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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华引_分节阅读_第39节

《宸华引》 河阳织造 4602 2021-05-06 16:49

  D-于其主上来说只有一步之遥,因为大宸朝内时局未稳6,老夫也认为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又承诺其主上得到帝位之后便将裹州、沙蒲两地赠与我土奚律——这个买卖对我来说很划算。”

  对拉木伦来说,只是拒绝互市,与突伦结盟为其提供战马,届时两国同时出兵压境做出威胁的样子。

  又赚了突伦买马的钱,又不费一兵一卒尽得大宸两州之地,这个买卖想必是个人都要心动。

  更何况,依照冯斯道所说,其主上以此手段取得帝位不算很难。只要分兵同时与突伦和土奚律对峙,京都兵力必定大空,有人趁机一路挺进京都不是妄言。

  只是,冯斯道的主上究竟会是谁?

  很显然冯斯道不是厉重威的人。

  厉重威之变中,很可能受冯斯道指挥的绿涟向林世蕃发了求救信,让他统兵拦截厉重威回京,可见厉重威也是冯斯道手中被利用的棋子。

  勾结突伦拥兵压境,煽动厉重威谋逆,借厉氏之手杀害莅王和卫景林父子,最后又用林世蕃手中的兵力击败厉重威。

  几次借刀杀人,一番大混战之下,究竟还有谁能够得利?

  脑中浮现出延陵王跋扈的脸,很快便被承晔否定了。

  延陵王这老爷子几乎毫无心机,一味张扬跋扈,他想要皇位,早就明抢了,哪里值当用上这么多借刀杀人的手段。

  第76章 主上(2)

  按照冯斯道所说,其主上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想必定是朝中显贵,且手中有兵。

  虽然大宸如今统兵的显贵不多,他的舅舅便是其中一个,但去查谁有心造反倒还真的难查。

  如若安插了眼线入府,除非真的撞大运拿到实据,如若不然,单单去找些捕风捉影的痕迹,恐怕朝中大乱之际多数人都有过些妄念,哪怕是舅舅,承晔也不敢打包票。

  想到这里,脊背上无端冒出一阵寒气。

  “当日冯斯道还说,他主上在土奚律北境也藏有一支奇兵,关键之时可以助我成事。但既然突伦的援兵没来,这支奇兵想来也是虚妄,纯粹是为了蛊惑老夫举事造反的托词罢。”

  听到这里承晔简直是骇异了,他倒觉得冯斯道所言非虚,这支奇兵是真的存在,不然冯斯道毫无提起的必要。

  但是,以当年怀远军之威名、以江禀义谍报网之强大,以土奚律北境遍布的狼卫三者合力,竟然未发觉眼皮底下有一支奇兵存在,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大约是与拉木伦的这番对话中得到的信息太过令人震惊,承晔忽觉有些脱力,竟不知要再问些什么。

  拉木伦看他半晌,知道自己所述之事定然在他心中引起不小的震动,自己心中也生出无力空虚之感,遂大声朝着承晔道:

  “小子,老夫该说的都与你说了,接下来你小子可要争气,手刃了那仇敌才好。嗯?”

  承晔目中陡地精光一闪,“这点王爷放心,承晔必要杀了此贼。”

  拉木伦眼神游离在承晔身上,恍惚一瞬,忽然咧嘴笑了笑:

  “你虽年少,见识略有不足,但天生睿智,腹怀良谋,假以时日必然是经世大才,只看你那皇帝陛下是否有这个心胸能容得了你。”

  铁勒王说过同样的话,这样来自对手的夸赞并未让承晔有半分欣喜,他向拉木伦略微欠身,苦笑着说道:

  “我若真是那般大才,不至连父母兄长的性命也不能守护。譬如听到王爷方才所说之事,我朝内忧外患到了何等地步,但我听完也毫无头绪可言,又算哪门子的经世之才。”

  承晔这次诚心诚意向拉木伦躬身作揖,“王爷,承晔就此别过。你我同仇,承晔在此向王爷一诺,此仇必报。”

  拉木伦也郑重地向他回礼,“无论到了哪里,老夫会睁着眼睛一直看着,等着那一天。”

  甫一出地牢,远离了那晦暗污浊的所在,连迎面呼啸而来的寒风也带着清甜凉爽的空气。

  承晔当着料峭冷风深深吸了口气,听到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忙转过头去。

  他认得眼前的武士,正是铁勒王的贴身侍卫。

  侍卫向他躬身一礼,承晔了然地颔首,二人便极有默契地一前一后沿着土牢的枪寨往外走去。

  眼前行至一座土制的塔楼,约有两层楼高。

  承晔随着那武士进了门,只见楼内是一处会客之所,地面上笼着火盆,一室温暖如春。红木的雕花圈背椅沿着墙面摆着,上面覆着松软的兽皮毯。

  承晔猜想土牢之中有如此所在,大约是专门用以与级别极高的罪犯密谈审讯的地方。

  武士将他引至上楼的台阶旁,示意他拾阶而上,自己转身站在扶梯口一动不动,俨然成了门神。

  承晔沿着狭窄挑空的圆形木质扶梯逐级而上,行至楼上发现室内摆设奢华更甚一层,铁勒王背对着他,负手立在窗前。

  承晔只得客套了一句,“若不是王爷见我,晚辈当真不知土牢之中还有如此舒适的所在。”

  “你见了拉木伦了?话说完了?”

  铁勒王并不与他客套,转头皱眉望着承晔,示意他在近旁的椅上坐下。

  “大汗这两日便会召见使团,互市重启也是只缺一纸文书的事了,使团预备何时返回大宸?”

  “王爷您……”

  承晔着实一时弄不明白铁勒王想要做什么,不禁想要出口问询。

  铁勒王十分干脆,单刀直入说道:

  “本王有件事需要使团帮忙。”

  “王爷但讲无妨,只要使团力所能及的,必会全力相帮。”

  铁勒王张口微顿了顿,仿佛在斟酌如何说出口:

  “阿澜,虽然已证实之前老可汗之死确实与他无关,但身为巫医,照料老可汗身子多年,当初给老可汗调理身体之时他确实做过些手脚,眼下大汗已经察觉了,必要对他不利,本王若出手庇护,难免会让大汗不快,所以需要借助使团之手。”

  自那日见到阿澜未随摩多一同返回金帐,又观察摩多这几日的表现,铁勒王猜测摩多应是已然知道了一切真相,而为了让阿澜永远保住这个秘密,他多半会对其痛下杀手。

  日前已有大汗金帐中的心腹来报,摩多已派遣心腹侍卫到北境,名为整顿狼卫,实则四处搜寻,想来阿澜便是在那里与摩多分道扬镳了。

  真相自然不能与外人道,因此只得编出理由,希望大宸使团可以寻机庇护阿澜,最好让他不要再回到土奚律。

  “本王顾念着从前阿澜对老可汗的情义,又念他全家惨遭灭门之祸,只余阿澜一人孤苦伶仃,拉木伦起事那夜偷偷将阿澜放了。他与林大人应是有些交情,本王想着,或许林大人能想法递消息给阿澜,让他离开土奚律,走得越远越好。”

  承晔心里又是骤然一紧,阿澜为了与女儿团圆,必然会设法与舅舅联络,到时被人发现定然是逃不掉的,此事须得让禀义叔的人先设法找到阿澜将他藏起来才妥当。

  承晔心中有了计较,便郑重答应了铁勒王,这才匆匆离了土牢向驿馆而来。

  远远地便看到傅制和小禀义并几个护卫已候在驿馆枪寨外。

  承晔比预定返回的时间迟了些,世蕃已经吩咐众人打点好行李马匹候在外面,只待他一回来便立即带人快马返回大宸。

  承晔也不再多做耽搁,粗粗检查好小禀义备下的行李以及各人所带的水囊和干粮,又将拉木伦所吐露的消息并铁勒王所嘱阿澜之事与林世蕃说了,便匆匆与众人告别,一行人绝尘而去。

  一人带了三匹马轮换着骑,除了必要的换马和进食时间,几乎不做休息。近巳时末出发,待到了天黑之时便已进入大宸地界。

  冬雪初霁,就着地面上的雪光仍能看清荒芜的官道在面前延伸。

  腊月末的夜里本就极少有人在官道行走,因此当与一行人错马而过之时,领头的一人立即认出了他。

  “费先生收到二爷的急信很是不安,京都近日也发生了些事,费先生有书信给二爷和林大人,特派我和云追送信,顺便护送阿澜的女儿前往土奚律。”

  风逐将浇了火漆的羊皮封递给承晔,“二爷在此地看了也好。”

  看到傅制期期艾艾地站在身后,承晔笑了笑道:“你运气好,竟能提前见到她,这便快去罢。”

  嘱咐风逐先将阿澜之女藏身在江禀义处再行联络舅舅,这才有暇打开火漆印,借着小禀义在路旁点起的篝火堆晦暗的光,快速读完费老的信件。

  暮色已经全部笼罩下来,只有眼前一堆篝火映着,苍莽荒原之上,似有鬼蜮潜伏于暗夜之中。

  京都的他们,都还好吗?

  第77章 追尊

  这一夜京都大雪洋洋洒洒。

  皇极门外最显赫的延陵王府,刚用罢晚膳的一众家人在堂上吵得人仰马翻。

  安仁郡主身后的胡嬷嬷微微侧过头轻轻打了个呵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笑了好几遍。

  皇帝钦封亲王和郡主的旨意已经下来近两个月了,也不知今晚为了什么这一家子又提起此事来。

  “梁哥儿,我的贤婿,你也别急着反对我,你且想想,给你媳妇封了个安仁郡主,安仁什么意思?不是指责我不安分,没有他小皇帝仁厚么?”

  延陵王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巧的西施壶,黑黑的面膛微红,隐隐泛着油光,显是刚吃了些酒。

  “嘘,岳丈大人慎言——隔墙有耳啊!”

  他的“贤婿”、当今兵部尚书余梁闻言大惊失色,慌不迭地提醒岳丈,倒惹得身旁坐着的妻子柳眉倒竖,面露嗔色。

  “官人也忒地小心了,漫说这是王府家中,便是向外说过天去,你岳丈如今也是个亲王了,连这些话也说不得了么?”

  余梁被家人如此奚落,面上神色却无一丝变化。

  胡嬷嬷悄悄撇了撇嘴,她知道余梁原是世家旁支出身,家道中落又科举不第,到当年被冷落在藩地的延陵郡王家里做了上门女婿。

  原想着在藩属之地过着清贵生活打发残生罢了,谁成想藩地边民叛乱,延陵郡畏战不出,亏得他带着浮图三卫一举摆平了民祸,又使了些钱财上下打点,十多年间竟然从边缘皇亲跃升为兵部尚书。

  因胡嬷嬷是郡主奶母的这重关系,她便向余梁引荐了身为新科进士的侄儿胡达,她这侄儿为人机灵乖觉,多年来一力向上攀附交好,为余梁跑前跑后。

  前年余梁从地方上调任兵部尚书,也不忘提拔胡达做了兵部右侍郎,是以胡嬷嬷一家都对余梁万分感激。

  她冷眼瞧着,这个家里多是莽撞蠢物,多年来只由余梁一人打点才得以免祸,但确是他官运通达的底气,因此上,即便是再跋扈愚蠢的言行和要求,他也不得不百般周全。

  “岳丈大人想要为已故的淑太妃追赠封号原也是出于一片仁孝之心,这本无可厚非。小婿也知岳丈大人的凌云之志,但眼下不是提出此事的最好时机。”

  这边余梁似乎正在费力解释,生怕岳丈和妻子听不懂他的话。

  他的妻子、新封的安仁郡主十分泼辣蛮横,打断他的话信口说道:

  “你怕什么,皇帝给父亲封王,又给我封郡主,表明现在正是忌惮父王之时,需要百般示好安抚。父王现在提出来此事,正好也探探他的底不是?”

  郡主的话看似粗浅,几番品咂之下竟也有几分歪理,引得坐在堂上正中的延陵王拊掌连连叫好。

  “你道她原来是什么,不过是母妃宫里的洒扫奴婢,那时候名字还叫吉安!她如此贱婢,既做得风光无限的太皇太后,为你祖母追加封号有何不可呢!”

  余梁仍然一脸四平八稳,刘嬷嬷却在心里一阵苦笑,她虽身为奴婢,也觉得延陵王父女鲁莽跋扈,太过张狂妄为了。

  她见那戏园子里唱的,能夺下帝位的都是刘玄德这样面冷心热会做人的,哪有他们这样张牙舞爪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想做皇帝的。

  翌日。

  福宁宫中。

  “李宫令,将那碟炙鹿肉再给皇帝添些,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少年人要多补补血气。”

  已是大寒时节,福宁宫里老早就添了炭火,烤得殿内暖烘烘的,对坐着用膳的祖孙两个都去了外袍,只着了夹棉的衣裳。

  “还有那碟佛手鱼翅也添些,他在京都时日久了,见了这西边的菜哪有不馋的。”

  着了四合如意团花褙子的太皇太后笑得微眯着眼睛,絮絮地向身旁的李宫令吩咐着,自己手中的食箸却许久未动。

  “祖母别忙,孙儿真的吃不下了。”

  源铮看向祖母双眼下两团深色暗影,在精细妆容掩盖下几不可察,心里的怒火重又翻腾上来。

  自一早见了延陵王所上奏章,他便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连续两餐都粒米未动。

  太皇太后起身绕到源铮背后,双手轻轻按住他两肩,声音柔柔的从他身后传来,未见一丝波澜。

  “近几日闲暇,哀家镇日里读诗临字,昨日刚得了幅好字,想要让皇帝一起看看。”

  李宫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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