儿,然后送到了一户贫寒人家,六年之后,那婴儿长成一个小丫头,又被那户家人卖入了皇宫之中。
从此以后,乾玉宫中便多了一个小女孩。
冥冥之中,唐雨知道,她看到的是自己的过去,她本不可能看到这些的,这是幻觉吗
她觉得头痛欲裂,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绞痛自四肢传了过来,刺得她嘶哑咧嘴,误以为那是地狱的冥火在焚烧自己,而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很温暖很柔和的气息簇拥着自己,抵消着那冥火的焚烧,就像是母亲的拥抱。
又过了许久,她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此刻是在一个密闭窄小的空间里,身边的幕布上似绣着青色的小花,那帘幕之外,有雪白的纱幔静静垂落。
这是骨灰盒?
她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很是荒诞。
接着,她看到了那白幔之外,有个女子在注视着自己,目光柔和。
这索命无常端得年轻漂亮,长得像是天上的仙子似的。
她这样想着,身体间的痛感一遍遍刺激着她。
“你醒了?”陆嫁嫁终于松了口气。
唐雨听到了她的声音,下意识嗯了一声,接着她便后悔了,因为在她记忆里,遇到鬼魂问自己问题,自己是不能答话的。
她有些紧张地看着那隔着纱幔的绝美身影,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觉得眼前这女子,似乎有些眼熟。
接着,她猛地一惊:“是你”
她想了起来,先前有个世外仙子乘青花小轿入城,她曾远远看过,隔着重重纱幔便是这般模样。
而如今,换成了她在轿里,她在外面,依旧隔着重重纱幔。
意识一点点回到了身体里,唐雨渐渐清醒了些,她问道:“我还活着?”
陆嫁嫁点头道:“你暂时不要乱动,在里面再待半个时辰,可保你性命无虞。”
唐雨感受着这轿子里浓郁的灵气,轻轻点头,“多谢仙子搭救。”
陆嫁嫁看着眼前的女子,好奇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出现在皇宫里?”
“我叫唐雨。”女子下意识答了一声。
“皇宫”接着,唐雨猛地一惊,连忙问道:“那头老妖怪怎么样了?小姐小姐呢?”
陆嫁嫁答道:“那头老妖狐已经死了,小姐,嗯你说的小姐,是赵襄儿?”
唐雨听到那老妖怪的死讯,哪怕浑身依旧剧痛,依旧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脸仰慕道:“小姐当然就是殿下!小姐自是天下无双,哪怕那头老妖怪也不是小姐对手!”
陆嫁嫁深以为然:“你们小姐,确实厉害得很。对了,你为何在皇宫中?这也是你们小姐的谋划?”
唐雨点头道:“当然,我们在皇宫里做了这么多安排,等的就是今天。”
她想着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便将关于自己与赵襄儿入宫之后偷梁换柱的谋划与她粗略地说了下。
陆嫁嫁漠然,过去她清心问道,只修一人一剑,想着一点点勘破凡尘心障,便迟早可以登堂入室,迈入大道之中。
对于这些俗世的算计,过去她向来是不屑的。
但直到今日,她终于遇到了自己斩不破的事物,还差点因此死去。她的心性终究不一样了,对于那位比自己还要小很多的少女,心中更多是佩服。
陆嫁嫁听完了她的诉说,依旧有不解之处:“据我所知,驱动那朱雀焚火杵,需要的是皇家的血脉,唐姑娘为何可以?”
唐雨微惊,她一下子想起了方才的那个梦境,想起了她看到的,关于自己过去的一切。
她已经明白,当日救下自己的那个女子,便是那位传说中娘娘。
自己应该是一个拥有皇家血脉的私生女,母亲又不慎卷入了什么争端里,被人追杀,随后承蒙娘娘搭救活了下来。
如今想来,娘娘看中的,便是自己的血脉,于是自己成为了她的一颗棋子,有幸多活了二十余载。
难道今日的推演,从那时候便已经开始了?
想到这里,唐雨心底一阵害怕,对于殿下的崇敬却更深了不愧是娘娘的女儿。
忽然间,她又想起了梦中自己亲生娘亲抱着自己奔逃的场景,梦中那座王府好像有些熟悉。
接着,她彻底震住了。
那好像是
亲王府!
自己的亲生父亲难道是赵石松?!
思绪到此,她忽然觉得心肝绞痛,而更多的,依旧是茫然。
那是彻底的迷惘,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件件涌上大脑她嫁入了赵家做了那赵石松最为宠爱的小妾,她作为娘娘培养的杀手,若没有那小道士的阻止,此刻也已亲手杀死了赵石松。
原来,那人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着,眼泪又簌簌流下。
陆嫁嫁看着这忽如其来地一幕,心中困惑,但多少也猜到对方应是某位皇家弃女,如今自己问起,便想起了自己伤心的身世,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也没再追问。
过了许久,女子的抽泣声渐渐小了下来。
她艰难地抬了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道:“让仙子见笑了。“
陆嫁嫁道:“唐姑娘如今大难不死,当应珍惜,对于那些生死之外的烦心事,看开便是了。”
这怎么是小事呢唐雨心中依旧有钻心刺痛,却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难不死”唐雨咀嚼着这句话,忽然感到了一些其他的余韵:“大难不死?那头老狐这般厉害,境界远在我之上,他当时撞上我,我感觉我整个身体都被击穿了我,为什么还活着?”
陆嫁嫁沉吟片刻,答道:“兴许就是唐姑娘命好。”
“命?”唐雨轻声笑道:“我的命从来不在自己手中。”
陆嫁嫁困惑道:“姑娘是什么意思?”
唐雨声音却坚定了起来:“那时候,我应该是必死无疑的,但是我居然没死,又恰好遇到了仙子搭救,这未免有些巧合?”
陆嫁嫁答道:“这顶青花小轿是师门重宝,若非真正的身心俱碎,都有机会挽回一线生机。”
唐雨却摇头道:“不是的,你不了解娘娘,我既然活下来,肯定是因为我活下去的理由。”
她看着那白幔后美丽的身影,似是问话也似是自问:“我活下来的原因是什么?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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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婚书
此刻,陆嫁嫁也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她认为自己能够侥幸存活,是那位娘娘冥冥中的安排,而那位娘娘那样的人,也不可能会无端落子,既然让她活着,肯定是因为有什么事还需要她去做。
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那件事是什么呢?
唐雨自己也不知道。
但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因为她隐隐有预感,此事一定很重要,一定是关于殿下的。
哪怕她知道了娘娘对自己的算计,哪怕她方才也为自己的身世安排感到荒诞而恶心,但她依旧选择相信娘娘,因为如果没有她,自己早在那个出生不久的夜晚死去了。
此后种种,又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呢?
陆嫁嫁问道:“如果真如你猜想的那样,那应该是某件事,你知道,但是殿下不知道。”
唐雨立刻道:“只要稍大一些的事情,我都会立刻知会殿下,怎会有所隐瞒?”
陆嫁嫁掀开帘子,看着她的虚弱苍白的脸,唐雨对上了女子那清澈如雪山溪水般的眼眸,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陆嫁嫁声音清冷而柔和:“你仔细回想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事情?”
唐雨闭上眼,沉吟了一会,眼皮不停颤着,似是在快速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一切。
古怪的事
唐雨忽然睁开了眼,不确定道:
“我遇到过一个少年。”
“少年?”
“嗯,他叫宁长久。”
“宁长久?”陆嫁嫁微凛,想着世上的事真是巧合,不过这少年确实古怪。
唐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色,继续道:“他是赵石松请来的道士,为我驱邪看病,他一眼便看出当时的我是在装病,半夜三更时候潜入我的房间,威胁我,向我打听一些关于小姐的事情,而且他很厉害,一下子便破了我的阵法,当时我想杀赵石松,也是他拦了下来。”
“很厉害?”陆嫁嫁曾检查过宁长久的身体,资质平平,并无特殊之处,此时听唐雨说他破阵,也只当是用了什么奇淫巧技。
“关于他的事,你难道没有告诉赵襄儿?”陆嫁嫁问。
唐雨摇头道:“我第一时间唤来了传信小雀,将此事告诉了殿下。”
陆嫁嫁蹙眉道:“既然已经告知,那还有什么疑虑?”
“不”唐雨眼睛眯起,回忆道:“当晚和我一起出手的,还有另一个刺客,那也是我们的人,因为宁长久和他的师妹都涉及到了此事,为了不给殿下添麻烦,我们自作主张打算除掉他们。于是那晚,宁长久来我房间不久后,那个刺客便去杀她的师妹了。”
“宁小龄?”想起这个名字,陆嫁嫁脑海中浮现出那少女娇俏可爱的脸,心中却一阵寒冷,拳头不由自主地篡紧了些。
这次唐雨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她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叫这个。”
陆嫁嫁寒声道:“那小女孩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唐雨回想道:“事后我曾与那个刺客私底下见过,他与我说起了那夜的场景,那个小姑娘身手极其灵活,仿佛有先天对于危险的感应,哪怕他偷袭之下连出数刀,竟也一击没有斩中,最重要的是”
陆嫁嫁回想着那个少女,自己也曾探查过她的身体,她修行起步太晚,此刻连入玄境都达不到,仅凭直觉便躲过刺杀,确实很难想象。
她看着唐雨有些不可思议的目光,追问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唐雨抬起头,看着一袭白衣的女子,问道:“不知是不是那刺客看花了眼,那小姑娘好像结出了先天灵。”
“什么?”陆嫁嫁也吃了一惊:“先天灵?”
先天灵是与生俱来的灵,藏于身体的紫府中,拥有先天灵的人,修行之时相当于有两个东西同时汲取灵气,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这世间,可以修行之人是千里挑一,拥有先天灵者更是万里挑一,哪怕是谕剑天宗也不曾见过几个。
宁小龄根骨竟比自己想象中还好难怪她那天问起自己先天灵时,神色有些古怪。
不对,如果只是拥有先天灵,那也只能算是小姑娘藏拙而已,真正的重点肯定不在这里。
一个想法电光火石般闪现在陆嫁嫁的脑海里,她秀眉一蹙,寒声道:“宁小龄的先天灵是什么?”
唐雨仔细回想了一番,不确定道:“据那个刺客所说,是一个幼猫大小的生灵,好像是断尾的狐狸?”
那刻,陆嫁嫁心中剧凛,如有雷光闪过。
她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沙哑了:“你说什么?”
唐雨看着她面若冰霜的脸,不知道她的恐惧来自于哪里,便重复道:“若没有看错,那应该是一只狐狸。”
“狐狸”陆嫁嫁闭上了眼,紧绷僵硬的身子一点点放松了下来,她叹息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你们娘娘希望你告诉她的是什么了我带你去见赵襄儿。”
殿后的玉泉清池之间,屏光掩映,雾气濛濛,唯有撩水声时不时地响起,一盏盏玉莲花灯浮于水上,随着少女指间轻点,时远时近,悠悠打转。
晶莹剔透的水珠自指点落下,滑过冰腻玉肤和少女曼妙起伏的年轻胴体,消融着一天的疲惫,在那清清浅浅的涟漪里,几乎枯竭的紫府气海中,灵力满满溢上,一如这满池温暖甘泉。
许久之后,赵襄儿才以浴袍裹身,自三扇纱制的屏风后走出,于雾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