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迎来了人生的第一败。她惊诧于对方的天赋,却也没有真正将他放在眼里。
但与他终究是没有过节的,若要这样杀死对方,她始终觉得有些遗憾。
可谁让他是窃道者呢?
他区区一人之性命,如何比得过天下众生之命?
柳珺卓张开双臂,轻轻撩水,向着岸边游去。
天笏山外。
司命负手而立,翩然的江水崩塌不息,却带不走她江中幽幽的倒影。
她在为宁长久护法。
宁长久立在左边,同样望着江水出神。
“看到了吗?”司命问了一句。
“嗯。”宁长久目光盯着江面,天眼却已在无形中扩张,覆盖了天笏山的所有,他说道:“剑阁的两位男弟子守在我们的左边,躲在一片沼泽大谷的边缘,准备伏击我们。”
司命望向了左边,心中做好了应对的策略。
片刻后,宁长久又道:“剑阁大师姐,在居中最高的峰上,架势是要正面决战。”
司命冷哼一声,幽幽道:“来了这么多人,还假装孤剑迎敌,真是无耻。”
宁长久许久没有说话。
司命疑惑道:“剑阁的老二呢?当初你在天榜遇到的那位,她没来么?”
宁长久面色如常,他说道:“来了。”
“人呢?”司命问。
宁长久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她人在我们右边的峰林里,这条河进去,我们走自左往右的第三条江,就能看到她了。”
司命又问:“你的语气怎么怪怪的?”
宁长久的话语平静无波:“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她为什么没带剑,只削了一柄竹剑,未免太托大了些。”
司命更疑惑了,“嗯?有何奇怪?她的剑不是被你赢去的么?”
“原来如此”宁长久干燥地答了一句,不再多言,他摊开了右掌,金乌在他掌心停留。
他将手探入了金光凝成的神雀里,从中取出了郁垒剑,递给了司命,道:“凝气而成的剑,怎么也比不上真正的神剑,你拿这个吧。”
司命并未客气,她知道宁长久若一心要射箭,是无暇去出剑的。
哼,有了箭就不要剑果真是喜新厌旧的东西!
司命接过了剑,对着空气舞了个剑花,还算趁手。
宁长久从金乌中取出了阳凰苍羽弓。
他将弓正立于身前,对准了天笏山的方向。
他的左手搭在弓臂上,弓臂的质感宛若鱼鳞外胚的釉质,看似光滑,摸上去却有砂纸般的粗糙,这种粗糙与掌心抵着。他将弓握得很稳。
宁长久的右手搭在无形的弦上,将弓咯咯地拉开,整张弓随着他手臂的动作弯曲变形。
不知不觉间,金色的箭已在弦上。
宁长久体内的灵力随着拉弓的动作翻涌了起来,那片灵海中,似随时要有大鲸拱背而起。
“选定目标了么?”司命问。
“柳珺卓。”宁长久道。
“为何是她?”司命不解。
“因为她伏击我们,也胆敢分心”宁长久声音如箭,凝成一线。
“嗯,总之第一箭,务必谨慎。”司命没有再问,只是出声提醒。
这是对方意想不到的敌明我暗。
没有比这一箭更容易造成伤害的时候
了。
太阴的权柄裹着箭。
箭的所在是.asxs.,而他天眼所注视的地方,则是此箭必将到达的终点。
他用目光给这支箭画出了一条笔直的线,因果般将它与敌人锁在了一起。
“嗯!”宁长久死抿着嘴唇,眼睛一闭一眯,认真回应。
夜色越来越沉重。
江水奔流的声音在耳畔宛若咆哮。
这是宁长久第二次射箭,但他的动作无比熟练,似反复练习过了上万次。
万物失色,百万石的力量绷在弦中,周围的空间不停颤抖,似被切割成了无数片。
弓已拉至圆满。
柳珺卓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那人或是流经足畔的滔滔江水,或是自发间落下,滚过身体曲线的水珠,亦或是周围所有的一草一木。
这种感觉很不好。
竹剑飞起,白裳黑裙的剑衣哗得飞起,随着她身子一旋,裹在了身上,罗带初系之时,她的瞳孔骇然一缩。
前方的江面上,一道纤细的金光倏尔划过,凭空出现,似江底亮起的闪电。
闪电来到面前时,却已如巨蟒。
轰然一声巨响。
没有丝毫的前兆。
金光炸开,无数电球从中迸撞了出来,或砸入水中,或嵌入峡壁,它们碰撞着,飞溅着,摧枯拉朽般撕碎一切,顷刻间,金光将大江与河水全部笼罩,似有三百位雷公电母齐齐敲锣打鼓,降下神罚无数,耀目的雷电金光瞬间充盈了整片峡谷,可怖的气息疯狂外溢。
巨大的爆炸声瞬间被风鸣声压了过去。
风鸣声来自于箭。
电光与火焰洪流般骄傲地洗刷过去,而那正中间,高速飞旋的箭矢掀起了更强大的风暴,继续向前冲撞过去。
一道黑影被箭从火光电流中压出。
黑影是柳珺卓。
她长发散乱,发与衣的水迹早已被蒸干,一双剑眸像是烧了起来。
在箭来的一瞬间,她察觉到了。
那一刻,她的身影变幻了数千次。
但剑亦随着她变幻了数千次。
它像是长了眼睛,穿破层层叠叠的宇,笔直地射向了自己。
这究竟是什么箭?!
柳珺卓无法理解。
她的竹剑与箭抵着,被立刻毁去。
那支箭也消磨了大半,但她抵挡仓促,灵力还未来得及调度为成型的防御,箭破长空的爆鸣里,她身子被掀飞了出去,流星般砸上了崖壁。
这一箭的威势惊动了周贞月。
她霍然起身,望向了柳珺卓所在的方向。
两座山峰不知受到了什么恐怖的力量,竟向着中间缓缓地垮倒了过去。
“师妹?”她立刻明白,战斗在那里爆发了。
周贞月毫不犹豫,立刻御剑飞去。
天笏峰外宽阔的大江畔。
宁长久扶着弓,脸色泛白。
阳凰苍羽弓是圣人圣器。
他初入五道,哪怕有修罗加持,想要将此弓拉满,也显得吃力了。
司命问道:“怎么样?”
宁长久道:“柳珺卓伤了。”
司命面露异色。
五道初境一箭伤了五道巅峰,哪怕是在绝对的偷袭之下,亦是极不可思议的事了。
“动身!”宁长久立刻道。
司命问:“直接乘胜追击去袭杀柳珺卓么?”
宁长久道:“去找剑阁的老三老四。”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弓箭立在另一块岩石上,直立长弓,调转弓头,指向了天笏山的另一侧。
金箭再度凝成,光华幽然。
他张弓搭箭的姿势宛若狰狞神像。
夜色中,肃杀之意转瞬凝重,虽不如先前一箭,却骇人依旧。
司命立刻明白,那一箭非但伤了柳珺卓,还支开了二师姐,此刻去击破较弱的两位男弟子是最好的选择!
天笏峰的另一侧,一大片沼泽之中,三师兄与四师兄怀抱古剑,相对而立。
“似乎有人。”三师兄忽然说。
“什么人?”四师兄疑惑。
“师姐那好像有动静。”三师兄说。
“嗯?这么早?”四师兄沉吟道:“不过他们运气真差,竟直接撞上了两位师姐,希望我们赶到时,他们还没败。”
三师兄冷冷道:“他们能在破晓之前抵达天笏峰,已超出了预计,绝不可托大。”
四师兄懒懒得应了一声。
他正要说话。
光吞没了声音。
“小心!”三师兄忽地嘶吼了一句。
箭几乎是凭空出现在面前的。
那是一支金色的箭。
箭过大江,卷起水流,过云层,卷起雷电,过山峰,卷起石屑,过长空,激颤狂鸣。
箭穿过无形的虚空,所挟带起的,却是真实的元素。
它们凝城了箭镞,在接近两人时炸开。
又是猝不及防的一箭。
金光中,两人凝结的剑网被瞬间撕毁。
剑阁的护体剑意激发了出来,金箭带起的冲击力推着他们,一同卷上了高空。
三师兄与四师兄狼狈的地从金光中跌出。
他们共抗此箭,倒是未受太重的伤,只是先前的埋伏都被摧毁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接震惑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这一箭又是从何而来?附近根本没有出箭伏击的角度才是啊
正当他们思考着,一道凛冽的杀意却又逼到了面前。
先前被掀飞的沼泽地里,忽地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女子极美,碎片般的沼泽风暴般肆虐着,却沾不上她衣裙半点,两人看着她,分不清这是死神降临还是天国神祇投影凡间!
司命手持郁垒。她是神,也是手握冥剑的鬼。
她冷漠地抬起头,对着天空举起了剑。
另一边,周贞月来到了光芒爆发的山崖旁。
她看着倒塌的巨峰、截断的江水、堆累的巨石,难掩心头震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周贞月身影掠动。
柳珺卓眉目苍白,她胸襟间透着些许的血那是箭伤。
她寒声道:“他们率先发现我了,先前一箭射来,我设防未及”
“箭?”周贞月更觉奇怪:“他们人呢?”
柳珺卓沉思片刻,刚想说他们很有可能来追杀自己,但话音才起,两位剑阁的得意弟子,齐齐转头。
东方,黎明似乎提前到来,霎时剑光如昼。
第三百七十章 剑过天笏峰
截流的大江在足下翻涌,被周贞月的剑意凝成坚冰。
柳珺卓雪白的上裳溅着烟尘,左胸处,血正缓缓晕开着,如一朵刺绣的牡丹,妖冶地压在雪堆上。
触目惊心的断峰旁,两位剑阁最强的女子立在石块和冰渣上,瞳孔已被白昼似的剑夺去了光。
因为尚是夜里,所以剑光亮起处虽与这里隔得极远,却也明亮得刺目。
“怎么会”柳珺卓握着半截焦枯竹剑,呢喃自语。
周贞月率先反应过来,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双眉骤厉,宛若狭刀。
咔嚓!
周贞月足下的玄冰瞬间崩碎,她踩破江面,身影拔地,化作了一道虹影,朝着东面飞去。
广个告, \!
柳珺卓捂着胸口的伤,她来不得等伤势愈合,凝了一口气,也要起身追去。
就在此时,黑魆魆的群峰间,金光似瞳孔睁开,将黑夜瞬息点亮。
“师姐小心!”柳珺卓心道不妙,出声提醒。
周贞月亦感受到了有一道箭光迫近了自己。
但她自信身形如电,哪怕是世上最好的弓箭手,也不可能射中全力施展身法的自己。
可事情再度超乎了她的预料。
眨眼之间,飞速旋转的箭簇已凝上了刺目金光,扑至面前。
她的护体剑意与箭气对撞,炸出了火花般的金芒,将她寒霜似的眉目照得宛若金绸。
周贞月远比柳珺卓冷静更多。
她无法理解这一箭,但她的剑已本能地跳了出去,精准地截住了箭尖。
“断!”周贞月厉喝一声。
两道赤色的火光左右蔓延开来,化作交错的十字,斩向了这支箭。
这支金箭也被瞬间摧毁,化作了碎片,剑气的余波将足下的山头斩裂。
周贞月回忆着箭的来势,檀口轻张,吐出了一把无柄的飞剑,划破苍穹,向着箭来的方向刺去,剑光如凭空出现的纤细银弦,笔直得恐怖,足以刺穿任何人的血肉与骨头。
剑锋飞去,无功而返,嗡然一鸣。
周贞月更觉不可思议。
这支箭究竟是怎么射到自己面前的?
一箭之间,柳珺卓也已跟来,她们交换了个神色,皆压下心中的震惑,御剑飞向了东方,去支援两位师弟。
天笏峰间,大浪奔流。
宁长久遥望着寒气稀薄的峰顶,看着两道身影皆向着东边飞去,他松了口气,唤出金乌,吞下了神弓,接着随手挥出几道剑气,斩下数根修竹,捆绑成筏。
剑阁的布置心思缜密,他若用灵力御剑,很有可能会被察觉。
竹筏很快做好,他眼前的江道是入河口,水是向着天笏峰的方向奔流的,他坐在竹筏上,悄无声息地渡江而去,走的便是靠近柳珺卓的那一条。
现在她已被司命支开,他可以畅通无阻地从此处经过。
江水推着他撞入了幽暗的群峰之间,如一叶飘萍。
他闭着眼,太阴之目却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